第6章 六歲時射出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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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輛穩(wěn)穩(wěn)停住,秦瑾言看著面前的獨棟別墅,微微有些驚愕。

      倒不是她沒見過好房子,秦家的房子也不比這里差,只是……

      “下車吧?!?/p>

      “別擔心,這是我雇主的房子。屋里沒有其他人,平時只有我?guī)退捶俊!?/p>

      開門前,陸之淵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了句。

      秦瑾言心中一陣熨帖。

      她知道,陸之淵說這句話是在安撫她。

      發(fā)生了那樣的事情,即便他們自己知道真相,可外面瘋傳成什么樣了不用猜都知道,難免會有好事者。

      “帶人進雇主的房子,會不會不太好?”

      秦瑾言有些猶豫,她怕影響到陸之淵的工作。

      之前在學校的時候,她就聽說過陸之淵勤工儉學的事情,還有一些女生為了制造偶遇,專門去他勤工儉學的店里蹲守,關鍵是還不買東西,最后害的陸之淵丟了兼職。

      “沒什么不好的,他本身就欠我人情。”

      “再說,這房子里壓根沒什么值錢的東西?!?/p>

      房門推開,秦瑾言才發(fā)現(xiàn),陸之淵沒有說謊。

      房子雖大,卻冷清得沒有一絲煙火氣。

      屋內(nèi)的裝潢擺設也跟陸之淵這個人一樣。

      黑白,簡約。

      “我給你倒杯溫水,你先坐?!?/p>

      陸之淵拿起水杯準備往里走,沒曾想?yún)s被秦瑾言拉住了衣袖。

      “那個……哪里有肥皂或者洗衣粉?”

      秦瑾言指了指陸之淵那件染了血的白色風衣。

      “得先用冷水泡著,再抓緊時間揉搓?!?/p>

      “放太久,就洗不出來了?!?/p>

      秦瑾言動作嫻熟且麻利,擼起衣袖就準備開始忙活。

      洗衣做飯伺候一大家子那么多年,這些經(jīng)驗秦瑾言自然是有的。

      陸之淵皺了皺眉,拿杯子的手都攥緊了幾分。

      第一次。

      秦瑾言第一次在他的臉上看到如此清晰的怒意。

      陸之淵放下水杯,至于秦瑾言懷里抱著的那件風衣,更是直接被陸之淵扯過來如同丟垃圾一般甩在地上。

      秦瑾言不懂陸之淵為什么生氣,只是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錯了。

      “秦瑾言,你要知道,別人傷害你,我可以幫你謀劃,甚至可以直接為你報復回去?!?/p>

      “可是如果傷害你的人是你自己,那我能做什么?跟著你一起死嗎?”

      陸之淵一步步逼近,雙眼直視著秦瑾言。

      理智如他,原來也會失控。

      胸中摻雜的情緒太多,有失望,有哀傷,更有怒其不爭的悲憤。

      “你不應該在意一件衣服上的臟污。”

      “即便有強迫癥,覺得看見不舒服,你也可以直接丟了,或者讓我去洗。”

      “秦大小姐,你仔細想想——你應該如此熟練地做這些事情嗎?”

      面對陸之淵的提問,秦瑾言身體僵硬地呆愣在原地。

      跟陳瀚舟對峙時,她勇敢無畏,因為她迫切地想要改變命運,她知道走錯一步就是深淵。

      可回歸生活……六十個年頭的歲月,那些痕跡早已刻入骨髓,即便重來一世,也不可能立馬脫胎換骨。

      因此,即便在大事上她清醒果決,可一旦到了日?,嵤?,那些被生活打磨的印記便暴露無遺。

      是啊,她本不應該如此的……

      她是秦瑾言,是秦氏的繼承人,是外人眼中不知人間疾苦的豪門大小姐。

      然而……

      “咱們什么家庭?。恳路且淮涡缘??”

      “呦,當自己是富貴人家的大小姐呢?”

      別說一件衣服了,秦瑾言還記得,自己去超市忘記帶購物袋,最后花了五毛錢買,被陳瀚舟絮絮叨叨罵了半條街,說她豬腦子,這點兒事情都記不住。

      至于衣服由誰去洗……那更是默認要交給女人來。

      更為可怕的是,這些觀念并非是她嫁給陳翰舟之后才被灌輸?shù)?,早在此之前就…?/p>

      秦瑾言抬手,把臟了的衣服扔進垃圾桶,緩緩開口。

      “從小,夏巖就教育我,女子最重要的德行就是溫、良、恭、儉、讓?!?/p>

      “自從媽媽去世后,每個假期,夏巖都會把我送去女德班,說是修行?!?/p>

      “他不在意我的成績,高考我考得跟你沒法比,但也還算可以,他卻不讓我繼續(xù)去大學讀書。反而在知道了我對陳瀚舟有意之后,十分鼓勵,說女子總歸是要嫁人的,早點兒進夫家才是正事……”

      秦瑾言苦笑一聲。

      這一次,她不再稱呼夏巖為爸爸。

      “女子以賢惠為榮,你現(xiàn)在就當甩手掌柜,以后嫁人了怎么辦?到時候你老公打你,爸爸不僅沒辦法幫忙說話,還會跟著臉上沒光,被人家說是沒教好女兒,哎……”

      明明以秦家的實力,別說是請一個保姆,就算是請一個管家團隊都綽綽有余,可偏偏夏巖要秦瑾言凡事親力親為,偌大的別墅,秦瑾言至少要每周大掃除一次,周末兩天的時間,秦瑾言忙得連做功課都得擠占睡眠時間。

      當然,夏巖也不止一次說過,功課不重要,畢竟女子無才便是德。

      從六歲開始的洗腦,她人生最重要的性格塑造階段……夏巖的這步棋,起手很早,謀慮深遠。

      這也是為什么上一世秦瑾言被磋磨了那么久才幡然悔悟,可惜垂垂老矣,為時過晚。

      “秦瑾言,你怎么想?你覺得這些對嗎?”

      從開始到現(xiàn)在,秦瑾言記不清陸之淵叫了多少遍自己的名字。

      他的聲音很好聽,既有少年感,又帶著沉穩(wěn)和磁性。

      如同清風拂山崗,明月朗朗。

      秦瑾言看著已經(jīng)被扔進了垃圾桶里的臟衣服,嗤笑一聲。

      顯然,她已經(jīng)用行動給出了最好的答案。

      陸之淵長舒一口氣,將一把鑰匙交給秦瑾言,然后從門口的掛鉤上重新取下另一件風衣,開門往外走。

      “這段時間你就住在這里,我去給你買點生活用品?!?/p>

      “二樓有單獨的浴室和房間,你可以先洗個澡,整理一下?!?/p>

      陸之淵聲音頓了頓,隨后又接著說道。

      “房間門上有鑰匙,你如果要睡覺的話,鑰匙拔掉,自己拿著,然后從里面反鎖就好?!?/p>

      秦瑾言知道,這一路上,陸之淵一直都在刻意跟自己保持距離。

      不管是上車時的前后排也好,還是現(xiàn)在帶鎖的獨立房間也罷。

      陸之淵尊重她,也在一步一步引導著她,告訴她要如何保護自己,愛惜自己。

      除了,方才那片刻的失控。

      秦瑾言拿著陸之淵準備好的東西,走向二樓。

      她深吸一口氣。

      即便在陸之淵這里獲得了片刻的安寧,可她心中也明白,后面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這一次,她要自己親手解決這一切!

      放水,調(diào)好水溫。

      秦瑾言褪下衣服,將自己泡在溫暖的水流之中。

      隨著身體放松,秦瑾言一點點整理思緒。

      即便這具身體才18歲,可實際上,她已經(jīng)活了六十年,見證了時代的發(fā)展,也經(jīng)歷了糟糕的人生。

      時代一直在進步,可從秦瑾言的角度來看,她的人生……只是在泥沼里掙扎。

      她被禁錮住了,禁錮在賢良淑德里過完了可笑的一生。

      以前很多人都跟她說過:

      “哪個女人不是這樣?日子久了,就好了?!?/p>

      “你家老陳怎么不算好男人?他至少不打你啊?!?/p>

      “唉,一把年紀了,別折騰了……”

      可真的過完了這樣的一生,秦瑾言只覺得惡心至極!

      她不能回去,她要從泥潭里爬出來,然后一步一步往前走。

      想清楚了這些之后,秦瑾言又盤算了一下時間。

      現(xiàn)在是09年1月,如果她沒有記錯,從3月開始,海外多國將爆發(fā)甲型流感,并迅速向全球擴散。

      這次是自1918年和1976年兩次流感大爆發(fā)以來,最嚴重的一次流行病爆發(fā)。

      盡管非新病種,但它的傳染性極強,感染病例分布范圍極廣,造成了多人死亡……

      傳染到國內(nèi)的時間,大概是在5月份左右。

      秦瑾言深吸一口氣,慶幸一切還來得及。

      水流滑過身體,秦瑾言站起身來。

      再次走出浴室時,秦瑾言全然沒有了之前的迷惘和局促。

      她要解決自己的困難,也要盡自己所能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手機放在外面,秦瑾言走出去的時候,鈴聲再次響起。

      來電顯示依舊是“爸爸”兩個字,這次秦瑾言自己掛斷了電話,并且刪除拉黑了號碼。

      陸之淵說的對,不是所有電話都非接不可,沒必要給自己找惡心。

      推開房間門,秦瑾言發(fā)現(xiàn)陸之淵已經(jīng)把買好的生活用品都放在了她房間門口。

      “陸之淵自己也不寬裕,買的東西倒是挺講究……”

      秦瑾言再次想起那些關于陸之淵家境的傳聞。

      微微思忖了一會兒,想到一個報答陸之淵的方法。

      與此同時,陸之淵的房間內(nèi)。

      祁妄:“哥們兒,干嘛呢?這么久不接電話?!?/p>

      陸之淵:“追喜歡的姑娘。”

      祁妄:“?。俊?/p>

      遠在京城的祁大少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然后問出了一個巨蠢的問題。

      祁妄:“什么姑娘還需要你親自追啊?”

      陸之淵沉默了。

      三秒之后。

      陸之淵掛斷電話。

      “家里不讓我跟傻子玩,你最好有空去看看腦子。”

      這邊陸之淵剛把智障的定義通過短信發(fā)給祁妄,那邊就聽到了秦瑾言敲門的聲音。

      “打擾一下,我想跟你談談包養(yǎng)的事情?!?/p>

      陸之淵:“……”

      他是不是幻聽了?包養(yǎng)?


      更新時間:2025-04-24 12:3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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