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妄折春枝 蟬不知雪 166325 字 2025-04-25 19:5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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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輕飄飄的說辭,毫無分量,也毫無誠意。

      裴桑枝心下不屑,譏誚暗藏,面上依舊是淚眼婆娑,孺慕之情溢于言表。

      仰頸拭淚,明瞳灼灼的直望進(jìn)裴謹(jǐn)澄眼底,哽咽著虔誠相詢:“大哥會對我好嗎?”

      既要惺惺作態(tài)標(biāo)榜公允,何妨將其奉上神壇高高供起?

      這般人物雖陰險(xiǎn)偽善,卻也命門昭然,猶若金漆木偶空懸高閣。

      軟肋明顯的很。

      “桑枝從兄義,譬之藤蘿附喬木,不畏斫伐也?!?/p>

      “大哥,可愿作藤蘿之百年喬木?”

      裴謹(jǐn)澄胸口堵的慌。

      一雙冷淡的眼眸似是被冬日寒氣浸染,深沉的讓人心驚。

      四目相對,越發(fā)心塞。

      裴桑枝意欲何為?

      公然將小女人家的拈酸吃醋擺在明面上,要求他一視同仁?

      “你我兄妹,自當(dāng)休戚一體。”

      “枝枝,如此可能安心了?”

      話音落下,裴謹(jǐn)澄頭一次見裴桑枝那張瘦巴巴的小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隱隱沖淡了縈繞周身的晦氣和苦相。

      是不是他先入為主的偏見過于濃郁了?

      裴謹(jǐn)澄不由得捫心自問。

      罷了,就從指縫間施舍些明珠多余的疼愛和物件給枝枝吧。反正枝枝沒見過世間,平平無奇的東西亦會視若珍寶。

      家宅安寧和樂為重。

      將裴桑枝捏在手心為重。

      今日的鬧劇,絕不可再現(xiàn)。

      裴桑枝佯作察覺不出裴謹(jǐn)澄翻涌起伏的心念,伸出粗糙的滿是厚繭和毛刺的手指,拉住了裴謹(jǐn)澄的袖子,學(xué)著裴明珠一貫的撒嬌模樣,溫溫柔柔笑著道:“我信大哥。”

      “大哥無愧上京百姓的美譽(yù)?!?/p>

      下一瞬,手指劃的裴謹(jǐn)澄的袍袖勾絲破損,錦衣突現(xiàn)瑕疵。

      裴桑枝的笑意被歉疚和恐懼所取代。

      供起來,戴高帽,溫聲細(xì)語灌迷魂湯,整個(gè)流程行云流水。

      裴謹(jǐn)澄的心情像是吞了死蒼蠅般惡心,偏偏還得顧及體面,不能甩開,故作大度從容:“無礙,一襲衣袍而已?!?/p>

      “嬌養(yǎng)些時(shí)日,便可指若削蔥根。”

      “對了......”

      裴謹(jǐn)澄頓了頓,狀似無意的試探著:“枝枝識得字,讀過書?”

      舉止粗鄙,然言談有物,不像目不識丁的草包。

      倘若,裴桑枝過去十幾載當(dāng)真如所言般煎熬、痛苦,又豈會有讀書習(xí)字的機(jī)會。

      這只能說明,裴桑枝在說謊!

      裴桑枝不慌不忙,坦然自若應(yīng)對:“不怕大哥笑話,年幼時(shí),養(yǎng)父母曾將我典給留縣的梨園伶人,端茶倒水,灑掃打雜。耳濡目染之下,僥幸識文斷字,讀過些戲文。”

      “我自知不倫不類,比不得大哥腹有詩書氣自華。”

      裴謹(jǐn)澄愕然。

      “你曾賣身為奴?”

      還是給下九流的戲子為奴為婢!

      一時(shí)間,裴謹(jǐn)澄說不清是驚訝多一些,還是羞恥多一些。

      裴桑枝灑脫一笑,細(xì)眉微挑,淡聲道:“我沒的選?!?/p>

      “或許,我的命真真如草芥般頑強(qiáng),春風(fēng)一吹,遍地青青?!?/p>

      “還好是我,若是明珠,怕是扛不過日復(fù)一日的折磨和虐待?!?/p>

      “不過,我相信,只要有大哥在,我的來日之路定會光明燦爛。”

      裴謹(jǐn)澄莫名覺得,似有一股冰雪山巔的風(fēng)刮過,通身涼涼沉沉,還有些許瘆人。

      可,眼前的裴桑枝是那么的弱不禁風(fēng),軟弱無害。

      裴桑枝適時(shí)遮掩口鼻,打了個(gè)噴嚏,而后福了福身:“大哥,我身體不適,先行告退?!?/p>

      演不下去了。

      著實(shí)演不下去了!

      再不緩緩,她怕自己控制不住,直接拿下發(fā)髻上的簪子,狠狠的扎向裴謹(jǐn)澄的心口。

      廊檐下,裴明珠眸色深深的注視著言笑晏晏的這一幕,指間的帕子絞成一團(tuán),皺皺巴巴。

      難道,就連大哥也要逐漸偏向裴桑枝了嗎?

      朝夕相處情分真的不能徹底取代血緣嗎?

      自從鬧出真假千金的笑話,旁人看她的眼神里便多了一抹深意。

      她更愿意將那抹深意理解為嫌棄和恥笑。

      裴桑枝迎著裴明珠的目光,緩緩向外走去。

      庭院里。

      裴臨允跪伏在青石板上,后背衣衫被鮮血浸透。

      這頓做給言官看的家法,永寧侯沒有絲毫留手。

      裴桑枝神色如常的垂眸看著裴臨允,輕吐出一口胸口淤積的濁氣,頓覺輕快。

      這鮮血,委實(shí)令她快慰。

      若是日日能見到仇人血肉模糊,該多有盼頭。

      有那么一瞬間,她險(xiǎn)些克制不住瘋狂上揚(yáng)的嘴角,更克制不住心頭叫囂的殺意。

      不,永寧侯府的這群人配不上手起刀落的死法兒。

      裴桑枝稍稍平復(fù)了內(nèi)心的波瀾,頭腦逐漸清明。

      跌跌撞撞跑下臺階,整個(gè)人重重的俯在裴臨允鮮血淋漓的后背上,旋即轉(zhuǎn)頭看向氣喘吁吁的永寧侯,哀求道:“父親,別打了,別打了。”

      “如果父親怒意難消,我愿意替三哥受家法。”

      死咬著牙關(guān),不想露怯的裴臨允疼的倒吸一口涼氣,慘叫聲直沖云霄。

      永寧侯:他沒記錯(cuò)的話,三十鞭已經(jīng)打完了。

      “父親,您饒三哥一次吧。”

      “求求您了?!?/p>

      裴桑枝歇斯底里的哭嚎哀求著。

      聲音刺耳,驚起了立在枯樹枝椏上的鳥雀,也飄出了永寧侯府的庭院深深。

      驀地,裴桑枝力竭般暈過去。

      這場兵荒馬亂的大戲也是時(shí)候告一段落了。

      永寧侯手中的軟鞭轟然墜地,著急不已:“來人,請醫(yī)女。”

      “快些請醫(yī)女給四姑娘看診!”

      他是巴不得從來沒有認(rèn)回這個(gè)一無是處的女兒。

      甚至,也涼薄的想過,若是裴桑枝死在鄉(xiāng)野,也就不會讓侯府雞犬不寧,也不會讓明珠早就定下的婚事憑白生出許多波折。

      但,那是今日之前啊!

      今日之后,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裴桑枝在人前雍容華貴。

      裴桑枝壓在身下的裴臨允疼的呲牙咧嘴。

      真的沒有人管他的死活嗎?

      裴桑枝這個(gè)死丫頭暈?zāi)睦锊恍?,還非得暈他背上!

      永寧侯府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

      那廂。

      榮妄慵倚在八人抬的沉香輦上,招搖過市。

      云錦帷幔垂落,鎏金流蘇隨輦搖晃。

      “無涯,小爺今兒算不算是做了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善事?”

      眉宇間洋溢著輕狂恣意的笑容,猶如一只飲盡倚斜橋酒肆美酒的貍奴。

      無涯撇撇嘴。

      他家國公爺天生就不是什么有美德的人。

      等等......

      長得美,想得美也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算美德吧。


      更新時(shí)間:2025-04-25 19:5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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