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接下來的幾天，成了我人生中最漫長的重復。

每天凌晨兩點，不多不少，手機屏幕準時亮起，帶來那個陰魂不散的ID——“夜歸人”。

“發(fā)貨了嗎?！?/p>

五個字，像冰冷的墓碑文，精準地砸在我的神經(jīng)上。

我試過屏蔽他，沒用。

消息依然穿透一切阻礙，準時抵達。

我試過在閑魚平臺投訴，石沉大海。那筆被“鎖定”的交易，像一道無法掙脫的電子鐐銬，嘲笑著我的徒勞。

這感覺糟透了，就像被困在一個無形的籠子里，而那個飼養(yǎng)員每天準時投喂一顆毒藥。

“你有完沒完？”

我對著空氣低吼，聲音嘶啞。

回答我的，只有宿舍里沉悶的空氣。

蘇晴的狀態(tài)越來越差。

她的話變得更少，眼神總是飄忽不定，常常對著窗外或者緊閉的宿舍門一看就是半天，像在等待什么，又像在害怕什么。

好幾次深夜，我被她壓抑的嗚咽聲驚醒。

她蜷縮在被子里，渾身發(fā)抖，說夢到了“黑影”，一個很高很瘦的黑影，就站在窗外，或者…或者就在床邊。

“默默，我好怕…”

她抓住我的手，冰涼的手指幾乎要嵌進我的肉里。

一開始，我還會安慰她，說只是噩夢，是壓力太大了。

但看著她日漸蒼白的臉和越來越深的黑眼圈，我的心也一點點沉下去。這恐懼，不再是虛無縹緲的，它有了形狀，有了重量，正一點點壓垮蘇晴。

而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失眠成了家常便飯。

夜深人靜時，我總覺得黑暗里有雙眼睛，粘稠、冰冷，無聲地注視著這個小小的宿舍。

宿舍的門窗被我反復檢查，鎖了一遍又一遍，甚至用椅子頂住了門把手。

但這沒用，那份寒意像是能穿透墻壁，直接滲進骨頭里。

我猛地拉上窗簾，心跳如鼓。

窗簾“唰”地合攏，心跳聲卻震耳欲聾。

我感到背脊發(fā)涼，似乎被無形的目光釘住，那視線仿佛有實質，沉甸甸地落在我的背上。

強烈的被窺視感攫住了我，恐懼像冷水般澆遍全身，讓我?guī)缀踔舷ⅰ?/p>

我手指顫抖著抓住窗簾邊緣，用力一扯，確認它緊緊閉合，幾乎是撲到墻邊，背靠著冰冷的墻面，大口喘息。

又是一個凌晨兩點。

手機屏幕亮起，這次的消息變了。

“還不發(fā)貨嗎？”

帶著一絲不耐煩的質問。

緊接著，下一條幾乎是立刻彈出。

“為什么還不發(fā)貨？”

那語氣，像是在審問一個不聽話的物件，冷硬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憤怒和無助像兩只手，死死掐住了我的喉嚨。

我抓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顫抖著，想打字罵回去，想問他到底是什么鬼東西，想求他放過我們。

但最終，我什么也沒發(fā)出去。

跟一個非人的東西，講道理有用嗎？

我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

我撥通了報警電話，聲音因為緊張而斷斷續(xù)續(xù)，努力把事情說清楚。

那個玩笑，那個詭異的買家，被鎖定的交易，蘇晴的異常，還有那持續(xù)不斷的午夜騷擾。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公式化，透著一股例行公事的疲憊。

“女士，您確定不是惡作劇嗎？很多人喜歡在網(wǎng)上開這種玩笑?！?/p>

“不是！是真的！他每天凌晨兩點準時發(fā)信息，還…”

“有實質性的威脅嗎？比如威脅您的人身安全？”

我愣住了。

“發(fā)貨了嗎”算威脅嗎？“為什么不發(fā)貨”算嗎？

“暫時還沒有，但他讓我感覺很不好，我室友快被嚇壞了！”

“女士，根據(jù)您提供的信息，這目前只能算網(wǎng)絡騷擾。沒有明確的犯罪事實和證據(jù)，我們很難立案。建議您嘗試通過平臺解決，或者更換聯(lián)系方式?！?/p>

“平臺解決不了！交易被鎖定了！我…”

“抱歉，女士，如果后續(xù)有更明確的威脅，您可以再聯(lián)系我們。”

電話被掛斷了。

我握著冰冷的手機，一股巨大的無力感席卷全身。

報警，這條路也斷了。

沒人相信，沒人能幫我們。

我們就像掉進了一個巨大的、無聲的陷阱，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越陷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