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腦袋一下一下地撞擊著金屬柜。?

「多余最怕冷了。?

「小時候發(fā)燒到四十度，還抱著我織的毛衣說暖和?！?/p>

我蹲在她身后想替她擦眼淚，手指卻穿過她精心打理的卷發(fā)。

叔叔從背后環(huán)住她肩膀，婚戒硌在她鎖骨上：?

「小蕓，別太傷心了……」

話音未落媽媽突然轉(zhuǎn)身甩了他一耳光。?

眼睛里是化不開的恨意。

「她才十八歲！」

她抱著我僵硬的尸體突然哼起搖籃曲。

走調(diào)的音符混著眼淚掉進我領(lǐng)口。

「張蕓女士，這是死者遺物。」

工作人員遞來透明密封袋，媽媽盯著我屏幕碎裂的手機突然尖叫后退。

鎖屏照片上，六歲時的合影正沾上了血珠。?

12

警察說我還有一些遺物在宿舍時。?

媽媽正用美甲摳我手機殼上的兔子貼紙。

她突然站起來，「我要去她住的宿舍看看。」

值班老師和宿管阿姨領(lǐng)我們穿過空蕩蕩的走廊。

媽媽被叔叔扶著亦步亦趨地走在最后。?

「就這間。」

老師擰開生銹的門把手，霉味混著泡面調(diào)料包的味道涌了出來。?

媽媽踉蹌著扶住了門框。?

我的床鋪在靠窗上鋪，床單還保持著那天匆忙掀開的樣子。

媽媽踮腳去撫摸我的枕頭。

「這些都要帶走嗎？」

警察指著床底掉漆的塑料箱。

媽媽跪在地上掀開了蓋子。?

里邊還是我 16 歲生日求她買的粉色毛衣。?

袖口破洞處還粘著食堂的菜湯漬。

她突然把整件毛衣扯出來往窗外扔。

「多余怎么會穿這么破的衣服？」

我飄過去接，卻沒接住。

這可是我唯一一件粉色的衣服。

「多余媽媽……」

值班老師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撕扯第二件起球衛(wèi)衣，「這些物品……」

「多余的物品？」

媽媽把破了洞的帆布鞋甩到一旁。

我很久沒見過她這么歇斯底里的樣子。

「我女兒死前就穿這些破衣服？這些抹布能叫衣服？」

警察蹲下來翻找的動作突然頓住。

他戴著白手套的手從箱底夾出個透明藥盒。

五顏六色的止痛片在格子里堆成小山。

最底下壓著張皺巴巴的超市小票。

3 月 8 日婦女節(jié)，衛(wèi)生巾買一送一。?

「你女兒生前應(yīng)該確實生活比較拮據(jù)?！咕煊杂种埂?/p>

媽媽的指甲掐進掌心。

手心里我碎了屏的手機硌出淺淺的紅印子。?

她大概是想起了我死前，她對我說的那句：

「都上大學(xué)了，怎么還亂花錢?！?/p>

「放假第一天所有人都走了，我問過這小姑娘怎么不走。」

宿管阿姨輕蔑地看了我媽一眼。?

「但是我看小姑娘的樣子，」

宿管阿姨又頓了頓，「像是沒有家?！?/p>

話音剛落。

我媽嚎啕大哭。

13

整理好我位數(shù)不多的行李后。

母親用鐵鍬在她別墅的玉蘭樹下挖了個深坑。?

「多余，下輩子別投在咱家受苦?！?/p>

她顫抖著點燃三炷香，青煙剛升到枝頭就被風(fēng)吹散。

叔叔捧著一把紙錢往火盆里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