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甄薇珊不以為意。

畢業(yè)后，她選擇的工作也很小眾——兒童臨終關懷師。

她工作認真耐心，而且情緒穩(wěn)定，不會因為共情即將逝去的小小生命而落淚。

二十二歲，甄薇珊在兒童安寧病房遇見一個小女孩。

那孩子插著鼻飼管，還在草稿紙上畫會說話的兔子。

輸液管纏著她瘦骨嶙峋的腕骨，像困住天鵝的麻繩。

小女孩的想象力極其豐富，甄薇珊忍不住將她筆觸幼稚的草稿拍照存檔，并完善出一個完整的童話故事，投給了出版社。

沒想到這個故事被主編看中，出版發(fā)行后一炮而紅。

她搖身一變成了童話作家。

簽售、訪談紛至沓來。

但除了從小女孩那里聽來的童話故事，甄薇珊后面寫的童話一個比一個俗套，完全沒有靈氣。

市場評價她是曇花一現(xiàn)的靈感型作者。

她焦慮地啃著老本，越來越寫不出新東西。

電腦面前坐一個小時最后寫出來 400 個字，全是廢稿。

一天，原來的領導聯(lián)系上她，請她回醫(yī)院參加一場為病童們舉辦的同樂會。

看著那一張張憔悴卻對她故事里的童話世界充滿好奇的眼睛，她突然有了靈感。

病童針孔密布的手背浮著青紫色血管，如抓住浮木般扯著她的衣角：

「姐姐，你故事里說的火狐貍……尾巴尖沾的是朝陽還是晚霞？」

當天晚上凌晨三點。

甄薇珊的新童話《霞尾狐》誕生。

主編盛贊她的靈氣又回來了。

于是，不寫作的時候，她總是待在兒童安寧病房，用童話故事給予孩子們慰藉。

媒體歌頌甄薇珊的高尚情操，她卻在夜晚像采集瀕危物種標本一樣，收割孩子們最純粹的閃光碎片，把它們創(chuàng)作成一篇又一篇的童話故事。

她想，論跡不論心，她怎么不算在行好事呢？

直到一個剛吃完她買的蛋烘糕的白血病男孩，在她懷里停止呼吸，靈感的迸發(fā)卻讓她激動得手都在顫抖。

甄薇珊發(fā)現(xiàn)，越是接近死亡的瞳孔，越能結(jié)出璀璨的幻想果實。

她漸漸走火入魔，整日流連在瀕死的兒童病床前。

甚至在某個深夜，當小女孩的呼吸驟然急促，監(jiān)護儀就要發(fā)出尖銳爆鳴時，甄薇珊卻一把扯掉監(jiān)護儀的插頭，沉迷記錄小女孩垂死時的神經(jīng)性抽搐。

等她從畫作中清醒過來，小女孩已經(jīng)停止呼吸。

而這幅畫也作為她新書《精靈郵差》的插畫，被印刷了上百萬冊。

在那家小飯店許下新書大賣的愿望后，甄薇珊如愿舉辦了空前盛大的簽售會。

偌大禮堂中擠滿了小讀者和家長，大屏幕上循環(huán)播放著插畫。

主持人贊嘆甄薇珊將絕癥兒童的純真刻畫得淋漓盡致。

她埋頭簽名，卻發(fā)現(xiàn)筆尖驟然涌出血色。

甄薇珊強笑著擦拭，但越擦越多，她慢慢掛不住笑容，動作幅度也越來越大。

「姐姐，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