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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璋還在嚴(yán)厲地斥責(zé):“郡主,給嫂嫂道歉!不要把我對你的一點(diǎn)好感都破壞殆盡!”

      “……”

      梁幼儀伸手,芳苓會(huì)意,立即把馬鞭放在她手上。

      傅璋正責(zé)備得起勁,梁幼儀劈頭就是一鞭子。

      芳苓也抽出腰間軟劍,擱在姚素衣的脖子上,姚素衣嚇得跪地上:“小叔,救命!”

      傅璋以袖護(hù)臉,又驚又怒:“梁幼儀,你竟敢打我?”

      “打你又怎樣?”

      “我乃大陳丞相,朝廷命官,不是你想打就打,想殺就殺。先帝賜婚,非你想退就退!”

      “這婚我必須退!”

      傅璋看著梁幼儀又要甩馬鞭,急忙后退,護(hù)著姚素衣和傅桑榆上了馬車,喝了一聲:“回府!”

      看他慌慌張張?zhí)恿?,梁幼儀一手按住胸口,一手輕握馬鞭,腳步有些踉蹌,進(jìn)待渡亭牽馬。

      “郡主,您真要退婚啊?”芳苓聲音有點(diǎn)哽咽,“只怕不好退。而且,拖這么多年,太虧了!”

      梁幼儀捂住心口,半晌,啞著嗓子說:“不好退,也要退?!?/p>

      她與傅璋的婚約是先帝賜婚,牽涉甚廣,況且,如今傅璋已是朝廷重臣,他若執(zhí)意不肯,婚確實(shí)難退。

      但是,再難,她也要退。

      總比,慘死在他們手里強(qiáng)。

      梁幼儀望著遠(yuǎn)方灰蒙蒙的水天交接處,滿目冰冷。

      前些日子,她生了一場風(fēng)寒,纏綿病榻半個(gè)多月,昏昏沉沉中,做了一個(gè)冗長、荒誕的夢——

      夢中,她進(jìn)宮跪求太后姑姑,她要與傅璋退婚。

      太后卻直接下旨,叫傅璋與她立即完婚。

      定國公府遵從太后懿旨,十里紅妝、良田萬頃嫁女。

      婚后,梁幼儀生下嫡長子,那孩子承繼了梁幼儀八分容貌,聰慧至極,八歲就高中解元,是人人稱頌的天才神童。

      只是,參加殿試前,兒子夭折了!

      姚素衣的龍鳳胎兒女傅修恩和傅桑榆,均指證是輔國公長孫李仲懷推他落水溺亡。

      傅璋瘋狂報(bào)復(fù)輔國公府,輔國公一家,以及親家文國公都死在獄中。

      寧德十二年,臨朝聽制十二年的太后還政寧德帝蕭千策,蕭千策以“外戚干政、貪功冒進(jìn)”之罪,對定國公削爵貶職。

      梁幼儀也受到了牽連,郡主封號被剝奪,禁足相府后宅,無詔不得出府。

      這場卸磨殺驢的博弈中,傅璋不僅全身而退,還被封一等長信侯。

      姚素衣在她的飲食里下了無色無味的劇毒,此毒無解,中毒后受盡折磨,五日方死。

      她四肢無力,自殺都不能。

      胸腹疼得如烙鐵一遍遍燙過,口腔潰爛,七竅流血。

      臉上身上布滿斑斕的蛛網(wǎng),像惡鬼,像妖魔,傅璋又怕又嫌棄,再也不敢靠近她。

      姚素衣哈哈大笑,目光猙獰。

      “梁幼儀,我盼這一天整整十五年了?!?/p>

      “是第一美人又怎樣?母族權(quán)傾天下又怎樣?還不是為璋郎做踏腳石!”

      “璋郎他兼祧兩房,晨兒他們四個(gè),都是我和璋郎的孩子?!?/p>

      “他只能是我孩子的父親,誰也別想搶走!”

      “幸虧除掉你的兒子,不然,萬貫家財(cái),長信侯承爵哪里輪到我的晨兒?”

      “你的兒子憑什么比我的孩子聰明、耀眼?憑什么由他繼承侯府的一切?”

      “是榆兒和恩兒把他摁到河里淹死的,栽贓給顧錦顏的兒子……除掉你的孽種,還拔除你的左膀右臂,讓你再無倚仗!”

      毒藥侵蝕著每一寸肌膚每一個(gè)毛孔每一根筋脈,好疼啊,疼得恨不能沒有生在世上;好恨啊,恨不能把賊子生吞活剝……

      梁幼儀纏綿病榻半個(gè)月,高熱、昏迷,一直喊疼,困在夢魘里,無法走出。

      高熱退去,她在府里關(guān)門避人數(shù)日,夢境一遍遍回放,只覺痛入骨髓。

      一切太真實(shí),毒藥浸蝕骨血的折磨,刻在血液里的痛楚,依舊令她全身顫抖。

      她甚至疑心,“那不是夢,是上輩子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

      所以,她不顧大病初愈,迫切地想要驗(yàn)證。

      臘月初一這天,傅璋去江南辦差回京,原本說好,梁幼儀不必接他。

      但是,一大早,她不顧芳苓和芳芷的勸阻,騎馬來到了渡口。

      她要驗(yàn)證,那夢中見聞,到底是一場荒誕的夢,還是“上一世”?抑或“先知夢”?

      果不其然,她目睹姚素衣與傅璋拉拉扯扯,親眼看到傅璋送給傅桑榆日日佩戴的七星寶石瓔珞,也親耳聽到傅桑榆喊爹。

      梁幼儀忽然落下淚來。

      一切還來得及,不是嗎?

      “郡主您……”芳苓看她掉淚,心疼地道,“奴婢去殺了那對狗男女!”

      “不用?!?/p>

      傅璋已是丞相,殺了他哪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再說,她還沒退婚,絕不能做望門寡。

      還有許多事她不明白的,需要撥云見日。

      她狠狠擦掉溫?zé)岬臏I水,腳步堅(jiān)定起來,走到馬廄那邊,解了馬韁,足尖輕輕一點(diǎn)。

      仿若一抹赤紅煙霞流過,轉(zhuǎn)眼間,她已經(jīng)端坐在了馬上。

      動(dòng)作熟稔,干練張揚(yáng),如清風(fēng)流云。

      “好!”有人喊了一聲,“好俊的馬技!”

      梁幼儀被這喝彩嚇一跳,扭臉就看見三個(gè)人從男賓休憩區(qū)下來。

      中間一人,很年輕,氣質(zhì)清貴,骨相生得極好。

      一襲芡實(shí)白錦衣,外罩厚厚的狐裘披風(fēng)。年紀(jì)很輕,皮膚略顯蒼白,一雙細(xì)長的丹鳳眼,眼尾一粒朱砂痣,睫毛濃密又長,鴉羽一般。

      明明仙姿昳麗,偏偏張揚(yáng)恣意,臉部輪廓鋒利,增添了十足的野性。

      這人有些兇,還有些狂……

      他左邊一人,顯然是他的侍衛(wèi),一手打著油紙傘,一手按著腰間雁翎刀。

      右邊一人個(gè)子略矮,微胖,錦衣玉冠,此刻滿臉帶笑,在那人身邊,乖巧又討好。

      剛才那聲贊嘆就是小胖子喊的。

      梁幼儀不認(rèn)識中間那人,總覺得他有些面熟,想了想又似乎第一次見。

      小胖子她認(rèn)識,正是顧錦顏的二哥顧若虛。

      顧若虛是文國公嫡次子,京城紈绔,有名的倔驢,從來不服誰。

      這人是誰,竟能讓顧若虛如此恭敬?


      更新時(shí)間:2025-05-12 11:5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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