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亂世

      創(chuàng)業(yè)晚唐 飛鳥 454528 字 2025-05-13 13: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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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六背著繳獲打前,后頭是扛著陌刀和行囊的趙懷安。

      二人沿著河道一走就是一個多時辰,過程中一點沒歇。

      此時趙六額頭汗涔涔的,這一路他就背著幾把刀、三副皮甲,走到這會已經(jīng)腿軟。

      但再看后頭的趙懷安,披甲負重,走這長路還和沒事人一樣。

      饒是見過不少軍中好漢,趙六這會也不免咋舌:

      “這趙大是個活牲口啊,有這把子力氣在家種地都尋下大錢了,還跑去當個武夫?真是個瓜皮?!?/p>

      趙懷安在后頭跟著,看前頭趙六在那里嘟嘟囔囔,罵了句:

      “在嘀咕啥?確定這條路是去黎州的?”

      聽著趙懷安的話,趙六內(nèi)心又腹誹了,但轉過頭就憨厚得笑了:

      “大郎,你失憶了不曉得,只這條路才能回黎州,錯不了?!?/p>

      趙懷安“嗯”了聲。

      他見趙六被自己訓了一頓,興致低落,忙就給趙六發(fā)了個甜棗:

      “老六,你年紀都比我大,咋能叫我大郎呢?就叫咱趙大,叫大也行?!?/p>

      剛剛還是趙六告訴自己,他現(xiàn)在才是個二十的好小伙。

      而老六今年二十有六,將比他大六歲,再占人家這便宜也不好。

      而且“大郎”這個叫法也讓趙懷安不自在。

      果然,趙六那點脾性都被趙懷安給拿捏住了。

      剛剛趙六被訓了一頓還想著要不要撂挑子跑路,但被這么一夸,立馬和沒事人一樣,又和趙懷安稱兄道弟起來了。

      趙懷安雖然撿了一個便宜“好大兒”,但心里并不踏實。

      想了一下,他對趙六道:

      “南詔兵一定北上了,而且行軍速度很快,不然不會戰(zhàn)場都來不及打掃。之前你也說了,黃帥帶著弟兄們南下的時候,把黎州的兵馬都帶了出來。黎州無兵可守,一定擋不住。”

      說著說著,趙懷安就蹲在地上,開始畫著圖。

      此前,趙六告訴自己,成都在黎州的東北,所以這里應該是川西一帶了。

      再結合大渡河的走向,那黎州應該就是后世的漢源縣附近。

      這個地區(qū)趙懷安是比較熟悉的,以前他就和朋友自駕過川西環(huán)線,知道漢源的北面是雅安,過了雅安就是成都。

      想著,趙懷安隨手畫了一下地圖,就把趙六喊了過來:

      “老六,你看看這幾個地方都叫什么?!?/p>

      ……

      一開始,趙六見趙懷安蹲在地上寫寫畫畫,以為這個瓜慫又犯病,就拿起竹筒準備喝茶。

      沒錯,那發(fā)酵的茶水被趙懷安給扔了,但卻被趙六撿了過來,當時他還罵趙大糟踐好東西。

      趙六美美地抿著南詔茶,蹲在地上瞅著地上的圖。

      而這一看,趙六直接驚掉了下巴。

      他驚疑地看著趙懷安:

      “趙大,你不是失憶嘛,能畫得了這圖?額滴神呀,不得了不得了,趙大你以后一定有大出息?!?/p>

      說完這個,趙六頓了一下,好一陣思考。

      就在趙懷安以為趙六要對地圖發(fā)表什么看法時,趙六忽然張口:

      “犬富貴,無相忘啊?!?/p>

      趙懷安愣住了,好一會他才無力地解釋了句:

      “叫茍富貴,勿相忘?!?/p>

      誰知趙六聽了這話還不樂意,覺得好不容易抓住機會,就教育起了趙懷安:

      “趙大,你個瓜慫,廝殺漢才叫狗,讀書人都叫犬?!?/p>

      聽到這話,趙懷安再也忍不住了。

      他捏起拳頭就給了這狗東西一下,一邊打還一邊罵:

      “啊哈,讓你給我來諧音梗,讓你給我來諧音梗?!?/p>

      趙六被錘得嗷嗷叫,一個勁討?zhàn)埡?,趙懷安才放過了他。

      被錘了一頓的趙六果然老實了,他頂著烏青的眼睛,回趙懷安:

      “趙大,這是大渡河,這是漢源,這是黎州,然后這里畫得應該是榮經(jīng)、后面是雅州、再后面就是邛州和成都了?!?/p>

      其實趙懷安也是遇到人了,這趙六作為軍府的軍樂班子,平日也去附近接活,所以對附近幾個地方還是挺熟悉的。

      要是一般軍漢,可回答不了趙懷安這個問題。

      這邊,揍完趙六后,趙懷安也反思了一下:

      “看來我一定是受原身影響了,不然我豈能這樣暴力?”

      看著趙六委屈,趙懷安也心虛,只好低頭繼續(xù)看圖。

      ……

      現(xiàn)在經(jīng)趙六確定,趙懷安已經(jīng)將此世川西的地理弄清楚了。

      趙六說的漢源應該沒變,然后榮經(jīng)應該是滎經(jīng),雅州應該就是雅安,邛州應該就是邛崍,成都的位置也不變。

      至此,趙懷安心里終于有一點安全感了,畢竟這些地方的高速路他都開過。

      但問題來了,現(xiàn)在可沒有什么高速公路,也沒有穿山隧道,如果就按照記憶的路去走,走斷腿也翻不過那些群山的。

      于是,他又問趙六:

      “現(xiàn)在黎州不能去,你覺得我們還能往哪里走?!?/p>

      趙六嘟著嘴巴不吭聲,可看到趙懷安的拳頭又捏起來后,連忙開口:

      “黎州去不成,咱們就去邛崍關?!?/p>

      邛崍關?趙懷安沒聽過這地方。

      然后就聽趙六解釋。

      這邛崍關就處在黎州和榮經(jīng)之間,位于山巖阻峻、縈紆百余里的邛崍坂之上,可謂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更不用說,關上有邛崍守捉領的八百兵,固若金湯。

      趙懷安好奇了,就讓趙六再細細講講這邛崍關。

      但這下趙六為難了,他難為情道:

      “趙大,你這是為難額,額一個岐山人,來這鳥不屙屎的地方也沒多久,能曉得得啥嘛。”

      見趙懷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趙六忙補了一句:

      “不過聽說邛崍關的賊廝漢這些年掙了好大的錢。那些去南詔、吐蕃的商隊都要過邛崍關,那些賊廝漢隨便抽一點都過得似神仙?!?/p>

      說到這個,趙六就滿滿的不忿。

      只因為他們黎州兵雖然也在茶馬古道上獲利不少,但和那些坐在家里收錢的邛崍軍一比,那真的掙得幸苦錢。

      可趙懷安卻在趙六的抱怨中聽出了一絲不對勁,他反問了一句:

      “老六,聽你意思,這些年咱們一直和南詔那邊做買賣?”

      趙六點頭,說道:

      “四十多年前,李相公節(jié)度蜀中的時候和南詔人講和了,后來就一直沒打過仗,聽說四年前南詔人又和咱們碰了一下,但很快兩邊就停戰(zhàn)了,然后照樣做生意。就是聽說,到這邊的都發(fā)財了,額才隨大帥南下的嘛?!?/p>

      聽了趙六這番話,趙懷安終于下定決心,他轉頭對趙六說道:

      “邛崍關那地方不能去了,南詔人現(xiàn)在很可能已經(jīng)拿下了邛崍關,咱們這么去就是送死。老六,你再看看還能去哪里?”

      但趙六卻不信,他搖頭道:

      “趙大,你失憶咧,不曉得那邛崍關有多險峻。額這么講吧,除非那些南詔人能飛,不然打不下那邛崍關的。要曉得,當年李相公可是專門修了這邛崍關,用得是山上的大青石,那些土蠻拿個錘錘打?!?/p>

      趙懷安發(fā)現(xiàn)趙六似乎對那所謂的李相公很推崇,但并沒有多在意,就為趙六解釋:

      “六啊,我就這么說,如果我是南詔軍,就扮成茶馬商隊過關,你覺得邛崍關能有防備?”

      趙六一下子呆住了。

      他可太知道邛崍關守軍是什么樣的人了,別看他們黎州兵在大渡河前線作戰(zhàn),但后方買賣卻沒停過。

      現(xiàn)在他們黎州兵敗得那么快,那些南詔兵追得又那么急,沒準真的就沖入了邛崍關了。

      這下子,趙六也不確定了,他忙求助趙懷安:

      “趙大,額看你是個有主意的,你說咋辦,額就聽你的?!?/p>

      趙懷安摸了摸頷下的短須,也在思考,可想了一通,也還是沒頭緒。

      其實趙懷安也清楚,別看川西這片都是崇山峻嶺,但越是這樣越會有很多小路。

      那邛崍關最多把守了大道,因為只有大道才能行軍。

      但無論是他還是趙六,都不是本地人呢,如何知道這些小道在哪里呢?

      趙懷安的思維能力不差的,但說到底還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所以這會也只能一籌莫展了。

      想到這里,趙懷安看了看漸暗的天光,嘆了口氣,對趙六道:

      “六啊,咱也想不到辦法,先找個地方落腳吧,天快黑了,這夜路走不成。”

      趙六嗯了聲,然后就扛起包袱繼續(xù)跟著了。

      ……

      二人繼續(xù)出發(fā),但這一次趙六明顯話少了。

      趙懷安是個敏感的人,他看出了趙六有點絕望的意思,這可不行,得讓他支棱起來。

      于是,趙懷安就拉起了一個話頭:

      “六啊,那李相公何人啊,聽你言語中很推崇啊?!?/p>

      果然,趙懷安是懂溝通的,這個話題一起,趙六馬上就起勁了。

      趙六本來還想諷刺一句趙大是個土錘,連李相公都不認識,可一想到趙大被南蠻子錘得失憶了,心也軟了。

      于是,他和趙懷安解釋道:

      “咱們李相公正是李衛(wèi)公,李……”

      這下子趙懷安已經(jīng)知道是誰了,叫李衛(wèi)公的,不就是初唐的兵法大家李靖嘛,讀書的時候,他就看過《衛(wèi)公兵法》。

      只是他怎么不記得李靖節(jié)度過蜀中?還打過南詔?

      就在趙懷安疑惑的時候,趙六說完了后面的話:

      “……李德裕。他們家老宅就在萬年安邑坊東南隅,以前和鄉(xiāng)黨們?nèi)ミ^萬年吹白事,額還遠遠看過李家宅呢?”

      本來還走著路的趙懷安聽到這話,愣住了,他一把抓住趙六的肩膀,哆嗦問道:

      “你再說一遍,那李相公叫誰?”

      趙六嚇了一跳,看著眼睛瞪得老大的趙懷安,囁嚅道:

      “李德裕啊,你是咋咧?!?/p>

      此時的趙懷安心里再無一絲僥幸,抓住趙六肩膀的手也無力地滑下。

      趙懷安的心亂了。

      李德裕是誰,他太知道了,即便對于中晚唐史不是特別了解,他還是認識這位牛李黨爭的重要人物的。

      等等,李德裕是四十年前修的邛崍關,那豈不是說現(xiàn)在是晚唐了?

      晚唐是啥日子?從黃巢起義算起,到趙家人統(tǒng)一天下,其間亂世是整整一百年啊。

      此刻的趙懷安頭暈目眩,只覺得心苦,命更苦。

      而另一邊,趙六正要繼續(xù)追問,忽然就聽到前面的密林中傳出一陣哀嚎,接著整個人就僵住了。

      但也正是這聲哀嚎把趙懷安從自怨自艾中驚醒。

      看著發(fā)呆的趙六,趙懷安拉著他跳進了叢林里,隨后小心地爬向了前方的密林。


      更新時間:2025-05-13 13: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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