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黑云下,狂風四起,秋葉瑟瑟,遠處傳來馬蹄聲,有地動山搖之勢,風雨欲來!
四周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霧,讓人看不清,道不明,原先塵土飛揚的官道上落下了雨,雨滴砸進土里,久違的泥土氣味和雨水混合,莫名讓人感到親切。
只可惜這場氣勢如虹的大雨太遲了,遲了足足有月余......。
“滾開,滾開!??!”
厲色的聲音伴隨著馬鳴還有肉與肉之間的碰撞,尖叫聲隨之響起。
“該死的賤民,居然敢害得本少爺?shù)鸟R受驚......”
帶著高高在上的慍怒,隨之而來的是鞭子破空的聲音,以及苦苦的求饒聲。
“爺,都是小人的錯,小人一時間被雨蒙了眼,沒有注意腳下,驚擾到了爺?shù)鸟R匹,還請爺贖罪,小的再也不敢了?!?/p>
這求饒聲并沒有引起那位公子哥的憐憫,反而變本加厲,又是三鞭下去,方才還能起身跪地的人,現(xiàn)今只能匍匐在地,沒再出任何聲響,要不是胸口還有起伏,旁人還只當那地上的人已經(jīng)死了。
“柳小公爺,算了算了,雨越下越大,咱們快些進城,免得長久淋雨染上風寒,得不償失,且現(xiàn)今還是不宜再惹出人命事端?!?/p>
一個黑色勁裝男子拉住還想再耍鞭的白衣男子,雖然是在勸阻,但是他看向地上的那人,并沒有絲毫的感情,眼神無波動,似乎就像是在看一個死物一般。
白衣男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收起鞭子,臉色看著很陰郁,旁邊距離不過十步遠圍著的眾人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生怕下一個就是自己。
見白衣男子態(tài)度松動,黑衣男子繼續(xù)開口道:“同一個賤民計較什么,柳侯爺還有侯爺夫人還在府里頭等著呢。”
果然,白衣男子伸手抹開臉上的雨水,嫌棄得看著靴子下沾染的泥土,重新翻身上馬。
一行人,約莫七八個,為首三人身穿富貴,頭戴玉冠,腳踩華靴,腰帶玉帶,配上巴掌大的玉玨,身下騎著高頭大馬,后頭跟著幾人明顯是護衛(wèi)的角色,但都身姿不凡,同官道兩旁或躺著,或坐著,或在草棚下躲雨的人完全不一樣。
他們面黃肌瘦,眼下發(fā)黑,頭發(fā)凌亂不堪,甚至可能上頭還有跳蚤,身上發(fā)黑,在雨水的沖刷下竟然留下黑水,在肌膚上出現(xiàn)好些沖刷的污痕。
公子哥們騎馬走后,方才地上躺著的人,黃豆大小的雨水,隨意打在對方的臉上,所有人都知道,地上躺著的這人,沒有再睜眼的可能。
可是官道旁的人沒一個在乎,只不過隨意看一眼后,淋夠雨的躲雨去,就算還在外頭的人,也沒有一個給到多余的眼神。
這種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太多太多次,多到他們已經(jīng)麻木。
也是地上的那個男人倒霉,為了接雨,沖撞了貴人,待雨停之后,自然會有官兵過來收尸,將人給拉到亂葬崗,隨意一丟,就是他的歸處,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清白”一身。
距離尸體不過一里外,潦草的草棚子里,謝瀾正在伸出右手,手中拿著一個破葫蘆瓢,底下還有幾道裂痕。
不過他不在意,待接滿之后,直接送進嘴里,只覺得暢快。
“?。。?!舒服?!?/p>
謝瀾不由得驚呼出聲,就算一向成熟穩(wěn)重的他,也難免情緒外露。
看著外頭在雨中沖刷的人群,他雖然有些意動,但是還是忍住了一起的想法,在這個醫(yī)療落后的年代里,一場風寒,往往就能將人送到鬼門關(guān)里頭,再也出不來。
更不論他現(xiàn)在只是一個流民,生病的話,就連抓藥的銀錢都沒有。
念頭也就這么一閃而過,他繼續(xù)將葫蘆瓢伸到草棚外,沒想到猛得感覺到背后有股推力。
謝瀾并沒有順著對方的力道,往草棚外倒,而是穩(wěn)住下盤,轉(zhuǎn)身一看,就看到了一個賊眉鼠眼,滿臉麻子的熟人,對方似乎因為怕淋到雨,所以拼命向謝瀾擠過來。
別看謝瀾面善,也好幾天沒有吃飽飯,看起來精神萎靡,但是狀態(tài)還是比這一堆堆流民要好。
見推不動謝瀾,那個黑瘦臟污的男人張嘴,露出一口黃牙,那惡臭的氣味正對謝瀾,直接開口罵道:“我說你這和尚,怎么一點慈悲為懷的心都沒有,佛祖難道沒跟你說過渡人渡己,讓我個位置怎么了?”
開口就是理直氣壯,謝瀾淡淡看著對方,嫌棄得將頭偏到一旁,憋著氣,語氣嫌棄道:“再說一次,我已經(jīng)還了俗,還有,你不覺著你自己嘴巴臭嗎?能麻煩不要對著人,可以嗎?”
頓時草棚里頭哄笑而開,已經(jīng)不能再塞下一個人的草棚因為這個插曲,沖刷了方才見到死人的沉寂,也沖刷掉了連日奔波,饑餓困苦的難捱,莫名多了一絲人氣兒。
“王麻子,你看,又碰釘子了吧,讓你總是沒個教訓?!?/p>
那個被稱呼為王麻子的中年男人,臟污且布滿黑點的臉上看不出是否已經(jīng)羞紅,但是從他跟旁人對嗆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此刻似乎很氣憤。
謝瀾見麻煩已經(jīng)從他這轉(zhuǎn)移到別處,便沒再開口,他要節(jié)省體力,不知道還得堅持多久,朝廷才會安排他們這幫流民的去處,他不能現(xiàn)在就倒下。
對于王麻子這種情緒起伏大,每天想著搞事的人,消耗自然更大,也不知道都到這個境地了,怎么還有那么多精力搞這些,謝瀾屬實不懂。
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七天,他總算是解除了口干舌燥缺水的難耐,但是也經(jīng)受了許多他從前從未經(jīng)受到的苦難,對他的身,對他的心來說,都是致命的,只不過他挨過了。
沒錯,謝瀾并不是這里的人,而是來自于21世紀,是個毫無疑問的理工男,在穿越過來之前,他剛剛結(jié)束了一項科研項目,得到了不錯的成果,甚至還剛剛升職加薪,成為科研基地的副主任。
不過二十六歲的年紀,可以說是行業(yè)中的佼佼者都不為過,甚至為自己在B市全款買下了一百多的平層,還有一輛奔馳,可以說他的成就以及未來,有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