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冰涼的小手揪住他的衣領，細聲細氣地說："爺爺，不怪阿姐，是我讓阿姐帶我出來的。"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

清晏可舍不得自己這么好的阿姐被訓。想到畫面中阿姐的結局，清晏心里一悸，還是要盡力改變結局。

老爺子愣住了。他低頭看著懷里的小孫女——那雙總是霧蒙蒙的眼睛此刻竟透著幾分清明，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好好好，是我們小晏兒自己要出來。"老爺子回過神來，用長滿老繭的大手揉了揉小清音的腦袋，"辛苦小清音了。"

小清音仰著頭，烏溜溜的眼睛里滿是困惑。爺爺怎么一點都不驚訝小晏兒會說話？她記得妹妹從出生起就沒開過口，連哭都很少出聲。

老爺子這才意識到什么，猛地轉身朝后院喊道："祁陽！香蓮！快來！"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林祁陽甩著濕漉漉的手從后院跑來，高大的身影幾乎遮住了半個院子的陽光。

這個常年打獵的漢子有著古銅色的皮膚和結實的臂膀，濃眉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他身后跟著李香蓮，這個溫婉的婦人挽著袖子，手上還沾著水，顯然是正在忙活。

"爹，怎么了？"林祁陽粗獷的聲音里帶著緊張。待看清父親懷中的孩子，他黝黑的臉上頓時綻開笑容："咦，小晏兒醒了？"他下意識伸手要接，卻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縮了回去，只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掌。

李香蓮默默上前，用手背輕觸女兒的額頭。她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抬眼看公爹時，眼里帶著詢問。

"當然不只是醒了！"老爺子笑得眼角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告訴你們個天大的好消息——小晏兒，說話了！"

林祁陽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像是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啊？爹，您沒騙我吧？"他的聲音發(fā)顫，粗壯的手臂竟有些發(fā)抖。

小清晏自打出生就是個特別的孩子。不會哭鬧，也不愛理人，除了老爺子和李香蓮，誰抱都要鬧。

記得滿月時，隔壁王嬸想抱抱她，剛接過去小晏兒就哭得背過氣去，嚇得再沒人敢碰。后來會走路了，也只肯讓爺爺和娘親牽著手，連親爹林祁陽都近不得身。

最讓人憂心的是，這孩子三歲了還從未開口說過一個字。村里人都說林家二丫頭是個啞巴，自家老爺子為此沒少跟人急眼。

張嬸抱著濕漉漉的小清晏回來時，眾人心思全在小清晏身上，也就沒有多想。

此刻，林祁陽這個鐵打的漢子竟紅了眼眶。他小心翼翼地湊近，像對待易碎的瓷器般輕聲喚道："小晏兒？叫聲爹爹聽聽？"

小清晏在老爺子懷里扭了扭身子，把臉埋進爺爺?shù)囊陆罄?。老爺子身上總帶著淡淡的藥香，讓她覺得安心。

李香蓮用圍裙擦了擦手，從袖中掏出一方繡著蘭花的帕子，悄悄按了按眼角。她溫聲細語地說："孩子剛好，別嚇著她。"說著伸手輕輕撫過小女兒的額發(fā)，"能開口就是好事，慢慢來。"

清音站在一旁，看著大人們又哭又笑的樣子，扯了扯母親的衣袖，一臉驕傲："娘，妹妹第一個喊的人是我喲！"

李香蓮蹲下身，將大女兒摟進懷里："好好好，因為我們清音對妹妹好，所以妹妹就跟清音親近。"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卻帶著掩不住的笑意。

老爺子抱著小孫女，看著兒子兒媳欣喜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他抬頭望了望院角那棵隨風舞動的棗樹，忽然覺得，這個春天似乎格外溫暖。

林清晏心里也泛起別樣的感受，雖然院長阿姨和林老頭他們對自己也很好，可是她沒有體會過父母兄弟姐妹的愛，這是不一樣的。

很快清音就幫著母親和父親擺放好碗筷，一家人在堂屋落座。

清晏悄悄打量著圍坐在一桌的家人——爺爺布滿皺紋卻慈祥的臉，父親粗獷中透著溫柔的神情，母親溫婉賢淑的側影，還有姐姐天真無邪的笑容。

想到畫面里他們的結局，林清晏覺得自己怎么也要守護好他們。

"小晏兒，看看，想吃什么？"老爺子故意歪著頭，花白的胡子隨著說話一翹一翹的，逗得懷里的小孫女咯咯直笑。

桌上擺著幾樣家常菜：嫩嘟嘟大的蛋羹冒著熱氣，金黃的面餅排排睡在碟子里，一小碟酸豆角絲透著誘人的光澤。

"我想自己坐，爺爺累。"小清晏仰起小臉，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盛滿關切。

這句話讓老爺子開懷大笑，眼角的皺紋舒展開來，像朵盛開的菊花。"好好好，我們小晏兒會心疼爺爺，真是個乖孩子。"說著，他朝兒子使了個眼色。

林祁陽立刻會意，高大的身軀從長凳上站起來，三步并作兩步去屋里搬來一張小竹凳。

李香蓮則放下正在擺弄的筷子，拿起桌上的粗瓷碗，動作嫻熟地給每人盛飯。

老爺子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在凳子上，趁人不注意時輕輕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臂。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能逃過林清晏的眼睛，她心里一暖，又有些心疼。

"開飯吧。"老爺子拿起筷子，在桌上輕輕頓了頓。這個簡單的動作像是打開了某個開關，飯桌上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林祁陽端起那碗嫩滑的蛋羹，先給父親舀了兩大勺。"爹，您多吃點。"

老爺子笑瞇瞇地點頭，卻沒有急著動筷，而是先給兩個孫女各夾了一個面餅。

輪到給妻子盛時，李香蓮連忙用手虛擋著碗，身子微微側開："我不要，你和爹還有孩子們吃就好。"她的聲音輕柔，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不行！"林祁陽的嗓門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又趕緊壓低聲音，"咱們是一家人，哪有我們吃，你不吃的道理？"他固執(zhí)地舉著勺子，濃黑的眉毛擰在一起。

李香蓮還想推辭，卻見丈夫的眼睛里寫滿了心疼。她嘆了口氣，無奈地把碗往前遞了遞："那就少盛點..."

林祁陽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給她盛了滿滿一勺，又細心地用筷子把邊沿抹平。接著給兩個女兒各舀了兩勺，最后把碗底剩下的一點點撥到自己碗里。

林清晏看著碗里金燦燦的蛋羹，鼻子突然有些發(fā)酸。在異世，她從未體會過這種被家人呵護的感覺。她小口小口地吃著，每一勺都細細品味，仿佛要把這份溫暖永遠記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