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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令哥哥,這些杯子不能給你用的?!睍r星曉的聲音裹著蜜糖般的黏稠,指尖點在鎏金杯沿。

      “這是媽媽在國外給我訂做的一套,過幾天讓保姆去給你買好嘛?”

      做作。

      惡心。

      陰魂不散。

      時令胃部泛起生理性痙攣,緩緩抬頭,視網(wǎng)膜上還殘留著記憶里最后的畫面。

      他不是死了嗎?時令眨了下眼睛,水晶吊燈的光暈在視線里碎成無數(shù)棱鏡。

      難道時星曉良心發(fā)現(xiàn)了,黃泉路上相陪?

      使勁眨了下眼睛,視線清晰了起來。

      眼前是熟悉的挑高大堂,懸掛著的水晶吊燈,地面鋪設(shè)著的大理石,以及透過落地窗看過去的郁郁蔥蔥的花園和齊整的草坪。

      慘白的光暈打在面前故作無辜的人臉上,像地獄索命的惡鬼。

      別墅的傭人來來往往,嘈雜的腳步聲伴隨著熱鬧親切的招呼聲,仿佛一場精心編排的假面舞會,每個人都在扮演著與真實自己截然不同的角色。

      這里是時家,是他曾經(jīng)期待的,自己的家。

      時令一只手按了按太陽穴,坦然接受了自己重生在18歲這年的事實。

      沒什么情緒。

      從前的記憶走馬燈似的在腦中一幀一幀閃過。

      難捱…….

      “哥,你怎么了?”剛進門時還滿懷期待的臉上,在被自己羞辱了一下似乎有些臉紅難堪了,可現(xiàn)下卻一副枯葉般,搖搖欲墜的樣子。

      時星曉覺得奇怪,但更多的是嘲笑這個外來者的不自量力。

      所以這個病秧子要取代我的位置?可能嗎?

      再次聽見聲音,時令急促的呼吸了一下,睫毛顫了顫。

      實話說,他一聽見這聲音就有些生理不適。

      指腹傳來瓷器的涼意。時令低頭,看見自己正握著那只前世不敢觸碰的瓷杯。

      杯身的描金纏枝紋在陽光下流淌著傲慢的光澤。

      時隔幾年的記憶清晰的席卷而來。

      上一世自己心里怎么想來著?時星曉的杯子很貴,自己還是少碰的好,不要一來就給這個家庭留下教養(yǎng)不好的印象。

      不能讓父母討厭自己,自己本來就是很容易被排斥的人。

      他不是看不出來時星曉是故意的。

      可他理解這個被抱錯孩子對自己產(chǎn)生的敵意,自己到底是后來的,攪起波瀾的人。

      時令微斂著眼睛,手指輕撫著感受杯子的紋路,確實是只有價值的。

      就是現(xiàn)在有些想不通,為什么當(dāng)初這么善解人意了。

      時令扯了扯唇角,“還給你。”手指隨意點插著杯柄遞了過去。

      時星曉見目的達(dá)成,彎了彎眼睛,捧著雙手去接,盡顯天真之氣。

      可心里卻是滿滿的瞧不起。

      得意還沒來得及暈開,就聽見突兀的一聲,

      砰———

      杯子的把手被那只修長的指尖挑的小幅度的轉(zhuǎn)了半圈,最后脫落,直直的摔了下去,四分五裂。

      飛濺的瓷片如雪亮的刀鋒,劃破時家精心維持的假象。

      時星曉猛的抬頭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男生。

      自己的手甚至還沒碰到杯子,碰瓷都不帶這樣的。

      赤裸裸的挑釁。

      “啊?!蹦猩謇涞穆暰€傳來,帶著有些輕佻的語氣,單薄的脊背挺得筆直,仿佛調(diào)弄戲子一般。

      時星曉直覺不對勁,目光錯愕的等著時令下一句的解釋。

      那雙不敢抬頭看人的眼睛,此刻卻平靜的盯著自己,讓人不寒而栗。

      “失手?!睒O其隨意的語氣。

      時令掃了眼地上的碎片,對著時星曉頷了頷首。

      意思不言而喻。

      你喜歡就趴到地上去撿。

      -

      “這是怎么了呀?!睍r母聽見動靜,從旁邊趕了過來。

      時令背對著來人,忽然低下了頭,眼神變了變,再抬頭,已經(jīng)有些可憐了。

      他往后退了退,單薄的身體靠著桌子,似乎脆弱的需要尋找支撐一般。

      “家里連能給我用的杯子都沒有嗎?以前家里雖然窮,但是還是能有水喝的。”整個人如風(fēng)中蘆葦般輕顫。

      時令說著又看向時母,目光黯淡。

      時母名叫李藍(lán)芝,大戶人家的女兒,是個很溫和的人。

      男生難過的眼神馬上扎到了她心里,她也忍不住跟著愧疚起來。

      她有些責(zé)怪看著時星曉:“星曉,你這是做什么,哥哥才回來,你連一個杯子都舍不得給哥哥用嗎?回頭我再給你買就是了,這碎就碎了吧?!?/p>

      “小令你拿著?!闭f著將另外一只杯子塞到時令手里。

      雖說是責(zé)怪,聽著卻像是愛。

      連補償都如此敷衍。

      “媽媽,我這不是想著這樣的杯子配不上哥哥嘛,哥哥是時家的小少爺,怎么能用我這樣隨隨便便的東西呢?!睍r星曉反應(yīng)很快,邊說邊纏著李藍(lán)芝的手撒嬌。

      時星曉是嬌慣著長大的。

      李藍(lán)芝習(xí)慣的握住時星曉的手,眼神安撫望著人。

      那只完整杯子握在時令手里,卻像剛剛落在地上的碎片一樣,緊緊扎進心里。

      時令什么話都沒說,拿著杯子走向時家安排的房間。

      身后傳來陣陣?yán)钏{(lán)芝的安慰和時星曉打諢嬉笑的聲音。

      他置若罔聞。

      這種溫柔是把鈍刀,前世將他凌遲了千百遍。

      或許時母永遠(yuǎn)不會知道,自己會在她的一次次偏心中走向自毀,即使她沒有實施任何暴力。

      他的母親并不覺得自己的到來是幸運。

      一開始李藍(lán)芝就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不管自己如何討好。

      只能從她偶爾的溫柔中討得一些甜頭,但不過也是裹著糖衣的石子。

      有時候血緣產(chǎn)生不了太多羈絆。

      李藍(lán)芝更愿意洗腦時星曉是自己的孩子,而不愿意承認(rèn)那個從貧困區(qū)接來的,傷痕累累的時令是自己的孩子。

      因為時令的遭遇會把她壓垮。

      時令是這樣的想的。

      李藍(lán)芝是一個溫和,但又懦弱,自私的母親。

      重來一世,依舊是這樣。

      時令不要這樣的母親。

      -

      直到走到房間里,時令才壓住自己的手抖。

      瓷杯子被丟進垃圾桶,發(fā)出沉重的聲音。

      這次卻摔不碎了。

      頭還是很疼。

      恍惚間,時令胡亂想著,他或許不是重生了,只是做了一個冗長而又痛苦的夢。

      可傷害如有實質(zhì)。

      連著自己從未被相信過的過往。

      不過現(xiàn)在看來,時令盯著剛剛顫抖著的雙手,唯一堅定的選擇自己的,還有連穿梭時光都阻止不了的精神疾病。

      這算是寬慰嗎?

      這次能幸福嗎?

      算了,已經(jīng)爛透了,奢望什么幸福呢。

      可有些人總得付出些代價吧。

      時星曉。

      讓你也嘗嘗被萬人唾棄的滋味怎么樣?

      把你的驕傲自尊也踩進泥土怎么樣?

      讓你這張惡心的臉上再也露不出的笑容怎么樣?

      就這么想著,時令的手又忍不住顫了顫,不過這一次。

      是帶著興奮的期待了。

      大不了就是重蹈覆轍。

      死過一次的人還怕什么?


      更新時間:2025-05-29 17:4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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