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暗金色的光芒微微一閃，像垂死的星辰最后的光芒。

隨即徹底黯淡下去，融入紙張的紋理，消失不見。

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只留下那令人骨髓凍結(jié)的冰冷話語，烙印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烙印在我的靈魂深處。

筆尖懸在半空，一滴濃黑的墨汁凝聚在筆尖，搖搖欲墜。

監(jiān)考結(jié)束的鈴聲，如同喪鐘般，尖利地、毫無感情地響徹了整個死寂的教學(xué)樓。

撕碎了最后一點虛假的平靜。

“考試結(jié)束！全體起立！停止答題！”

監(jiān)考老師的聲音恢復(fù)了刻板，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沙啞。

我像個提線木偶般站起來。

雙腿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

卷子被粗暴地收走。

那張帶著墨痕、帶著空白、帶著無形詛咒的卷子。

隨著人流，麻木地涌出考場。

刺眼的陽光毫無遮攔地潑灑下來。

校門外，是攢動的人頭，焦急的面孔，高舉的遮陽傘和礦泉水瓶。

喧囂的人聲浪潮般涌來。

“兒子！這里！”

“考得怎么樣？題難不難？”

“閨女！快喝口水！”

我像個幽靈，穿過這片沸騰的、充滿生機的海洋。

目光空洞地搜尋著。

終于，在人群的邊緣，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媽媽奮力地擠開人群，臉上帶著混合著擔(dān)憂和期盼的笑容，朝我用力揮手。

“囡囡！媽媽在這里！”

她擠到我面前，急切地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打量。

“臉色怎么這么白？是不是太緊張了？題難不難？作文寫完了嗎？”

一連串的問題像子彈一樣射來。

陽光太刺眼了。

刺得我眼睛生疼。

周圍的聲音太嘈雜了。

嘈雜得讓我想捂住耳朵尖叫。

媽媽關(guān)切的臉在陽光下有些模糊。

我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得像被砂紙磨過。

那些猩紅的指控，那些暗金的宣判，在腦子里瘋狂地沖撞。

無處不在……

人生結(jié)束了……

淚水毫無征兆地涌了上來，模糊了視線。

我猛地反手抓住媽媽溫?zé)岬氖滞?，指甲幾乎要嵌進她的皮膚里。

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聲音嘶啞得像是破舊的風(fēng)箱，帶著無法抑制的顫抖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媽……”

“卷子上……”

“那些彈幕……”

“是真的！”

“它們……它們說……”

“它們無處不在！”

媽媽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取而代之的，是比看到我考砸了更加深重、更加茫然的巨大驚恐。

媽媽的手腕在我掌心里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