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殿下的腿受了外傷，下手之人手段老練，二皇子的腿骨碎得很厲害，哪怕愈合了，將來行走恐怕……有所不便?！痹S太醫(yī)擦擦自己臉上的汗，苦澀不已。
怎么偏偏在他當值的時候出了事？
人倒霉起來真是喝水都嗆。
瘸腿。所有人都聽明白了許太醫(yī)的言下之意。
“不過也不是一定，下手之人動手的時候似乎發(fā)生了什么意外，后續(xù)下手的力道輕了很多。”許太醫(yī)繼續(xù)補充，先抑后揚。
意外？鳳儀宮起火嗎？洛挽歌抱著熙文帝的腿，感受著火焰灼人的溫度。
不，不可能。
鳳儀宮起火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但大皇兄和二皇子是剛剛才被人扔出來的，這個意外絕不可能是鳳儀宮起火。
不過，下手之人為什么要把大皇子和二皇子扔到起火的鳳儀宮旁？
鳳儀宮起火跟他們有關(guān)嗎？
起火的鳳儀宮是人最多的地方，他把大皇子和二皇子扔到這里，那他們一定會很快被人發(fā)現(xiàn)。
這難道不和他害人的本意相悖嗎？
而且，問題最大的是，下手之人有時間把他們兩個扔到鳳儀宮，居然沒時間給二皇子的腿補上幾下。
除非……
容妃，二皇子的母妃，是你嗎？
洛挽歌抬起頭，定定地盯著二皇子。
你想做什么？
火光照在熙文帝的臉上，他的臉色忽明忽，暗，變幻莫測。
“曉曉！父皇！”太子批了件外衣就急急出來了，脖子上全是暴起的青筋。
這個點他都已經(jīng)睡下了，結(jié)果大半夜有人告訴他，鳳儀宮起火了。
太子著急地上前，一把把洛挽歌抱進自己懷里，摸摸他的頭，“怎么樣？沒事吧？有沒有被嚇到?！?/p>
太子在知道熙文帝把洛挽歌帶到鳳儀宮的時候出了一身的冷汗。
宮里現(xiàn)在這么亂，鳳儀宮更是尤為亂，父皇居然帶著曉曉來了鳳儀宮！
洛挽歌搖搖頭，小聲提醒太子，“我沒事，有事的是大哥和二哥?！?/p>
聽見他的話，太子終于把注意力分了出來，落在地上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身上。
這是怎么回事？太子有些驚訝。
難道剛才宮里太亂，有人趁機鉆了空子？這么想著，太子抱洛挽歌抱得更緊了。
洛挽歌小聲地告訴他事情的經(jīng)過。
“還好你沒事?！碧芋@魂未定。
洛挽歌有些別扭，低著頭不肯看他，“可是母后的鳳儀宮被燒了?！?/p>
“死物而已，你別把一些死物放在心上，沒什么好難過的?！碧右詾樗陔y過，輕聲地安慰他。
“嗯……”洛挽歌悄悄地抬眼看他。
此時，站在那里沉默了很久的熙文帝終于發(fā)話了，“來人，把大皇子和二皇子帶下去好好看護?！?/p>
熙文帝習慣性地伸手彎腰，撈了個空，他一瞬間慌張起來，“小七呢？！小七去哪了？”
“父皇，我在這里?！甭逋旄璩跷牡凵斐鲭p手。
太子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
才1個月而已，父皇和曉曉的感情就如此深厚了嗎？
不，父皇這種冷酷無情的人是沒有感情的，曉曉最后一定會受傷的。
熙文帝接過洛挽歌，出聲責怪，“不是叫你不要亂跑嗎？”
“我沒有亂跑，我是看見哥哥來了去找哥哥了?！甭逋旄杩棺h。
“萬一你去找他的路上出事了怎么辦？更何況……他的身邊也未必安全知道嗎？父皇的身邊才是最安全的?！蔽跷牡壅Z重心長地教育他。
皇帝和太子終歸還是不一樣的。
洛挽歌雖然不服氣，但也不想在這個時候給熙文帝找不痛快，乖乖地抱著他的脖子。
熙文帝看了一眼還在燒著的風儀宮，眼神復雜，還好先皇后喜歡安靜，鳳儀宮比較偏，哪怕鳳儀宮燒完也影響不到別的宮殿。
熙文帝拍拍洛挽歌的背，思考了一下，還是把他交給太子，哄他，“今晚讓太子哄你睡，明天父皇再陪你睡，你乖乖的?！?/p>
太好了！洛挽歌壓抑住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
這些天洛挽歌快把紫宸殿翻了個遍，可怎么也找不到皇室密辛。
他懷疑皇室密辛根本不在紫宸殿，所謂的皇室密辛會不會一直都是口口相傳？
皇室密辛，皇室密辛，我一定要知道。
趁現(xiàn)在便宜爹情緒不好，說不定能從他嘴里打探到一些東西。
洛挽歌待在太子懷里，望眼欲穿地看著熙文帝，癟著嘴，出言試探，“可是我現(xiàn)在很沒有安全感?！?/p>
熙文帝伸手又把他接過來，百般無奈，千般將就，“好好好，帶著你帶著你，你今晚恐怕睡不成了，我讓人去找柳少師給你請一天假，你明天好好休息。”
鳳儀宮被燒，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受了傷
洛挽歌只顧著熙文帝，完全沒有注意到太子因此而變得難看的臉色。
太子雙手握拳，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曉曉，只不過在父皇身邊待了半個月，父皇在你心里竟然已經(jīng)比我更能給你安全感了嗎？
父皇和我，難道父皇在你心里更重要嗎？
熙文帝瞥了太子一眼，得意地說：“太子，心情不好就回去歇著。”
“不用，宮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兒臣實在是放心不下曉曉?！碧拥男木w完全無法平靜下來，繃著一張臉，“兒臣還是先跟在您身邊吧?！?/p>
“你要是實在沒事干就去看看你大哥二哥?！毕氲酱蠡首雍投首樱跷牡坌那橛珠_始不好。
“大皇兄和二皇兄自然有慧母妃和容母妃關(guān)心照顧?！碧泳芙^。
熙文帝的眼神一瞬間冷酷下來，他炸了，“我就知道你天性冷漠，沒有一點兄弟情！若是有朝一日你幾個兄弟死在你面前，你恐怕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你這樣冷漠無情的人，以后如何繼承大位？！”
洛挽歌正靠在熙文帝的肩膀上思考該怎么從他嘴里問出皇室密辛，熙文帝的怒火一下把他嚇醒了。
怎么辦？
要幫哥哥說話嗎？
我要是幫哥哥說話，便宜爹一定會生我氣的……
那我就沒辦法從便宜爹嘴里打探消息了。
可是哥哥嘴硬，尤其是面對便宜爹的時候，我要是不幫哥哥說話，他一定會就這么認下便宜爹的懲罰。
但是，機會稍縱即逝。
錯過了這一次，下一次機會又會什么時候出現(xiàn)？
便宜爹再怎么說也是一個皇帝，情緒控制能力還是有的，下次再想碰到他情緒不好，趁機從他嘴里問點什么，又要過多久？
……我不想在這個時候和父皇爆發(fā)矛盾和爭吵。
“父皇，你怎么能這么說呢？！”
“哥哥他現(xiàn)在是太子！你說這話不是要逼死他嗎？！”
“太子不繼位能活嗎？！”
“你要他死你下一道圣旨好了！干什么拐彎抹角的！”
“我看你也不想讓我活了？你現(xiàn)在就下旨，把我們兩個都賜死，省得我們兩個礙你的眼！”
洛挽歌抓住熙文帝的肩膀，指尖泛白。
便宜爹這是想干嘛？
平常他對別人不是都挺好的嗎？就算是對我也沒有態(tài)度這么差過！
為什么每次一遇上太子哥哥，便宜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洛挽歌心里憋著一股氣，又有一陣無力感。
“太子哥哥不就是不想去看大哥和二哥嗎？我也不想去看他們倆！我看見他們倆就來氣！怎么了？我也不想看他們倆！”洛挽歌大聲嚷嚷。
太子哥哥不想去看大哥和二哥是犯了天條嗎？
他額頭頂著熙文帝的額頭，兩只小眼睛瞪著熙文帝的大眼睛，一口咬在熙文帝臉上，“我跟你拼了！我咬死你！”
熙文帝任由他咬了幾口，訕訕地說：“是我一時情急說錯話了?！?/p>
這話不該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的。熙文帝心里有些后悔。
“那你還不補償太子哥哥！”洛挽歌氣呼呼地斜眼看他，“不要只是道歉！要補償！”
“好?！蔽跷牡坌睦锇蛋祰@氣，捏捏他的小臉。
“既然你不想去看你大皇兄和二皇兄，你就回去歇著。”熙文帝看著太子。
熙文帝看見太子的時候，心里時常會生出一種挫敗感，這孩子怎么變成這樣了？
還是說，他一開始就是這么沒有兄弟情誼，冷漠無情的人？
“我哥哥跟著我怎么了？我就喜歡哥哥做我的跟屁蟲！我跟哥哥是世界上關(guān)系最好最好的人，就是要形影不離！”洛挽歌大聲反駁他，氣還沒消。
“……好，跟著你跟著你?！蔽跷牡勰寐逋旄铔]辦法。
如果洛挽歌只是小孩子任性，他一定會教訓洛挽歌，可他看得出來，洛挽歌是出于維護太子的想法才會說這些話。
弟弟保護撫養(yǎng)自己長大的哥哥，小七沒做錯什么。
他很勇敢，這份勇敢不該被自己的父親磨滅。
洛挽歌又咬了他一口，氣呼呼地縮進他懷里，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熙文帝摸摸自己的臉，明天又得帶著牙印上朝了，反正這些天他經(jīng)常臉上帶著牙印上朝，想必那些大臣也習慣了……
小七這破孩子，每次一生氣就在他臉上咬幾口。
算了算了，他小小一個人兒，氣憋在心里等會憋壞了怎么辦？咬兩口也就咬兩口了，反正也就留個牙印。熙文帝沒兩下就在心里自己給自己哄好了。
“走吧，擺駕長春宮?！蔽跷牡鄞蟛匠L春宮走去。
長春宮，正是二皇子之母容妃所居住的宮殿。
洛挽歌眼睛一轉(zhuǎn)，看來便宜爹的想法和他一樣，而且便宜爹準備直接打上門去了。
最重要的是，便宜爹看上去沒有生他的氣，真是太好了。
太子默默地跟在熙文帝身后，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懷里的洛挽歌，簡直像要把他吃了。
長春宮和鳳儀宮簡直是在一條對角線上。
熙文帝又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他的背。
洛挽歌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是迷迷糊糊間被熙文帝的罵聲驚醒了。
“知道為什么朕給你的封號是容嗎？就因為你心胸狹小，沒有容人之量?！?/p>
“缺什么補什么，朕這是在提醒你，懂嗎？你居然還以為朕是在夸你？你哪來的自信??？”
“朕懂了，是因為你太蠢了是嗎？慧妃的封號是給錯了人了，應(yīng)該給你才對，慧妃都沒你蠢?！?/p>
“你真是蠢到一個高度了，派人把自己親兒子的腿害斷了，以后老二瘸了你高興了？”
“朕就應(yīng)該封你為容慧妃?！?/p>
“老二他那么愛俏的一個臭屁小子，他瘸了！你讓他怎么辦？他怎么辦？朕問你，他以后能開心得起來嗎？！”
容妃神情麻木，跪坐在全是碎瓷片的地上，臉上全是眼淚，眼睛里滿是痛苦。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發(fā)出刺耳的尖叫，“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老二瘸了，他瘸了。
一個瘸子怎么可能做皇帝？
老二再也沒有希望登上至高之位了。
“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大皇子和老二為什么會去鳳儀宮啊……老大和老二關(guān)系好，我害老大沒好處啊！”
“我只是去燒鳳儀宮而已，我就是見不得她死了你還一直好好地守著鳳儀宮?！?/p>
熙文帝恨不得上前給她幾巴掌。
毒就算了，又毒又蠢。
把自己的膝下唯一的兒子害得瘸了，要是容妃膝下有兩個兒子，熙文帝真的會懷疑她是不是在提前給自己另一個兒子鋪路。
偏偏老二是她唯一的孩子，那真的是除了蠢找不出別的理由了。
老二現(xiàn)在也只不過8歲，他今后的人生還很長，這讓他怎么接受得了？
熙文帝感覺自己心中郁著一口氣，久久不能散去。
“皇上?！毙↓R子小心翼翼地走進分外安靜的長春宮，“二皇子醒了。”
“容妃，老二現(xiàn)在是你唯一的孩子，以后也會是你唯一的孩子，是你以后的依靠，好好照顧他。”熙文帝揮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