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順端著自己冒血的手掌,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靜室的?
他想起,昨夜揪他帽子的卦師說的“血光之災(zāi)”,暗罵了一句:
“昨夜那老神棍算得真準(zhǔn),老子果然有血光之災(zāi)!”
他像個游魂一樣,腳步虛浮地沿著樓梯往下走。
木質(zhì)的樓梯上,每隔幾步,就有一滴一滴暗紅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跡。
那是李持盈留下的。
看著這些血跡,王之順的心口莫名地揪了一下,泛起一絲莫名的心疼。
奇了怪了…我這手…明明是她扎穿的!
還塞了個破核子進(jìn)去!痛得老子現(xiàn)在直抽抽!
按道理…我該恨她才對!
可是…沒有。
他心里非但沒有一絲恨意,反而…反而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沉甸甸的,那是一種叫作“欣喜”的東西...
“女追男,隔層紗??!”
王之順長嘆一聲。
那現(xiàn)在…我和她…這算啥?
男女朋友?
曖昧對象?
說不清…根本說不清!
他渾渾噩噩地,終于走到了藏經(jīng)閣那扇厚重的大門前。
門虛掩著,外面暮色四合,宮燈初上。
就在他伸手準(zhǔn)備推門時,目光卻被門內(nèi)側(cè)旁的矮幾吸引。
那矮幾上,靜靜地躺著那支洞穿了他和公主手掌的金步搖。
金步搖的簪身染血,下方壓著一張用血寫就的紙箋。
王之順拿起,借著門外透進(jìn)來的微弱天光和門內(nèi)搖曳的燭火,
他看清了上面因疼痛或急切而有些潦草的字跡:
子安:
你說的對。
池水太冷。
我不去。
這支步搖,既入過我的血肉,也入過你的骨掌。
它沾著你我的血,便是我予你的信物。
我等你。
等你用它…來換我。
持盈
短短幾行字,都是在回應(yīng)王之順的愛意...
“池水太冷,我不去”
她聽進(jìn)去了!她放棄了那個最慘烈的念頭!
“步搖入過我的血肉,也入過你的骨掌”
她記得!她記得那刻骨銘心的痛,也記得那痛里交融的血!
“沾著你我的血,便是我予你的信物”
她把這份帶著血腥的印記,當(dāng)成了最重的承諾!
“等你用它…來換我”
她在等他!把生的希望,把自己,都押在了他的身上!
等著他拿這支染血的步搖,去把她從皇權(quán)的桎梏里“換”出來!
王之順深吸一口氣,胸腔里那股沉甸甸的“欣喜”瞬間被一種更強烈的責(zé)任感所取代!
他將步搖緊緊握在掌心,仿佛握住了某種沉重的承諾。
好!
李持盈!
你等著!
等老子…拿它來換你!
他不再猶豫,緊握著那支染血的金步搖,推開藏經(jīng)閣的大門,大步走出,踏入暮色。
王之順端著冒血的手掌,剛走出藏書閣大門,繞過門口那座玲瓏的假山,就聽見假山后傳來醉吟:
“嗯…兩處血落一處愁…妙!妙啊!此句甚好,需速記下來,恐稍忘卻!”
正是賀知章,老頭顯然又喝高了,正歪在假山石上發(fā)詩興。
賀知章醉眼朦朧地一轉(zhuǎn)頭,恰好看見王之順和他那只還在冒血的手掌,眼睛頓時亮了:
“哎呀!子安!巧得很!借血一用!”
說著就要踉蹌著撲過來,伸出手指,想往王之順那慘不忍睹的傷口上蘸。
身旁的張繼趕忙拉住賀知章,連忙道:
“賀監(jiān)!王兄受傷了!”
“無妨,老夫能救!”
說著賀知章掏出金龜符往傷口一貼,
“此乃報恩寺玄冥大師開光...嗝...大師說專治情傷!”
“治個屁!”
王之順?biāo)χ芰艿氖终疲謿庥趾眯Γ?/p>
“這是貫穿傷!得用酒精消毒!”
“酒?有!有!”
賀知章一聽“酒”字,反應(yīng)賊快,立刻解下腰間掛著的酒葫蘆,拔開塞子,
二話不說就對著王之順手掌的傷口澆下去!
“?。。?!”
玉真觀里響起王之順殺豬般的慘烈叫聲!驚得檐角銅鈴搖動!
正在假山池邊捕魚的白鶴嚇得一哆嗦,叼在嘴里的錦鯉“啪嗒”甩在賀知章臉上。
賀知章頂著魚尾巴大笑:
“年輕人中氣十足,這嗓門能唱破陣樂!”
廊下掃地的道童搖搖頭,從懷里掏出本《長安奇事聞集》,在“奇葩事”專欄頁揮毫記錄:
“酉時二刻,玉真觀有郎君慘嚎如屠豕(shǐ),聲震屋瓦,驚鈴動鶴。觀其狀,捂手痛呼,面如土色,似為情傷所困,痛徹心扉…”
正被三個道童按著包扎的王之順聞言,猛地從藥案上鯉魚打挺:
“放屁!老子這是工傷!工傷懂嗎?”
王之順看著自己那只被包成粽子的手,再看看眼前醉醺醺的賀老頭,還有一臉“我懂我懂”表情記錄的道童,以及旁邊憋著笑的張繼……
他長長地、無奈地嘆了口氣。
這大唐的“工傷”生涯,開局就這么硬核,以后的日子…可咋整哦?
......
玉真觀的更漏滴到三更天。
王之順癱在客房的青竹榻上,盯著纏滿素紗的手掌怔怔出神。
兩指尖還夾著公主給的定情金步搖。
月色下,金步搖簪尾搖曳的東珠轉(zhuǎn)出冷光照在王之順的臉上。
“我好像被她拿下了…”
他對著冷月長嘆一聲,指尖摩挲著冰涼的簪身,那上面仿佛還殘留著兩人交融的血漬。
欣喜?那是肯定的!
哥們兒穿越到大唐才幾天?。窟@就…有女朋友了?
還是位風(fēng)華絕代、身份尊貴的公主!
這開局,放起點男頻文里都算SSR級了吧?(想多了)
想到此,王之順嘴角忍不住咧開一個傻笑。
可這傻笑沒持續(xù)兩秒,就被一堆亂糟糟的擔(dān)憂給壓了下去。
“女朋友是公主…我算個啥?”
這個念頭像盆冷水,嘩啦澆滅了他心頭那點小火苗。
他攤開包著紗布的手,對著月光翻來覆去地看。
“一沒系統(tǒng)傍身,二沒魂穿成王侯將相…純純?nèi)馍泶┰?,開局一條命,裝備全靠撿…”
他越想越覺得離譜。
“人家公主,金枝玉葉,皇帝親妹,住的是玉真觀這種頂級‘道觀別墅區(qū)’…我呢?現(xiàn)在連個固定房產(chǎn)都沒有,還在玉真觀蹭‘員工宿舍’!”
身份差距?這哪是差距,這是物種隔離啊!
“皇帝老兒要知道他親妹跟一個來歷不明、無根無底的窮小子搞對象…”
王之順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古裝劇里“拖出去砍了”、“喂狗”、“閹了”的血腥畫面。
“怕不是直接派金吾衛(wèi)把我來個九族消消樂?哦對,我九族不在這,但就我這孤家寡人…也夠死八百回了!”
更可怕的是…
“萬一!萬一哪天我跟持盈情到濃時,你儂我儂,正想著天長地久呢…”
啪!
一道明晃晃的圣旨拍臉上!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玉真公主賢良淑德…特賜婚于某某國公/某某大將軍之子…擇日完婚,欽此!”
那畫面…
他仿佛看到自己像個傻X一樣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被宮人簇?fù)碇鴰ё?,連個屁都不敢放!
反抗?拿頭抗??!
私奔?帶著公主亡命天涯?
就憑自己這細(xì)胳膊細(xì)腿,外加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
怕不是三天就被抓回來,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到時候…持盈會怎么樣?”
他想到公主那剛烈的性子,想到她寧愿自戕也不嫁楊暄的決絕…心口猛地一抽。
“她會不會…真的跳進(jìn)那冰冷的太液池?”
這念頭讓他渾身發(fā)冷,比手上的傷口還疼。
“唉…這戀愛談的…”
開局就是地獄難度!
月光清冷,照著他臉上那點傻笑徹底消失,只剩下深深的悵然。
他低頭看著掌心的紗布,又看看那支冰冷的金步搖。
“池水太冷…咱不去…”
他喃喃重復(fù)著對公主的承諾,聲音卻有些發(fā)澀。
“可這長安城里的水…好像…也挺深啊…”
他小心翼翼地將金步搖貼身收好,對著虛空,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李持盈…你說等我拿它去‘換’你…”
“可我這‘本錢’…是不是太薄了點?”
“皇帝老兒…他能認(rèn)我這便宜妹婿嗎?”
夜色深沉,王之順躺在榻上,望著窗外那輪亙古不變的月亮,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在這煌煌大唐盛世之下,一個“白身”的渺小無力。
“唉…穿越者之恥??!”
他對著空氣哀嚎一聲,把臉埋進(jìn)沒受傷的手掌里。
皇帝賜婚、金吾衛(wèi)叉人、太液池自戕…這些畫面在腦子里輪番上演,壓得他喘不過氣。
停!打??!王之順!你丫是不是傻?!
擱這兒自怨自艾、杞人憂天,有用嗎?能改變你是白身的事實?
能讓皇帝老兒看你這便宜妹婿順眼點?屁用沒有!純屬內(nèi)耗!
正在被自我PUA的他,一把坐起身,動作太大扯到了傷口,疼得“嘶”一聲,反而更清醒了。
身份?白身怎么了?!老子是白身,可老子是獨一無二的白身!
全大唐,不,全宇宙!就我一個知道安史之亂要來!
知道他楊國忠快完犢子了!知道李隆基要跑路!
這叫什么?這叫信息差碾壓!是老子最大的底牌!
那些王侯將相,看著風(fēng)光,指不定哪天就成喪家犬了!
老子這白身,搞不好…咳…未來可期?
再說持盈!
她缺身份高貴的追求者嗎?
楊暄那種垃圾不提,想娶公主的勛貴子弟能從朱雀門排到明德門!
可她選誰了?她選了我這個一無所有、蹭員工宿舍的窮小子!
她選我,是因為我王之順這個人!是因為我敢在藏書閣懟天懟地懟紅顏禍水論!
是因為我抄…咳,創(chuàng)作出了“不愛紅裝愛武裝”!是因為我懂她那份不甘和驕傲!
這份“懂得”,比什么國公之位、將軍頭銜都金貴!
她李持盈,大唐頂級尊貴的公主,要的是靈魂伴侶,不是政治聯(lián)姻的棋子!
看看這信物!
他舉起那支染血的金步搖,對著月光。
別人定情是玉佩香囊,我倆定情是貫穿傷!
別人說“執(zhí)子之手”,我倆是十指相扣血交融!
別人種相思豆,我倆在掌心種荔枝核!
這叫什么?這叫硬核浪漫!是刻進(jìn)骨頭里的契約!
皇帝賜婚?圣旨?算個屁!
老子就是要用這支沾著兩人血的簪子,去換她!
皇帝不認(rèn)?那就想辦法讓他認(rèn)!
用詩才砸!用信息差忽悠!用真心去磨!辦法總比困難多!
月光似乎明亮了些,照著他眼中那點迷茫和恐懼,正被一股越來越亮的光取代。
那光里有豁出去的決心,有找到方向的興奮,還有對未來的無限期待。
“李持盈…”
他對著虛空輕喚:
“長安水深,咱…蹚過去!”
“皇帝不認(rèn)我這妹婿?”
“嘿…那就讓他看看,他妹選中的男人,到底有什么本事!”
“不就是個詩會頭名嗎?不就是懟楊國忠嗎?”
“等著!”
“老子不光要拿頭名,還要拿得驚天動地!拿得他楊國忠啞口無言!拿得皇帝老兒…至少覺得我這‘便宜妹婿’,好像也不是那么‘便宜’?”
夜色依舊深沉,但榻上的王之順,眼神已如那支金步搖上的東珠,在黑暗中灼灼發(fā)亮。
渺小無力?穿越者之恥?
不存在的!
可...一個念頭又纏上心頭...讓方才的豪情如浪潮般退去...
“三十五歲…”‘
他對著空氣,把這個數(shù)字又念叨了一遍。
剛才還沉浸在“拿下公主”的SSR級喜悅里,這會兒這數(shù)字像根魚刺,卡得他不上不下。
這歲數(shù)…擱大唐是不是太大了?
“我記得…大唐女子十五及笄就能嫁人了吧?二十出頭沒嫁的都得被街坊鄰居念叨‘老姑娘’…”
王之順掰著沒受傷的手指頭算,
“三十五…這得是…祖母級了?”
他被自己這想法嚇了一跳,趕緊搖頭。
“呸呸呸!持盈看著頂多二十五六!風(fēng)華絕代!氣質(zhì)這塊拿捏得死死的!”
可理智的小人又在嘀咕:
“看著年輕歸看著年輕,實際年齡擺那兒啊…別人會怎么看?”
姐弟戀?
“我二十四,她三十五…差了快一輪啊!”
這年齡差放現(xiàn)代都算大的,擱在人均壽命不長、婚育超早的大唐…
是不是差的有點太多?
會不會被讀者笑話?
估計這里段評快爆了吧?
就算這些我都不在乎...
“婚后...聊啥???”
王之順開始腦補婚后(如果能活到那天)生活。
“我跟她說‘領(lǐng)導(dǎo),今天KPI完成了,抄…哦不,創(chuàng)作了三首新詩’?她回我‘子安,今日與金仙阿姐論道,頗有心得’?”
他撓撓頭。
“我想跟她八卦楊貴妃又換了新發(fā)型,她跟我聊《道德經(jīng)》哪章哪句有深意…這頻道對得上嗎?”
還有...身體機(jī)能…未來咋辦?
一個更現(xiàn)實且有點猥瑣的念頭冒出來:
“咳…那啥…再過十年,我正當(dāng)年,她…快五十了…激素下降,欲望減退...”
他趕緊把這念頭拍飛!
“呸!王之順你下流!膚淺!庸俗!”
可這念頭像蒼蠅,趕走了又飛回來。
“到時候…那方面會不會…不和諧?。俊?/p>
他愁眉苦臉,
“萬一她嫌我毛頭小子事兒太多,我嫌她…咳…那啥…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雖然現(xiàn)在公主身段氣質(zhì)絕佳,但時間這把殺豬刀…他打了個寒顫。
王之順內(nèi)心試圖自我開解:
其實吧…
三十五歲也挺好?黃金御姐!熟女魅力懂不懂!
放現(xiàn)代,多少小年輕哭著喊著想找姐姐!
閱歷豐富,知情識趣,情緒穩(wěn)定,還自帶頂級資源…這配置,打著燈籠都難找!
身體?想那么遠(yuǎn)干嘛!大不了到時候納倆小妾!嘿嘿...
算了,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李持盈啊李持盈…”
他對著簪子說話,仿佛簪子就是公主本人。
“你說你…長得跟天仙似的,身份又這么頂…”
“你但凡年輕個十歲,或者我老個十歲…這軟飯我吃得都能心安理得、理直氣壯!”
“可你這三十五…它卡在這兒,像顆沒剝殼的荔枝,甜是甜,可硌牙啊!”
他嘆了口氣,把簪子輕輕貼在臉頰上,冰涼的觸感讓他稍微冷靜了點。
“算了算了…想那么多沒用的!”
“嫌棄你歲數(shù)大?老子配嗎?!”
自己好像確實不配,畢竟在前世自己只是個被彩禮給絆住的可憐人...
此時王之順腦海中浮出前世相戀三年的女友她母親的嘴臉:
“三十五萬彩禮!少一個紙角都不行!”
就這樣...家境普通的王之順與相愛三年的大學(xué)初戀...相忘于人海......
他看著手中的定情信物,忽然笑出聲,這支金步搖若是拿回現(xiàn)代,怕能抵百個三十五萬吧?
“能讓你這樣的女人傾心,不要彩禮來倒貼…這福氣,怕是拯救了銀河系吧!”
“別人愛嚼舌根就嚼去!這一簪刺手老子都沒喊疼,還怕幾句閑話?”
“至于以后…”
他眼神飄向窗外,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豁達(dá)。
“以后的事兒,以后再說!”
“大不了…等你真老了,我推著輪椅帶你去曲江池看花,但愿你老人味兒別太重...”
就在王之順即將說服自己時,可...新的酸水咕嘟咕嘟冒泡了...
他心口發(fā)堵——那是一種男人骨子里對“前任”的本能膈應(yīng),尤其當(dāng)這前任是王維和李白!
哎~這公主,好是好,可這問題也太多了......
“王摩詰…”
這三個字像根刺,扎得他渾身不自在。
侍女婉怡那恍惚的眼神,公主初見自己時那復(fù)雜的凝視…
賀老頭說這張臉像王維!
公主心里,恐怕永遠(yuǎn)有個角落供著那位“詩佛”!
“老子算什么?王維青春版?低配代餐?”
王之順煩躁地翻了個身,紗布下的傷口被扯得生疼,卻比不上心里那股憋屈。
“她對我好,到底是喜歡我王之順,還是…在我身上找王維的影子?”
這念頭像毒蛇,啃噬著那點剛冒頭的欣喜。
還有李白...他倆到底有什么故事?史書傳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心里…到底清干凈沒有啊?”
“別老子這邊豁出命去‘換’她,她午夜夢回喊的還是‘太白’或者‘摩詰’…那我可真成大唐第一小丑了!”
王之順很清楚,糾結(jié)前任是戀愛大忌,顯得自己小氣吧啦。
可知道歸知道,這刺扎在心里就是難受!
月光清冷,照得他心頭的酸澀無處遁形。
“唉…”
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把臉埋進(jìn)沒受傷的手掌,聲音悶悶的:
“李持盈啊李持盈…你這一簪子,扎穿的是老子的手,可你心里那兩位‘前任大佬’,扎的是老子的心啊…”
他抬起頭,眼神復(fù)雜地看著那支金步搖,東珠的光芒刺眼。
“池水太冷…咱不去…”
他重復(fù)著承諾,語氣卻帶上了幾分自嘲的苦澀,
“可你這心里的‘舊池水’…啥時候能放干凈,讓老子也游得舒坦點?”
他小心翼翼地將金步搖貼身收好,動作輕柔,心里卻堵的要死...
這“硬核愛情”的征程,還沒開打,自己心里先打翻了一缸陳年老醋。
“哎...作者,雖然藝術(shù)源于生活...可您這要不要這么真實???
算了算了,還是再找個理由安慰一下自己吧...
“唉…”
王之順長長嘆了口氣,帶著一種“算了,還能離咋地”的憋悶感,開始給自己找臺階下。
“糾結(jié)個屁啊…看看這大唐皇室!看看這長安城頂流圈!老子這點‘前任’破事兒,算個啥?”
“當(dāng)今天子的爺爺,高宗李治…”
他對著空氣,語氣帶著點認(rèn)命的調(diào)侃,
“那才是真·接盤界的扛把子!人家接的是誰?是他親爹太宗皇帝的女人!武才人!那可是實打?qū)嵥藕蜻^先帝的!”
“結(jié)果呢?”
他撇撇嘴,
“人家不僅接了,還接成了皇后!接成了天后!接成了千古唯一的女皇帝!”
“跟這比起來…”
他低頭看看懷里的金步搖,又想想王維李白,心里那點酸澀似乎被這更離譜的八卦沖淡了一絲,
“…我這點前任算個屁??!至少沒血緣倫理問題吧?至少持盈沒當(dāng)過皇帝的女人吧?干凈多了!老子這盤接得…還挺有道德優(yōu)越感的?”
“再說當(dāng)今天子李隆基…”
王之順的語氣更無奈了,甚至帶了點“破罐子破摔”的黑色幽默,
“那才叫真正的‘狠人’!扒了親兒子的墻灰!硬把兒媳搞到了床上!”
“還有李隆基他伯伯唐中宗李顯,這位更離譜!是個綠帽癖!撮合自己老婆韋皇后和武三思亂搞,自己在殿外給他倆把門兒...后來兒子李重俊看不下去,宰了武三思,他還直呼可惜....”
“呵…這就是大唐嗎?!”
他對著空氣攤攤手,一臉“服了”的表情。
“跟這比起來…”
他簡直要氣笑了,
“…持盈跟王維李白那點才子佳人的往事,簡直純潔得像小白花!”
“至少沒扒灰吧?至少沒搶親兒子老婆吧?至少以后不會讓我戴綠帽吧(難說)?正常多了!老子這醋吃得…是不是有點矯情了?”
“再想想太平公主…還有那些貴婦…”
王之順越想越覺得,自己這點糾結(jié),在這煌煌大唐,尤其是這頂級權(quán)貴圈,簡直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李持盈…”
他對著簪子,仿佛在跟公主隔空對話,語氣帶著點認(rèn)栽,又有點釋然:
“行吧…我算是看開了。”
“跟你們老李家那些‘硬核前輩’比起來,咱倆這點事兒,確實是小巫見大巫?!?/p>
想著想著...
在東珠的光暈中,前世女友母親刻薄的嘴臉,與玉真公主白日里眼中帶淚徒手刺穿雙掌的決絕重疊~
“三十五萬…三十五歲...”
王之順喃喃自語。
那個三十五歲的大唐女子啊!
她是誰?
她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卻寧愿用金簪刺穿自己的手掌,甚至準(zhǔn)備用它刺穿自己的咽喉,也絕不向楊暄那樣的草包紈绔低頭!
那份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這豈是尋常女子能有的氣魄?
真乃“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龍泉壁上鳴”?。?/p>
她那么好,那么珍貴。
“王維給她寫過詩,李白為她舞過劍——給詩佛詩仙接盤老子也不算太虧!”
王之順想到此,釋然一笑。
仿佛看見未來史書的記載:
“玉真公主三戀傳世,曰:王維詩、李白劍、之順血......”
您可真會安慰自己!
算了,還是先拉首曲子安慰一下自個吧?
王之順看到墻上掛著把二胡,正好前世自己報班學(xué)過。
他徑自取下墻上二胡,倚著雕花木窗坐下。
月光淌過琴弦,他唱起前世最愛唱的《如果當(dāng)時》,
琴弓推拉間,清泉般的樂聲漫過玉真觀的飛檐,在寂靜的夜色中傳得極遠(yuǎn)...
(作者:建議大家打開音樂軟件,搜《如果當(dāng)時》邊聽邊看...)
.....
暖閣內(nèi),錦榻上的李持盈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睡。
月光透過紗窗,照著她發(fā)燙的臉......
那個穿奇怪衣裳的青年,總在她閉眼時浮現(xiàn)。
“他和王維一樣好看...”
公主咬著被角,想起二十二歲那年。
在她最好的年華里,那人在銀杏樹下說“愿為公主寫一輩子詩”,
可大婚當(dāng)日卻逃進(jìn)終南山修道......
“他似是比王維勇敢...”
她摸著掌心結(jié)痂的傷口。
自己用金簪刺穿兩人手掌,他疼得臉色發(fā)白,唇齒顫抖卻沒有喊疼.....
公主沒意識到是自己捂著沒讓他喊...不過,在愛情面前,對方怎么做都是對的。
就是這么不講道理。
難眠的公主也不勉強自己,干脆不睡了,赤腳走到窗前。
夜風(fēng)撩起她的長發(fā),公主癡癡得望向不遠(yuǎn)處王之順就寢的客房,
“他說我能穿戰(zhàn)甲,上陣殺敵...”
李持盈把發(fā)燙的臉貼在冰涼的窗框上,忽然甜甜嗤笑:
“真是個傻子...我都三十五了...”
夜風(fēng)里,一陣清亮的歌聲送進(jìn)李持盈的耳中...
“紅雨瓢潑泛起了回憶怎么潛...”
歌聲與胡琴聲驚醒了廊下打盹的白貓,卻讓公主扶著廊柱緩緩滑坐在地。
歌聲叩開了公主的心欞,二十五歲谷雨那天的記憶翻涌而來......
當(dāng)時的自己穿著嫁衣,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婚房里哭到天亮...
“你美目如當(dāng)年,流轉(zhuǎn)我心間......”
淚水已經(jīng)決堤,李持盈把臉埋進(jìn)纏著紗布的掌心,淚水浸透傷口也不覺得疼...
原來還有人記得,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只是個被丟在婚房里,沒人要的新娘...
月光漫過紫藤花架,她的淚眼望見客房窗前晃動的身影。
那個青年抱著胡琴,受傷的手掌裹著白布,唱歌時的樣子動人極了...
“渡口邊最后一面灑下了句點......”
“是啊...他逃得連最后一面都不肯見....”
李持盈含著淚輕聲自嘲。
“與你若只如初見......”
李持盈不知為何自己會提起裙擺,踩著滿地月光奔向客房。
三十五年來頭一遭,自己如此身不由心,就連王維也不能...
她跑丟了繡鞋也不管,中衣帶子散了也不理,此時的公主只想快些見到歌聲的主人。
“何須感傷離別......”
歌聲戛然而止時,她正撞進(jìn)青年驚詫的眸子。
月光照亮彼此交纏的紗布,照見兩顆同樣破碎過的心。
“公主...為何流淚?”
王之順用那只未受傷的手替她擦去淚水。
李持盈抬手輕輕覆住那只擦淚的手:
“我曾...誤了春風(fēng)......”
月光在青年眼里碎成星星,他輕輕反握住她的手:
“那又如何?何不再等春風(fēng)...又一年?”
公主看著他的眼睛,驀然笑出淚花:
“我好像...又等到了?!?/p>
夜風(fēng)吹來,溫柔極了,青年悠悠開口:
“恭喜...從此阡陌多暖風(fēng)?!?/p>
“多謝...”
驀然,李持盈像個小姑娘般咬起嘴唇,連腳趾都緊張得蜷起來:
“三十五歲...還晚嗎?”
青年彎腰與她平視,淡淡的說:
“這是花一樣的年歲....在我的家鄉(xiāng)三十五歲的姑娘,正忙著當(dāng)將軍、做先生、環(huán)游世界...”
“這個年歲的女子還有一個名字,叫作:御姐~,她們知性也懂愛...”
李持盈破涕為笑,指尖輕戳他的心口:
“小郎君也懂愛嗎?”
“略懂一二?!?/p>
他忽然變戲法似的從袖中摸出那支刺穿二人手掌的金步搖,輕輕插回公主散亂的發(fā)髻上,
“比如知道有位老公主...金簪刺手都沒哭,現(xiàn)在卻因為情愛...哭得像個小姑娘...”
公主羞得去擰他耳朵,卻被他順勢拉進(jìn)懷里。
白貓?zhí)洗芭_,看著月光里晃動的影子漸漸合成一個.....
啊~當(dāng)年逃婚時撕碎的婚書,終于有人將它拼回了圓滿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