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章節(jié)

      碎碗重鑄滄浪劍 守邊二十年 18039 字 2025-06-15 16: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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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暴雨如天河倒灌,狠狠砸在臥牛嶺的峭壁上,激起白茫茫一片水霧。

      渾濁的山洪如同發(fā)怒的黃龍,裹挾著斷木碎石,咆哮著沖向下游的柳溪村。村口,

      絕望的哭喊撕心裂肺。幾間臨河的茅屋已被沖垮,渾濁的水流漫過腰際,

      數(shù)十名村民被困在急速上漲的洪水中,死死抱著露出水面的樹梢或屋頂殘骸,

      如同狂風(fēng)中的落葉。幾個孩子被大人高高舉起,小臉煞白,哭得聲嘶力竭?!吧虼髠b!

      求您救救孩子!救救我們啊!”村長渾身濕透,對著岸邊一個青袍身影嘶聲哭喊。**岸邊,

      沈滄的身影在暴雨中挺立如松。青色的布袍早已濕透,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悍的線條。

      雨水順著他刀削斧鑿般的冷峻面龐不斷淌下,他卻恍若未覺。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隼,

      穿透重重雨幕,死死鎖住洪流中那幾個被高高舉起、隨時可能被浪頭吞噬的幼小身影。

      ****“云錚,繩索!”他的聲音不高,卻在震耳欲聾的洪水咆哮聲中清晰地傳入我耳中。

      ****“是,師父!

      ”我急忙將早已準(zhǔn)備好的粗麻繩一端牢牢系在岸邊一株百年老松粗壯的樹干上,

      另一端奮力拋向師父。****沈滄看也不看,反手精準(zhǔn)地抓住繩頭,

      在手腕上飛快地繞了兩圈。下一瞬,他足尖猛地一點濕滑的泥地,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

      裹挾著沛然莫御的氣勢,悍然沖入了狂暴的濁流之中!****“師父!

      ”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只見那道青影在湍急的洪水中時隱時現(xiàn),

      身形卻穩(wěn)如山岳。他巧妙地借助水勢和漂浮的斷木,如同踏浪而行。每一次縱躍,

      都精準(zhǔn)地靠近一個被困的村民。有力的手臂探出,或拽,或托,或挾,

      將一個個哭喊的婦孺、精疲力竭的漢子,推向相對安全的淺水區(qū)。

      岸上的村民則拼命拉扯繩索接應(yīng)。****他的動作迅捷、精準(zhǔn)、沉穩(wěn),

      帶著一種令人心折的力量感。每一次出手,都伴隨著村民們劫后余生的哭喊和感激的呼喊。

      ****最后,是那個被父親死死舉過頭頂、眼看就要力竭脫手的小女孩。一個巨浪打來,

      父親身形一晃,小女孩尖叫著脫手,眼看就要被濁流卷走!****千鈞一發(fā)!

      ****沈滄猛地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如同游魚般深深扎入渾濁的水下!岸上瞬間死寂,

      所有人的心都揪緊了。****僅僅幾個呼吸,卻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jì)。****嘩啦!

      ****水面破開!沈滄的身影猛地竄出,

      右手高高托舉著那個嗆了水、正劇烈咳嗽的小女孩!

      他用肩膀和頭硬生生頂開一根順流撞來的粗大斷木,左手奮力劃水,借著繩索的拉力,

      逆著狂暴的水流,一步步艱難卻無比堅定地向岸邊掙扎。****渾濁的洪水拍打著他,

      浪頭一次次將他淹沒,他又一次次頑強(qiáng)地冒出頭,托舉著孩子的手臂,如同鋼鐵鑄就的支柱,

      紋絲不動。小女孩緊緊抓著他的衣襟,驚魂未定的大眼睛里,

      映著師父沾滿泥水卻堅毅無比的面龐,那里面似乎蘊藏著驅(qū)散一切恐懼的力量。

      ****終于,他踏上了堅實的土地。岸上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和哭泣。

      他小心翼翼地將小女孩交到撲上來的母親懷里,動作輕柔得如同捧著稀世珍寶。

      小女孩的母親抱著失而復(fù)得的女兒,泣不成聲,拉著女兒就要下跪。

      ****沈滄只是微微側(cè)身避開,用那只剛剛托舉起生命的手,輕輕拂去小女孩臉上的泥水,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疲憊:“沒事了,別怕?!?那簡短的話語,

      在劫后余生的人們聽來,卻比任何神佛的許諾都更令人安心。****那一刻,

      他沾滿泥漿的青袍在村民眼中,比皇帝的龍袍更耀眼。他疲憊卻依舊挺拔的身影,

      就是我心中“俠義”二字最完美的化身。我望著他,

      胸腔里激蕩著無與倫比的敬仰與自豪——這就是我的師父,“滄浪劍”沈滄,

      頂天立地的大俠!**夜雨敲打著青瓦,連綿不絕,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爪子搔刮著屋脊。

      檐下的水連成線,在石板地上砸出深色的印記??諝饫飶浡睗竦耐列葰?。

      白日里師父救人的英姿還在我腦海中激蕩,心口仿佛還殘留著那份灼熱的崇敬。

      我端著那碗溫?zé)岬男丫茰?,小心翼翼,避開地上匯流的雨水,走向山莊最深處的那個小院。

      師父沈滄,名震天下的“滄浪劍”,今夜又在與幾位故友豪飲后,

      獨自去了后院的地窖——他說那里安靜,存著的好酒也更醇厚些。湯碗的熱氣熏著我的指尖,

      驅(qū)散了些雨夜的寒意。師父待我如子,這碗湯,是我該做的。

      地窖入口嵌在后院角落的石板下,厚重的木板門虛掩著,昏黃的光線從縫隙里擠出來,

      在濕漉漉的地面拉出一道暖色的光痕。我輕輕推開木門,

      來——那是劣質(zhì)燒酒、陳年灰塵、還有……新鮮、濃稠、熱烘烘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瞬間從腳底竄上脊背。我端著湯碗的手抖了一下,碗沿的熱湯濺出幾滴,

      燙在手背上,卻毫無知覺。我屏住呼吸,側(cè)身閃入門內(nèi)。燭火在窖壁上搖曳,

      將地窖里的一切都涂抹上昏黃而跳動的油彩。映入眼簾的景象,讓我全身的血液瞬間凍結(jié),

      又在下一剎瘋狂地沖上頭頂,撞得耳膜嗡嗡作響。師父沈滄,

      我那白日里才如山岳般托舉生命、受萬民敬仰的師父,此刻就站在地窖中央。

      他穿著那件半舊的青色布袍,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腕和小臂上,

      赫然濺滿了暗紅的、粘稠的液體。他腳邊不遠(yuǎn)處,蜷縮著一個……勉強(qiáng)能看出人形的物體。

      一根粗大、銹跡斑斑的鐵鉤,從那人的琵琶骨狠狠穿透進(jìn)去,尖端帶著淋漓的碎肉和骨渣,

      從背后猙獰地探出。那人被鉤子懸吊著,腳尖無力地蹭著地面,留下幾道拖曳的血痕。

      他顯然已經(jīng)死去多時,頭顱以一個怪異的角度歪向一邊,眼睛空洞地睜著,

      凝固著極致的恐懼和痛苦。鮮血在他身下匯集成一灘粘稠的、幾乎不再流動的暗紅沼澤,

      濃重的腥氣就是從這里散發(fā)出來,霸道地占據(jù)了整個地窖的空間。

      師父正慢條斯理地拿著一塊白布,擦拭著手上的血跡。他的動作很穩(wěn),很仔細(xì),

      從指縫到手腕,一絲不茍。燭光映著他平靜無波的臉,

      那張白日里在洪水中堅毅如磐石、令人心安的臉,此刻在搖曳的光影下,

      竟透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仿佛他剛剛做的,不是虐殺一個活生生的人,

      而是拂去了衣袍上的一粒塵埃。時間仿佛凝固了。我僵在原地,手中的湯碗變得無比沉重,

      那股溫?zé)嵋渤闪俗迫说睦予F。碗里的湯汁劇烈地晃動著,映著搖曳的燭火和那片刺目的暗紅。

      “唔?”師父似乎才察覺到我的存在。他微微側(cè)過頭,目光落在我身上,

      又瞥了一眼我手中幾乎要傾覆的湯碗。他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像是惋惜那碗湯,

      又像是不滿我的闖入打擾了他的“清理”。他的眼神里沒有驚惶,沒有愧疚,

      只有一絲被打斷的不耐煩。“是云錚啊。”他的聲音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絲毫波瀾,

      甚至帶著點酒后的沙啞,“湯要灑了?!蔽业暮韲迪袷潜灰恢槐涞氖炙浪蓝笞?,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眼前的一切都在劇烈地晃動、扭曲——師父平靜的臉,

      那具被鐵鉤穿透、還在微微晃蕩的尸體,

      地上那灘濃得化不開的血……還有那刺鼻的、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

      白日里他托舉小女孩的英姿,與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在我腦中瘋狂撕扯、碰撞!

      “這些個惡貫滿盈的渣滓,”師父繼續(xù)用那塊染血的白布擦拭著指尖最后一點污跡,

      語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講道理,是講不通的。

      ”他隨手將沾滿血污的白布丟在那灘血泊邊緣,布角迅速被暗紅浸透。“惡需惡治。

      ”他最后總結(jié)道,聲音不高,卻像一把淬了冰的鈍刀,狠狠鑿進(jìn)我的耳膜,

      鑿穿了我二十年來構(gòu)筑的所有信仰,將那白日里光輝萬丈的偶像,瞬間砸得粉碎!“啪嚓!

      ”一聲清脆又沉悶的碎裂聲在地窖里突兀地炸響。那碗我小心翼翼端了一路的醒酒湯,

      終于從我僵死的手指間滑脫。厚重的粗陶碗砸在冰冷的石地上,瞬間四分五裂。

      滾燙的湯汁和碎片飛濺開來,有幾滴濺到了我的腳面,灼痛感尖銳地傳來??蛇@痛,

      遠(yuǎn)不及心口那驟然炸開的、仿佛整個胸膛被生生撕裂掏空的劇痛萬分之一。有什么東西,

      隨著那聲碎裂,徹底崩塌了。碎片崩飛,熱湯四濺,而我腦中一片空白,

      只剩下師父那句“惡需惡治”在瘋狂回蕩,伴著鐵鉤上尸體無聲的控訴,將我釘死在原地。

      那個在洪水中托舉生命、帶來希望的身影,與眼前這個在血泊中漠然擦拭雙手的惡魔,

      徹底割裂,將我推入了無邊的黑暗深淵。

      **2**我記不清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逃離那個地窖的。

      只記得冰冷的雨水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帶著深秋的刺骨寒意,

      卻澆不熄我胸中那團(tuán)焚毀一切的烈火。那碗湯碎裂的聲音,師父平靜擦拭血手的樣子,

      鐵鉤穿透骨肉的景象,

      還有那句冰冷徹骨的“惡需惡治”……無數(shù)碎片在我腦海里瘋狂旋轉(zhuǎn)、切割,

      最后只剩下一個念頭:離開!遠(yuǎn)遠(yuǎn)地離開!離開這個用謊言和血腥堆砌起來的地方!

      白日里他在洪水中托舉幼女的偉岸身影,此刻像最殘酷的諷刺畫,

      一遍遍灼燒著我的神經(jīng)——那雙手,那雙剛剛救起鮮活生命的手,轉(zhuǎn)瞬就能如此殘忍地虐殺!

      我沒有帶走任何東西。那柄師父親手為我鍛造、刻著“滄浪”二字的佩劍,我解下來,

      連同代表“滄浪劍”門徒身份的玉牌,重重地扔在了山莊門口冰冷的泥水里。

      玉牌碎裂的聲音在雨夜里微不可聞,卻在我心里又添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滄浪”二字在泥濘中污濁不堪,如同我心中那個剛剛被徹底玷污的名字。江湖之大,

      何處容身?我只知道,那個曾經(jīng)照亮我前路、名為“俠義”的燈塔,轟然倒塌了。

      世界陷入一片無邊的、令人窒息的黑暗。既然光明的背后是更深的污穢,那么投身黑暗,

      又有何區(qū)別?或許,那才是這世間的本相。

      師父用他的“惡需惡治”親手為我打開了這扇地獄之門。我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漫無目的地游蕩。憑著在“滄浪劍”門下打下的底子和一股豁出性命的狠勁,

      我很快在江湖最陰暗的角落里找到了“活計”。一個專門處理“臟事”的隱秘組織,

      收留了我這樣無家可歸、滿心戾氣的亡命徒。他們不問過往,只看手段。而“滄浪劍法”,

      這門曾被無數(shù)人敬仰、象征著除暴安良的絕世劍法,

      這門曾在洪水中劈波斬浪救人性命的技藝,在我手中,徹底褪去了它光明的外衣,

      露出了冰冷、高效的殺戮本質(zhì)。師父教導(dǎo)的每一個精妙變化,每一個發(fā)力技巧,

      都成了我精準(zhǔn)收割生命的利器。每一次揮劍,都像是在嘲笑著那個在洪水中奮力托舉的身影,

      嘲笑著自己曾經(jīng)天真的信仰。我接任務(wù),不問緣由,只看報酬和目標(biāo)的難易。

      黑市上懸賞的名單,豪強(qiáng)府邸里礙眼的“麻煩”,幫派傾軋中需要清除的對手……我的劍,

      只為他們出鞘。劍光起處,血花綻放,干凈利落。

      我刻意模仿著師父在地窖里那種近乎漠然的平靜,仿佛每一次揮劍,都只是在拂去一粒塵埃。

      可心底深處,那個在洪水中被托舉的小女孩驚恐又依戀的眼神,總會不合時宜地閃現(xiàn),

      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旋即被我更兇狠地壓下去。“血鷂子”。這是道上人給我起的名號。

      形容我像鷂鷹一樣兇狠、精準(zhǔn)、無聲無息地?fù)錃⒛繕?biāo)。這名字帶著血腥和敬畏,

      在黑暗的角落里悄然流傳。我麻木地活著。用烈酒灌醉自己,

      在廉價的脂粉堆里尋求短暫的麻痹,再用下一次殺戮賺來的銀子支付這一切。錢來得快,

      去得更快。偶爾在宿醉的間隙,在劍刃映出自己模糊而陌生的倒影時,

      心底會泛起一絲微弱的、幾乎要被遺忘的悸動。那是什么?是悔恨?是痛苦?不,

      我立刻掐滅它。師父在地窖里用行動證明了,這世上只有強(qiáng)弱,只有手段。仁義?俠義?

      不過是蒙騙世人的遮羞布罷了。我用師父教的劍法殺人,用他示范的姿態(tài)“清理”現(xiàn)場,

      仿佛在用這種自毀的方式,嘲笑著那個曾經(jīng)天真愚蠢、將他視為神祇的自己。

      劍柄在手中被攥得死緊,冰冷的金屬棱角硌著掌心,帶來一絲清晰的痛感。這痛,

      成了證明我還“活著”的唯一憑證。而活著的意義,就是揮劍,

      就是看著那些目標(biāo)眼中最后的光熄滅,就是讓“血鷂子”的名號在黑暗里變得更加令人膽寒。

      至于過去那個名叫云錚的少年?早已和山莊門口泥水里的玉牌一起,碎得干干凈凈了。

      連同記憶中那個在洪水中如天神般降臨的師父,也一同被埋葬。**3**又是一個深夜,

      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過荒棄的野祠殘破的窗欞,發(fā)出嗚嗚的悲鳴。

      空氣里彌漫著灰塵和朽木的味道。我靠在一尊泥胎剝落、面目模糊的神像基座下,閉目調(diào)息。

      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粗布黑衣沾滿了塵土,幾乎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

      手邊的酒葫蘆已經(jīng)空了,殘余的劣酒氣味還在鼻尖縈繞,

      卻壓不住心口那股熟悉的、麻木的寒意。

      白日里喧囂的市井、人們口中偶爾提及的“沈大俠”義舉,都成了遙遠(yuǎn)而模糊的背景噪音,

      與我無關(guān)。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帶著刻意的沉重,打破了祠堂的死寂。我睜開眼,沒有起身。

      來人是個魁梧的漢子,滿臉橫肉,穿著錦緞短打,腰帶上插著一柄厚背砍刀,正是本地一霸,

      錢豹。他身后跟著兩個精悍的打手,眼神警惕地掃視著破敗的祠堂。“血鷂子?

      ”錢豹的聲音粗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我微微頷首,算是回應(yīng)。

      目光掠過他腰間鼓囊囊的錢袋。錢豹咧嘴一笑,露出焦黃的牙齒,

      從懷里摸出一個沉甸甸的布包,嘩啦一聲丟在我腳邊的干草堆上。幾錠銀元寶滾落出來,

      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冰冷的微光。“活兒簡單?!彼曛侄痰氖种福壑虚W過一絲狠厲,

      “城南破窯,一個姓柳的老賭棍,欠了老子八十兩銀子,利滾利現(xiàn)在翻到三百兩了!

      這老東西還不上,竟敢把他那十二歲的丫頭片子偷偷送走抵債?呸!

      老子要他那破丫頭有屁用?老子要的是銀子!是殺雞儆猴!”他喘了口氣,

      唾沫星子飛濺:“找到那丫頭,帶回來!老子要當(dāng)著那老東西的面,好好‘教教’他規(guī)矩!

      讓十里八鄉(xiāng)的窮鬼們都看看,賴我錢豹的賬是什么下場!”他做了個下流的手勢,

      臉上橫肉抖動。任務(wù)內(nèi)容像冰冷的污水潑在我麻木的心湖上,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

      抓一個逃跑抵債的小女孩?這種骯臟事,在我經(jīng)手過的“活計”里,早已排不上號。

      錢豹的狠話和意圖,在我聽來不過是聒噪的背景音。三百兩?數(shù)目不小。

      目標(biāo)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女孩?毫無難度。這與師父口中的“惡需惡治”何其相似?

      只不過對象換成了一個更弱小的存在。我的目光落在腳邊那幾錠冰冷的銀子上。

      它們能換來更多的劣酒,更長的麻痹,或許還能去城里最好的賭坊揮霍一晚,

      把那些無用的情緒徹底淹沒在骰子的碰撞聲里。“定金?!卞X豹指了指銀子,眼神帶著催促,

      “那丫頭片子叫阿蘿,穿身破藍(lán)花襖子,跑不遠(yuǎn),肯定還在城南那片破屋爛巷里躲著。

      天亮前,我要看到人!”我沉默地彎腰,撿起那幾錠銀子。入手沉甸甸的,

      帶著錢豹身上那股油膩和貪婪的溫?zé)?。我將銀子揣入懷中,冰冷的金屬貼著胸口,

      寒意似乎能穿透皮肉,滲進(jìn)骨頭里。沒有多余的話,我站起身,繞過那尊泥塑的神像,

      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無聲地掠出了破敗的祠堂。身后,

      錢豹得意的笑聲和手下粗俗的附和聲隱隱傳來,很快被嗚咽的風(fēng)聲吞沒。

      祠堂里那點微弱的燭光,被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如同我早已拋棄的、關(guān)于光明的一切幻想。

      **4**城南。這片地方如同被繁華城池遺忘的腐肉,散發(fā)著貧窮和絕望的氣息。

      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擠在一起,墻壁上布滿雨水沖刷的污痕和裂開的縫隙。

      狹窄的泥濘小路蜿蜒曲折,彌漫著垃圾和便溺混合的惡臭。夜色濃重,

      只有零星幾戶人家的破窗戶里透出昏黃油燈的光,像垂死之人微弱的喘息。

      這里與師父曾拯救的柳溪村,仿佛是兩個世界。我像幽靈一樣在這些迷宮般的陋巷里穿行。

      腳步輕盈地踏在泥水里,幾乎沒有發(fā)出聲響。我的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wǎng)鋪開,

      捕捉著這片死寂區(qū)域里任何一點不尋常的動靜——老鼠在垃圾堆里窸窣的翻找聲,

      遠(yuǎn)處醉漢含糊的囈語,還有……風(fēng)掠過某處空洞時細(xì)微的回響。錢豹提供的線索模糊得可笑,

      但對我而言,足夠了。一個驚恐逃竄的小女孩,在這片她熟悉的窮窟里,

      會本能地尋找能帶來一絲安全感的隱蔽角落。廢棄的窩棚?坍塌的墻角?堆滿雜物的后院?

      就像……當(dāng)年我那可憐的妹妹云兒。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立刻被我強(qiáng)行壓下。我不愿去想。

      我的目光掃過一片低矮的土墻,墻角堆著幾捆半濕的、發(fā)黑的稻草。夜風(fēng)卷起幾根草屑,

      打著旋兒。那里似乎比其他地方更暗一些,也……更安靜一些。我無聲地靠近。

      一股潮濕的霉味和牲畜糞便的氣味混合著撲鼻而來。就在我離草垛還有幾步遠(yuǎn)時,

      一陣極其細(xì)微的、壓抑的抽泣聲,像受傷小獸的嗚咽,

      從草垛最深處、最黑暗的縫隙里傳了出來。聲音細(xì)若游絲,帶著無法抑制的恐懼和絕望,

      在寂靜的夜里,卻像一根冰冷的針,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我層層包裹的麻木外殼。

      **5**那聲音……細(xì)微得如同蚊蚋振翅,卻又清晰得如同驚雷,

      狠狠劈開了籠罩我神志的厚重冰層。我停在原地,離那堆散發(fā)著霉味的草垛僅一步之遙。

      夜風(fēng)穿過巷子,發(fā)出嗚嗚的悲鳴,卷起地上的塵土和草屑。

      草垛深處那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泣,卻頑固地鉆進(jìn)我的耳朵,

      鉆進(jìn)我自以為早已枯死的心湖。鬼使神差地,我伸出手,并非拔劍,

      而是撥開了擋在草垛縫隙前那幾根濕漉漉、沉甸甸的稻草。動作很輕,輕得像怕驚擾了什么。

      草垛被扒開一個小洞。借著遠(yuǎn)處一點微弱的、不知從哪戶人家窗欞漏出的昏黃燈光,

      我看清了里面的景象。一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草垛最底部冰冷的泥地上。

      她穿著件洗得發(fā)白、打了好幾個補(bǔ)丁的藍(lán)花小襖,布料薄得可憐,

      根本無法抵御深秋夜里的寒氣。小小的身體像一只受驚的刺猬,緊緊地團(tuán)成一團(tuán),

      雙臂死死地抱著膝蓋,頭深深地埋在臂彎里。肩膀隨著那無法抑制的抽泣,

      一下一下地劇烈聳動著。露出來的、沾著泥污和草屑的小手,緊緊地攥著,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東西。草垛的陰影籠罩著她,光線昏暗,我看不清她的臉。

      可那蜷縮的姿態(tài),那絕望的顫抖,那細(xì)弱無助的嗚咽……像一道撕裂夜空的慘白閃電!

      瞬間擊中了我記憶深處最痛、最不敢觸碰的角落!

      “哥哥……我怕……好黑……”一個同樣稚嫩、同樣充滿恐懼的聲音在我腦海里轟然炸響!

      眼前草垛里的身影,

      仿佛與記憶深處那個雨夜、那個同樣蜷縮在冰冷角落的小小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那是我的妹妹云兒。那年她才八歲。家鄉(xiāng)遭了瘟疫,父母雙雙離世。我?guī)е踊模?/p>

      路上遇到趁亂劫掠的流匪。我拼死抵抗,被幾個大漢死死按在地上,

      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那個獰笑的匪徒,把哭喊掙扎的妹妹拖進(jìn)了路邊的破廟。

      那扇破門關(guān)上時,妹妹最后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無助,

      像烙印一樣刻進(jìn)了我的靈魂深處,日夜灼燒!后來我僥幸逃脫,發(fā)瘋一樣沖進(jìn)破廟,

      只看到……一片狼藉,和妹妹小小的、冰冷的、衣衫不整的身體。

      她蜷縮在布滿灰塵的供桌下,就像現(xiàn)在草垛里這個孩子一樣,小小的身體緊緊縮著,

      仿佛這樣就能抵御世間的所有惡意?!霸苾骸币粋€破碎的名字,

      不受控制地從我干澀的喉嚨里滾了出來,聲音嘶啞得連自己都陌生。

      草垛里的抽泣聲戛然而止!那個小小的身體猛地一僵,像被無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

      埋在臂彎里的頭,極其緩慢地、帶著巨大的恐懼抬了起來。

      一張沾滿淚痕和泥污的小臉暴露在微弱的光線下。面黃肌瘦,嘴唇因為寒冷和害怕而發(fā)紫,

      微微哆嗦著。但那雙眼睛……那雙因為驚恐而睜得極大的眼睛,

      瞳孔里映著遠(yuǎn)處那點昏黃的微光,像兩汪即將破碎的、盛滿了整個黑夜恐懼的深潭。

      就是這雙眼睛!這雙充滿了極致恐懼、無助和絕望,卻依舊清澈得映出微光的眼睛!

      與記憶深處妹妹最后望向我的眼神,在這一刻,分毫不差地重合了!嗡——!

      暴的、毀滅性的力量瞬間沖垮了我所有的麻木、所有的偽裝、所有用酒精和殺戮筑起的堤壩!

      眼前不再是錢豹的抵債丫頭阿蘿,而是我那被拖進(jìn)破廟、永遠(yuǎn)定格在八歲的妹妹云兒!

      一股灼熱的、帶著腥甜的液體猛地涌上喉頭,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留下滿嘴的鐵銹味。

      時間仿佛凝固了。巷子里的風(fēng)聲,遠(yuǎn)處醉漢的囈語,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我和草垛里那個小小的身影,隔著冰冷的空氣對視著。

      她眼中是純粹的、幾乎要溢出來的恐懼。而我……我的身體里,

      有什么東西在瘋狂地咆哮、沖撞,瀕臨崩潰。**6**草垛里那雙盛滿恐懼的眼睛,

      像兩把燒紅的錐子,狠狠鑿穿了我麻木的軀殼,

      直抵靈魂深處那個從未愈合的、名為“云兒”的血窟窿。所有的偽裝、所有的自欺欺人,

      在那一刻土崩瓦解。我不是什么冷酷無情的“血鷂子”!我是云錚!

      是那個在破廟外聽著妹妹凄厲哭喊卻無能為力的廢物哥哥!

      是那個眼睜睜看著至親被拖入深淵、靈魂隨之墮入地獄的可憐蟲!眼前這個叫阿蘿的孩子,

      她不是任務(wù)目標(biāo)!她是我的妹妹!是那個雨夜里我永遠(yuǎn)無法救贖的罪孽!

      是這骯臟世道投下的又一道殘酷陰影!“啊——?。?!

      ”一聲野獸瀕死般的嘶吼從我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來,完全不受控制,凄厲地撕裂了寂靜的夜空!

      這吼聲里積壓了太多年的痛苦、悔恨、暴怒和絕望,像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出!

      草垛里的阿蘿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吼聲嚇得魂飛魄散,小小的身體猛地向后一縮,

      緊緊貼住冰冷的土墻,大眼睛里的恐懼瞬間達(dá)到了頂點,眼淚洶涌而出,

      卻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再發(fā)出一絲聲音,只剩下劇烈的、無聲的顫抖。吼聲未歇,

      我的身體已經(jīng)動了。不是撲向草垛,而是像一顆被點燃的炮彈,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朝著來時的方向——那個破敗的野祠——瘋狂地沖了回去!腳下的泥水被踩得四處飛濺,

      破舊的衣衫在疾風(fēng)中獵獵作響。胸中那股焚毀一切的烈焰,驅(qū)散了所有的猶豫和恐懼,

      只剩下一個無比清晰的念頭:殺了他!殺了錢豹!

      讓這個意圖將另一個“云兒”拖入地獄的畜生,立刻、馬上、碎尸萬段!

      如同當(dāng)年我未能對那個匪徒做的那樣!祠堂的輪廓在黑暗中顯現(xiàn)。

      里面搖曳的火光將幾條晃動的人影投在破敗的窗紙上。錢豹粗嘎的嗓音隱約傳來,

      夾雜著不耐煩的催促和手下猥瑣的哄笑?!皨尩?,那血鷂子手腳這么慢?

      別是見那丫頭片子水靈,自己先……”轟!祠堂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木門,

      在我裹挾著狂暴怒氣的全力一撞下,如同紙糊般轟然碎裂!木屑、塵土漫天飛揚!

      祠堂里的聲音戛然而止。錢豹和他的兩個打手愕然回頭,臉上還殘留著方才的得意和猥瑣。

      火堆的光映著他們錯愕的臉?!把_子?你……”錢豹看清是我,先是一愣,

      隨即看到我赤紅欲裂、如同瘋魔般的眼神,

      以及手中那柄不知何時已然出鞘、反射著冰冷火光的劍,一股寒意瞬間爬上了他的脊背。

      他下意識地后退一步,手摸向腰間的厚背砍刀?!板X呢?人呢?”他色厲內(nèi)荏地吼道,

      試圖用慣常的兇狠掩飾心底升起的恐懼,“老子花錢是讓你……”后面的話,

      永遠(yuǎn)卡在了他的喉嚨里。我的劍動了。沒有一絲一毫的“滄浪劍法”的飄逸靈動,

      只有最原始、最狂暴、最歇斯底里的殺意!劍光不再是冰冷的寒芒,

      而是裹挾著我靈魂深處爆發(fā)的血色火焰!師父教給我的技巧,

      在這一刻只為宣泄積壓了半生的恨意和悔恨!“死!??!”伴隨著我嘶啞的咆哮,

      劍鋒撕裂空氣,發(fā)出尖銳的厲嘯,直取錢豹的咽喉!速度快到了極致,狠到了極致!

      錢豹的瞳孔驟然縮成針尖!他根本沒看清劍的來路,只覺喉間一涼,

      一股滾燙的液體噴涌而出!他臉上的橫肉因極致的驚恐而扭曲,眼睛難以置信地凸出,

      嘴巴徒勞地張合著,發(fā)出“嗬嗬”的漏氣聲,龐大的身軀轟然向后栽倒。“老大!

      ”旁邊一個打手驚駭欲絕,反應(yīng)也算迅速,怒吼著拔出腰間的短刀,兇狠地朝我肋下捅來!

      我甚至沒有回頭。手腕一翻,劍光如毒蛇反噬,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后撩去!這一式,

      本是師父所授“滄浪分水”的精妙后招,此刻卻只余純粹的殺戮!“噗嗤!

      ”短刀離我的肋下還有半尺,持刀打手的手臂齊肘而斷!斷臂和短刀一起飛起,

      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打手發(fā)出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

      捂著手臂的斷口在地上瘋狂翻滾。最后一個打手徹底嚇破了膽,怪叫一聲,

      轉(zhuǎn)身就想往祠堂后面逃竄?!跋胱??!”我喉嚨里滾出野獸般的低吼,

      身體如同鬼魅般彈射而出!后發(fā)先至,瞬間追至他身后!長劍帶著我所有的暴戾和絕望,

      毫無花哨地自后心刺入,前胸透出!劍尖滴血。祠堂內(nèi)一片死寂。

      只剩下火堆里木柴燃燒的噼啪聲,斷臂打手逐漸微弱的哀嚎,

      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在彌漫。錢豹的尸體倒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圓,似乎至死都不明白,

      他花錢請來的“血鷂子”,為何會突然變成索命的閻羅。我站在血泊中央,劇烈地喘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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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25-06-15 16: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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