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溫凝坐在窗邊，陽光透過窗欞灑在醫(yī)館的木桌上，她正低頭為蕭欽沉縫補袖口脫線的衣料。

阿芷趴在桌邊，撐著下巴看她：“凝姐姐，你的針線活真好，比鎮(zhèn)上繡坊的林大娘還細致！”

溫凝抿唇一笑：“從前在家時學過一些?！?/p>

“在家？”阿芷眨眨眼，“凝姐姐的家在哪兒呀？”

針尖微微一頓。溫凝垂下眼睫，輕聲道：“……很遠的地方?！?/p>

正說著，醫(yī)館的門突然被推開，風鈴劇烈晃動，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葉婉兒。”

一道冰冷低沉的嗓音在門口響起。

溫凝渾身一僵，針尖猝不及防刺入指尖，血珠瞬間滲出，她緩緩抬頭，對上了那雙曾讓她魂牽夢縈、如今卻只余恐懼的眼睛。

蕭景琰來了，他竟然找過來了！

他一身玄色錦袍，腰間玉帶泛著冷光，面容比記憶中更加鋒利，眼底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果然是你。”他大步走近，目光死死鎖在她臉上，“我找了你整整三個月。”

溫凝下意識后退半步，指尖的血珠滴落在未縫完的衣料上，暈開一小片暗紅。

阿芷察覺到氣氛不對，警惕地擋在溫凝身前：“你是誰？不準欺負凝姐姐！”

蕭景琰連眼神都未分給阿芷，仍盯著溫凝：“跟我回去?！?/p>

他的語氣冰涼，仿佛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三皇子與他那鬧脾氣離家的小妾。

溫凝深吸一口氣，將顫抖的手藏在袖中：“這位公子認錯人了，我叫溫凝，是這醫(yī)館的學徒?！?/p>

“溫凝？”蕭景琰冷笑一聲，“你以為改了名字，就能抹去過去？”

他忽然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葉婉兒，別鬧了！我已經(jīng)查明柳如霜的惡行，回京后我自會替你討回公道，你莫要再胡鬧?！?/p>

“公道？”溫凝猛地抬頭，眼底終于浮現(xiàn)出壓抑許久的恨意，“我父母的尸骨被野狗啃食殆盡時，公道在哪里？我被夾斷十指、跪在碎瓷上時，公道又在哪里？！”

蕭景琰眉頭緊蹙：“我當時不知她竟敢對你做出那些事?！?/p>

“不知？”溫凝嗤笑一聲，用力掙開他的手，“蕭景琰，你當真以為，我離開只是因為受了委屈？”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刀子般鋒利：“我是為了活命，若我不走，遲早會死在你們的手中！”

蕭景琰臉色驟變，正要開口，醫(yī)館內間的門簾突然被掀開。

“三皇子。”

蕭欽沉緩步走出，手里還拿著一冊醫(yī)書，神色平靜得仿佛只是偶遇一位尋?？腿耍麖街弊叩綔啬砼?，不動聲色地將她護在身后，溫聲道：“阿芷，帶溫姑娘去后院?！?/p>

阿芷連忙拉住溫凝的手：“凝姐姐，我們走！”

溫凝卻站著沒動，指尖緊緊攥著蕭欽沉的衣袖，像是抓住唯一的浮木。

蕭欽沉側頭看她，目光溫柔而堅定：“去吧，這里交給我?！?/p>

她終于點頭，跟著阿芷快步離開。

蕭景琰盯著兩人交握的衣袖，眼底戾氣翻涌：“皇叔這是何意？”

蕭欽沉微微一笑，不緊不慢地整理袖口：“三皇子擅闖我的醫(yī)館，嚇唬我的未婚妻子，倒反問起我來了？”

“未婚妻子？！”蕭景琰猛地提高嗓音，“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側妃！”

“哦？”蕭欽沉挑眉，“可據(jù)我所知，葉家女因謀逆連坐，早已‘暴斃’，如今站在這里的，是青崖鎮(zhèn)濟世堂的學徒溫凝，我的未婚妻?！?/p>

“三皇子若執(zhí)意糾纏，不如我們進宮面圣，請陛下評評理？”

蕭景琰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胸口劇烈起伏。

他當然不能鬧到皇帝面前——葉家“謀逆”本就是皇帝默許的局，若此刻揭穿葉婉兒未死，不僅前功盡棄，還會連累自己。

“皇叔好手段。”他最終咬牙冷笑，“只是不知，她能裝多久的‘溫凝’？”

蕭欽沉淡然一笑：“她一直都是溫凝，我的溫凝?！?/p>

蕭景琰深深看了眼后院方向，終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