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終前，丈夫領(lǐng)了個女人在我床頭親熱。他說：“快死吧，
死了我和秀禾的孩子就能名正言順繼承你的遺產(chǎn)了。”我笑了，自己又犯糊涂了，
那死鬼幾十年前就死去了，哪來的孩子。我養(yǎng)的那個，還是在河邊撿回來的。
可是耳邊吧唧吧唧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我忍不住睜開眼，
看見那老不死的拉著一個保養(yǎng)得很好的女人，在我病床前就親了起來。
我氣得一口痰堵住了喉嚨，上氣不接下氣，最后“噗”一聲吐到了那不要臉的女人身上。
全身上下都感覺來了力氣，我又活了。1.我掀開被子，大刀闊斧坐在床邊，喝了一口水。
這水是居然她媽的是涼的。手一揮，杯子哐啷在地上碎成了渣渣。眼前站著的兩個，
一個是我死去多年的丈夫許國強，一個是我的寡嫂劉秀禾。
許國強懵了：“你...你不是快死了嗎？”劉秀禾還有點理智：“弟妹沒死就好，
我去叫下許勇?！痹S勇就是那個我在路邊撿到的嬰兒。我瞇起眼，“不是說你參軍死了嗎？
怎么這死了十幾年又活了?！痹S國強睜大了眼說瞎話，“我是許國富，國強他哥。
”我冷笑：“國富大哥也死了幾十年了，骨頭渣子估計都在戰(zhàn)場上被炸粉碎了，你坑誰呢。
”許國強強辯：“我當(dāng)年在戰(zhàn)場上被人炸傷了腦子，一直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直到最近才找回來?！蔽叶⒅直凵夏菭C傷的疤，他怕是忘了。我剛嫁他的第一年夏天，
他大哥在戰(zhàn)場上殉職的消息一傳回來，他那嬌滴滴的嫂子就暈倒在他懷里。
我好心好意煮了碗雞蛋湯面給她，被她一把掀翻。我身手好，躲得迅速。
旁邊還半抱著她的許國強就沒那么好運了，滾燙的面條在40°的大中午淋在手臂上。
偏偏她還哭得一塌糊涂，許國強甚至不敢騰出手來處理一下。之后就留下了那道疤。
“兩兄弟嘛，肯定會有點相似的?！痹S國強繼續(xù)狡辯。行，你愛當(dāng)許國富就繼續(xù)當(dāng)許國富吧。
我的財產(chǎn)，也該重新分配了。1950年10月，許國富響應(yīng)國家號召，
參加了抗美援朝戰(zhàn)爭。劉秀蘭前腳送走了丈夫，后腳小叔子就登堂入室忙前忙后幫她干活。
砍柴、挑水、放牛、養(yǎng)豬。自己家的活都不見他這么上心。他說：“嫂子自己在家不容易，
大哥是為國出力去了，我們不能拖他后腿，要讓他無后顧之憂?！毙?，你愛干就干去。
我上山悄摸摸打來的野雞，他轉(zhuǎn)手就煲了湯。我喜滋滋地進了廚房煲粥。這死鬼，嘴上不說，
這么快就給煲好了，還放了一把紅棗和一些人參須。
肯定是上個月村里醫(yī)療點的周大姐叫我補氣血被他聽到了。這死鬼，還知道疼人。
我忍著口水煮粥時，他和劉秀蘭一人一口吃了個精光。我望著湯都不剩的鍋底一臉懵逼，
他說：“這雞太小了，改天打一只大點的來，嫂子都沒有吃飽?！蔽覍⒎砣~粥倒進空鍋，
就著味道狼吞虎咽了一頓。我是記工分的，這活計多少人盼都盼不來。他私下找了大隊，
將這工讓給了劉秀禾?！按笊┮粋€人不容易，咱們得多幫襯點?！蔽野欀迹皇俏倚?，
這劉秀禾雖說是城里來的，但大字都不認識幾個，能記得了分。果然，
沒幾天就被人鬧了出來，說工分記錯了。
他回來尋我出氣：“你給大嫂交接的時候為什么不說清楚，今天她可被人罵慘了。
”我翻了個白眼，“她也沒跟我說她這么多字不認識啊?！薄芭尽币宦?，
他將碗重重砸在木桌上?！八徽f你就不會多問幾句嗎？那是外人嗎？那是嫂子，長嫂如母。
”我趁他發(fā)脾氣，趕緊將今天的雞蛋塞進嘴巴里。果然下一秒，
他就裝了滿滿一碗的粥菜要去隔壁安慰嫂子。“雞蛋呢？”他皺著眉，“嫂子身體不好，
要多補補?！蔽移D難地吞下最后一口蛋黃，指了指嘴巴，“剛吃了。
”他氣得將筷子甩在桌上，“不噎死你，一個雞蛋也要搶。”我翻了個白眼，
不吃等你又送到隔壁去?！耙晃医o你摳出來？這剛下肚，
吐出來還是蛋黃蛋白還是能分得清的，洗洗能吃?！薄澳?..你...”他氣得發(fā)抖。
離過年還有兩個月時，大隊傳來消息，許國富被炸彈炸死了。大嫂哭得不成人形，
從白天哭到黑夜，許國強抱著她從早上安慰到晚上。隨消息一起來的還有一小三輪車的物資，
大隊分了一些物資下來，說是上頭對烈士家屬的補貼。我趁機跟大隊書記哭窮，
讓他提前將屬于我家的糧票、肉票先給我。拿到肉票后我第一時間買了塊五花肉燉大白菜，
美美地吃了頓大米飯。自從一年前，許國富去當(dāng)了兵，
我家的這些東西就都被許國強收了起來，拿去補貼了劉秀禾。三天后，
這兩人終于哭完抱完了。許國強回到家看到掛在廊下風(fēng)干的豬肉，大發(fā)雷霆。
“誰讓你動大嫂的東西的，那是給烈士家屬的，懂不？你是烈士家屬嗎？”我小聲嘀咕，
“我也想當(dāng)烈士家屬啊，那不得你先當(dāng)個烈士?！薄澳阏f什么 ？”我大聲道：“我說，
那些物資在大嫂院子里，我沒動。這些肉是用自己家肉票換的?！痹S國強心疼地看著那肉，
“你個敗家娘們，這么多肉票就吃剩下這么一點？”我點點頭，
反正不吃最后也是被你送到隔壁的。他心疼地捂著胸口，“去給我們下兩個面條，
就用上面那剩下的肉，再臥兩個雞蛋?！蔽已劬γ榈搅烁舯谠鹤拥娜嗆嚿?。
“那車里還有麥乳精和奶粉呢，還有罐頭肉干。那待會我去嫂子那拿點肉干回來？
”“你想屁吃呢，那是留著嫂子補身子的，嫂子體弱，容易生病。你以為是你，比頭牛還壯。
”“嘖嘖嘖，”我走到門口大聲嚷嚷，“烈士家屬就可以搶人肉了，她那么多米糧肉不用，
非得你來倒貼。”不遠處曬菜干的陳家奶奶豎起耳朵靜靜地聽著，一雙眼睛閃爍著八卦的光。
許國強顯然也看到了，“瞎說什么呢，讓你煮個面而已，這么多屁話，我自己來。”說著，
他回到了隔壁，兩個人一起喝了碗麥乳精。沒多久，國家號召第二批抗美援朝的士兵。
此時正趕上村子鬧瘟疫。集體養(yǎng)的豬、雞、鴨死了大半。剩下沒死的也不讓吃，
用石灰灑上后都燒了。聽說隔壁鄉(xiāng)有人不信，非要吃。死了很多人。
許國強聽說參軍可以給到家屬一些肉罐頭，每個月還有糧油補貼。他半夜悄悄爬到隔壁去了。
我一覺睡醒摸著旁邊沒人，
樂得我趕緊從老鼠洞里把之前藏的大白兔奶糖拿出來嚼兩下再放回去。天亮后，
他從院子外頭走回來。我已經(jīng)吃完雞蛋肉面洗刷干凈了，擔(dān)保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他一臉鄭重地對我說：“我要去當(dāng)兵了，以后嫂子那你就多幫襯著點。
每個月的津貼嫂子會領(lǐng)了拿給你?！鄙┳佑挚蕹闪藗€淚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又死了老公。
我含淚看著他穿上軍裝跟著隊伍走了。轉(zhuǎn)頭我就找了大隊書記，
將每個月領(lǐng)津貼的人改成了自己?！皣鴱姴皇钦f讓你嫂子一起領(lǐng)了嗎？”書記問。
我熱淚盈眶：“國強交代了不能讓嫂子受累，這種粗重工作以后還是我來做吧。
”書記感動得拍了拍我的肩膀：“好樣的。”沒了許國強三不五時接濟隔壁，
加上偶爾在山上打了些野味，我過上了大口吃肉大口吃飯的日子。
嫂子這些年從我家薅過去的東西也不少，每日半夜我都能被一股肉湯的香味熏醒。
我悄摸摸來到嫂子的廚房。嘿，不見一段時日，嫂子竟然胖了這么多。
那肚子都快比村里養(yǎng)的肥豬還大了，莫非是太餓吃了觀音土？我聽奶奶講過，以前天大旱，
什么都沒得吃時窮人就只能吃觀音土。吃了觀音土肚子就會漲氣球一樣大大的，
吃多了人就死了。我心里有了那么一點點愧疚。次日，我將山上抓到的野雞送了過去。
“嫂子，觀音土可不能吃多，會死人的。這野雞給你補補身子，還有些玉米面，給你。
”嫂子受寵若驚地接過，一直對我說謝謝。我更加愧疚了，嫂子身子弱，確實不容易。
她這次病得很厲害，跟隊里請了假去城里看病。聽國強說嫂子以前是住在城里的，
好像是成分不好，被硬分配下鄉(xiāng)的。三個月后，嫂子裹得嚴嚴實實地回來了。真慘，
病了這么久，瘦得跟楊柳枝一樣了。唯一讓我安慰的就是嫂子聽了我的話，
沒有再吃觀音土了，那肚子扁扁的了。國強從戰(zhàn)場上托人帶了兩罐奶粉和麥乳精回來。
說一切安好，這東西就給嫂子補補身子。我去村口拿信的時候河邊飄來個搖籃。
里面?zhèn)鱽韹雰旱目蘼?。我給攔了下來。造孽哦，也不知飄了多久了，嘴唇都青紫了。
我趕忙去嫂子那要了點奶粉喂了下去。圓滾滾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一點都不怕生，
在嫂子懷里咯咯咯的笑。“阿蘭，要不你就收養(yǎng)了這孩子唄，多可愛啊。”我搖了搖頭，
“這年頭多少人扔都來不及，還撿，又不是不能自己生?！鄙┳訉⒑⒆臃旁谖沂稚希骸澳憧?，
這孩子跟你有緣呢?！彼┛┛┑貙χ倚α?，露出了兩個可愛的小酒窩。我心一軟，
同意了。兩年后，戰(zhàn)爭結(jié)束了。許國強沒有回來。村里人都說估計是沒了。沒了就沒了吧，
回來我估計還吃不飽飯呢。如今，旁邊有個小不點已經(jīng)開始學(xué)走路叫媽媽了。沒多久，
嫂子在城里的親人找來，將她遷回了城里。我可不走，這兩個院子以前都是周家的，
后來被抄了充公。奶奶將周家的大部分古董都埋在了地下。嫂子走之前，
我跟她把這房子買斷了，省得以后我挖出了東西有人眼紅。如今這世道是越來越好，
我上山挖來不要錢的褐色的疙瘩，在市場上被人瘋搶。他們說這野生何首烏，有大用。
我想了想后院里跟番薯混在一起的那堆疙瘩，臉不紅心不跳。
“這可是我冒著生命危險從山崖上摘來的，腿都拉傷了?？傻媒o我個高價。
”買藥的青年給了個實誠的價錢，臨走還拍拍我的肩膀，讓我以后有就送到城里的藥膳堂。
我挑著些塊頭大的送了過去，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有了錢，我?guī)еS勇下深圳，
聽說這邊的買賣很自由。我東貨西賣，將東西來回倒騰出手，商家見我的貨質(zhì)量不錯，
都紛紛托我拿貨。走一趟深圳，我基本就能賺個幾千元的差價。有了錢，我心又大了。
帶著貨坐火車不方便，有時候還容易遭賊惦記。我花了幾百元學(xué)會了開貨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