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水渡口的晨霧還未散盡,劉譚的司南車已指向西南。霍去病摩挲著陰陽玉佩的螭龍紋,忽然扯住韁繩:"此物既是你家傳至寶......"話音未落,玉佩突然在他掌心綻出青光,驚得戰(zhàn)馬人立而起——遠處龍首山上的未央宮闕正如巨獸盤踞,飛檐上的銅雀正對著玉佩發(fā)出共鳴。
衛(wèi)青的重甲車隊在灞橋停駐時,劉譚發(fā)現(xiàn)大將軍的犀甲縫隙滲出暗紅。昨夜霍去病帳中密談時的話猶在耳畔:"三日前斥候來報,舅舅在皋蘭山中的箭傷......怕是熬不過這個冬天。"他望著車簾后衛(wèi)青挺直的背影,突然明白史書為何對這位大將軍的卒年諱莫如深。
"持此玉佩,可避未央宮中的望氣士。"劉譚將司南車塞進霍去病行囊,青銅勺柄正指向?qū)m墻下的暗渠,"若遇心悸,速至滄池水榭。"。
朱雀大街上,槐花香混著胡商駝鈴撲面而來。劉譚望著九市旗亭間穿梭的軺車,突然瞥見太學(xué)門前的日晷——晷針投影竟與霍去病玉佩的裂紋完全重合。當(dāng)御道盡頭的司馬門轟然洞開時,他袖中的《漢書》殘卷突然發(fā)燙,記載"元狩六年霍去病薨"的字跡正在淡去。
"宣長平侯衛(wèi)青、驃騎將軍霍去病——"謁者的唱名聲里,劉譚看見未央前殿的蟠龍金柱正滲出水銀。漢武帝的十二章紋冕服在御座上流淌著星河,當(dāng)他抬手賜酒時,劉譚突然發(fā)現(xiàn)天子腰間玉帶竟刻著現(xiàn)代等高線符號。
"去病年未弱冠而建不世之功,當(dāng)封冠軍侯,益封二千戶!"鎏金詔書展開的剎那,霍去病懷中的玉佩突然炸裂。劉譚望著飛濺的玉屑在空中凝成北斗陣型,終于看懂那些等高線原是星圖密碼——此刻未央宮地底傳來的震動,正是千年后八卦村考古隊發(fā)掘青銅鈴鐺的聲波。滄池的殘荷在秋風(fēng)中瑟縮,劉譚望著水榭飛檐下?lián)u曳的宮燈,忽聞環(huán)佩輕響。轉(zhuǎn)身時,十二幅蹙金繡羅裙掠過石階,十五歲的解憂公主捧著一卷帛書款款而來,裙裾間的香囊綴著西域樣式的琉璃珠。
“劉參軍可讀過太史公新錄的《匈奴列傳》?”公主的指尖輕點帛書上墨跡未干的一行,“‘單于益西北徙,幕南無王庭’,此句與三日前星象暗合?!彼渲谢鲆幻肚嚆~晷針,在池面投下交錯的日影,“今夜熒惑犯南斗,恐非吉兆。”
霍去病的馬蹄聲驚散了池中倒影。少年將軍翻身下馬時,劉譚見他腰間新佩的鎏金錯銀劍鞘上,赫然刻著“冠軍侯”三字——那本該深埋茂陵的御賜之物,此刻竟映著未央宮的暮色寒光。
“陛下已收回和親詔書。”霍去病將馬鞭擲向石欄,玄甲上還帶著宣室殿的龍涎余香,“但匈奴八部歃血為盟,揚言秋后馬肥便要南下。”
解憂忽然展開手中帛書,絹面繪制的星圖竟與池水波紋相映:“三日前觀星,參宿四隱于陰云,正應(yīng)漠北刀兵之禍。”她取下鬢間玉簪,在沙地上勾出燕然山輪廓,“請將軍許我三百精騎,十日之內(nèi)必焚其糧草?!?/p>
劉譚的袖中《漢書》殘卷無風(fēng)自動,記載“元狩四年漠北決戰(zhàn)”的竹簡竟?jié)B出松煙墨香。當(dāng)他想湊近細看時,滄池忽起波瀾,池底傳出編鐘悶響——那是高祖斬蛇劍出鞘時的余音。
“未央武庫尚存景帝時的百煉鋼弩。”解憂的繡鞋踏過濕漉漉的青磚,羅襪沾了池水也不在意,“若將軍允我調(diào)取……”
“公主!”衛(wèi)青的咳嗽聲從柳蔭深處傳來。大將軍褪了犀甲,素色深衣下隱約透出包扎傷口的麻布:“陛下改命南宮公主和親,送親隊伍三日后出雁門?!?/p>
霍去病驟然拔劍劈斷石欄邊的枯藤:“我大漢男兒尚未死絕!”藤條斷裂聲中,劉譚瞥見南宮公主的嫁妝清單從衛(wèi)青袖中滑落——那本該在十年后出現(xiàn)的“車千乘”之?dāng)?shù),此刻已提前墨染絹帛。
解憂拾起飄落的竹簡,對著殘陽細看:“太卜令占得,此番和親當(dāng)有‘白虹貫日’之象。”她將青銅晷針收入錦囊時,劉譚注意到囊口繡著烏孫圖騰,“劉參軍可知,這晷針原是博望侯鑿空西域時所得?”
夜風(fēng)卷起池面落葉,裹挾著漠北的寒意撲面而來。當(dāng)宮墻傳來三更鼓響時,劉譚忽然明白,他改寫的不僅是霍去病的命數(shù),更牽動了蟄伏在史冊縫隙的滴滴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