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雪村。
“吧嗒——吧嗒……”
老村長姜云義坐在村口木棚下的那排長凳上,手執(zhí)煙桿,一口接一口。
他那雙布滿滄桑的深邃眼眸,長久地凝望著村前小路。
一旁,一名身材高挑的中年婦女在不停地來回踱步。
她那秀麗的臉龐上滿是牽掛和憂慮,似水的目光也在時不時地投向村前小道。
云易和姜大山離去后,老村長將村人安頓至后山窯洞,便和易茹來村口等候。
這一等,就是大半天。
此刻,隨著夕陽西下,二人更加焦急起來。
看著坐立不安、來回走動的易茹,老村長又裝了一鍋煙絲,緩緩開口道:“云易他娘,易娃子本事不弱,人也機(jī)靈,再說還有大山跟著呢,不會有事的,要不…你先回去吧?!?/p>
“老村長,你知道的,回去我也待不住??!”
……
“昂——昂昂……”
二人說話間,突然,一聲聲馬匹的嘶鳴聲隱隱約約傳來。
他們立刻停止交談,側(cè)耳傾聽起來,聲音正是來自村前小路方向。
兩人神情緊張地向小路張望,只見遠(yuǎn)處的小路上空有塵土揚(yáng)起,陣陣馬蹄聲、嘶鳴聲越來越近,聽上去聲勢頗為浩大。
“糟了,是官兵,快走!”老村長臉色微變,急忙說道。
二人慌忙向后山窯洞方向跑去。
“村長——村長……”
未跑出多遠(yuǎn),他倆又聽到一聲聲呼喊傳來,聽上去像是姜大山的大嗓門。
二人停步轉(zhuǎn)身。
只見村前小路上,近百匹高頭大馬在前,兩頭猛虎在后,正朝著村子奔騰而來。
虎背上,正是云易二人。
還有那些被抓走的村人,一個個也是騎著高頭大馬,正朝著他們揮手吼叫。
二人長吁一口氣,趕忙又朝村口跑去。
云易等人下了坐騎,也朝著他們急速奔行而來。
人群相遇在村口,一時語塞。
“易娃子,事成了?”打量完救回的村人,老村長率先問道。
云易笑瞇瞇地看著他,又看了看身側(cè)的姜明義等人,重重點(diǎn)頭。
“蒼天——有眼!”
老村長長嘆一聲,抬頭望天。
“哈哈,我宰了兩個……”
姜大山上前,對著猶在望著天空的老村長眉飛色舞說個不停,也不管老村長在沒在聽。
云易來到母親身前,易茹伸手輕撫少年的臉頰,旋即將他擁入懷中。
……
除夕,清晨。
一場大雪從天而降,為雪村平添了幾分肅穆。
后山腳下,一個個墳頭被潔白無瑕的雪花覆蓋。
墳頭上方的山坡上,有著數(shù)十株梅樹,紅梅正迎風(fēng)傲雪。
墳頭前方,村人們冒雪佇立。
人群前面,十來張木桌拼成了一條長長的案幾。
案幾上面,陳列著一百多顆官兵的頭顱。
“跪!”
老村長表情嚴(yán)肅,長聲高呼。
村人們應(yīng)聲跪地。
只聽老村長又道:“親人在上,大仇終得報(bào),仇人皆伏誅!愿你們在天上,一切安好!保佑雪村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
……
入夜后,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落了一整天的大雪,總算停了下來。
“育兒院”的院子里,數(shù)個篝火堆熊熊燃燒,火焰在夜晚的微風(fēng)中翩翩起舞,映照出村人們的笑容。
一圈桌凳圍著篝火整齊擺放,桌上擺滿了各色肉類、粗麥餅、干果等吃食,散發(fā)出陣陣香味。
村人們圍坐成一圈,享受著美食,暢談過往,憧憬未來,喜笑顏開。
“餃子來啦……”
姜先生和幾名婦女端著熱氣騰騰的餃子,走向人群。
“村長,喝點(diǎn)酒吧!”
雷掌柜抱著兩個壇子,來到老村長跟前。
“酒不是早就沒了嗎?”老村長納悶。
“我新釀的,‘雪梅’,要不要喝?”雷掌柜拍了拍懷中的酒壇,有些得意道。
老村長瞪了他一眼:“不早說,拿碗,但凡十歲以上的,都給滿上!”
……
不一會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人都吃喝得有些微醉。
“村長爺爺,今年有禮物嗎?”
有調(diào)皮的孩子看著老村長,怯生生問道。
老村長笑呵呵地看著孩子們,點(diǎn)頭說道:“有,自然有!都有!”
“是什么呀?”
老村長笑著說:“今年不比往年,就不送那些個小玩意了,易娃子他們趕回來的戰(zhàn)馬,給你們每人都挑上一匹,可好?”
“哦,好耶!”
“哈哈,我有戰(zhàn)馬騎啦!”……
孩子們?nèi)杠S喧鬧。
“村長爺爺,我有禮物嗎?”微醺的云易看著老村長,半認(rèn)真半打趣道。
老村長思忖片刻,端起酒碗說道:“易娃子,爺爺敬你一碗酒!”
“謝村長爺爺,小子也敬你一碗!”
“小易,我也敬你一碗!”
“還有我!”
……
數(shù)十名大人,一個個都要給云易敬酒。
他們深知,雪村能快速走出傷痛,過上今天衣食無憂的好日子,都要感謝眼前的這個少年。
云易端著酒碗,笑容滿面地說道:“幾位大叔,大嬸,還有娘親,小子也敬你們!”
村人們你來我往,你敬我,我敬你,喝得異常開心。
長久以來,那壓抑在心底的陰霾,在此刻終于散去,恰如“除夕”……
“易哥哥,咱們?nèi)ヌ璋?!?/p>
不知何時,姜玉書和姜玉婷二人來到云易身前,笑呵呵說道。
“好?。 痹埔姿齑饝?yīng)。
圍著篝火,一群少男少女們跳了起來。
雖然她們跳得不能算是舞蹈,僅僅只是高興時的隨意舞動,但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開心和洋溢在臉上幸福,卻是實(shí)打?qū)嵉摹?/p>
看著孩子們歡快的舞步,大人們則唱起了那首從祖輩起就口口相傳的歌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fén)其實(shí)。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夜色正濃,篝火正旺,孩子們的歡鬧聲,大人們的歌聲,響徹雪村的夜空…
此刻,云易身上的辟地珠內(nèi),那名老者微微睜眼,長期緊凝的眉頭似乎舒展了少許。
半晌后,老者若有所思感慨道:“想不到這鳥不拉屎的凡界小村,人情味兒倒是格外足?。』蛟S,世界原本就該如此……”
“老前輩,你在嗎?”
老者正自感慨,一道少年的聲音傳來。
老者回神,虛幻的身子一閃。
他看著面前的云易,正色道:“小子,叫道爺!”
云易對老者鞠了一躬,笑道:“小子喝了點(diǎn)酒,竟給忘了,道爺!”
老者瞪了他一眼:“找道爺何事?”
云易認(rèn)真道:“過年!”
說著他拿起手中的酒壇子,在老者面前晃了晃。
老者神色微微一窒,旋即笑道:“也好,坐!”
兩人席地而坐,云易拿出兩個碗,分別倒上酒,道:“道爺,你請!”
“道爺我只是一縷殘念,沒法喝酒,但總不能拂了你的好意,你且看著。”
言畢,看者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云易不明所以,卻見酒水入了老者口中后,沿著他那虛幻的身體一路向下,最后從腳底流出,滲入了地面。
云易大為詫異,他面帶歉意道:“小子想著過年了,讓你老也高興高興,沒曾想竟會如此,是我冒失了!”
老者朝他擺了擺手:“不妨事!來,給道爺滿上!”
二人默默對飲起來,也不說話,不一會兒,酒已喝完。
云易站起身,向老者抱拳:“道爺,小子告辭了!”
說完,他就要離去,卻聽老者說道:“小子,且慢!”
他好奇道:“道爺,還有事?”
老者呵呵一笑,“你小子有心,道爺我也不能不講規(guī)矩。”
說著,他伸出一根手指,在云易眉心輕輕一點(diǎn)。
老者接著道:“我觀你小子,用劍倒也馬馬虎虎,卻沒有合適的步法,這套《縱地步》,就當(dāng)是道爺給你的過年禮物?!?/p>
云易感覺到自己腦海中多了一篇文字,正是一套步法。
這個有些意外的新年禮物,讓他很是欣喜。
他再次對老者躬身行了一禮,認(rèn)真說道:“謝過道爺!”
“去吧,等你能感受到天地靈氣,再來找道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