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抿著裂開的嘴唇，沒答話，拖著灌鉛似的腿往浴室挪。

她轉(zhuǎn)身翻抽屜找衣服，嘩啦一聲拽出件松垮的棉T恤，上個月買錯尺寸的男式睡褲也一并扔進他懷里。

“湊合穿，反正你骨架小?！?/p>

自己則三兩下扒掉濕透的外衣，換上了居家服。

雖說沒像他那般凍僵，但趟過雪地時刺骨的寒氣，這會兒還在骨頭縫里竄。

她正對著電暖器搓手，忽聽浴室“哐當”巨響——像是有人撞翻了架子。

她心一緊，推門沖進去。

眼前亂得像遭了賊：沐浴露瓶子東倒西歪，洗發(fā)水滾到墻角，男人赤條條蜷在浴缸邊，頭磕在瓷磚上，一縷血順著額角淌下來。

“喂！摔了？”她撲過去晃他肩膀，掌心觸到他皮膚，冷得跟冰塊似的。

“頭暈……突然眼前發(fā)黑。

”男人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顫巍巍抬手想扶墻，卻像被抽走了骨頭，又軟軟跌回地上。

她急得擰開花灑，調(diào)到溫水直沖他后背。

“快讓熱氣浸透皮膚！”

男人卻像被潑了滾油，猛地彈起身，嘶聲喊痛。

他脊骨清晰得像竹竿，淤青從脖頸蔓到腰際，在暖光下泛著詭異的紫。

兩人都顧不上羞怯，只顧著生死攸關(guān)的暖身。

“別停！疼也得忍！再冷下去你真得缺胳膊少腿了！”她吼著，水柱劈頭蓋臉澆下去。

男人縮在角落嗚咽，像被暴雨困住的小獸，頭埋進臂彎，渾身抖得像風中的枯枝。

“別動！”她一把抓住男人試圖縮回的手，將溫水猛地澆在他肩膀和胸口。

那皮膚白得驚人，像亞洲人里罕見的冷玉色，被熱水一激，瞬間泛起大片紅暈，腫起的地方顏色愈發(fā)鮮亮，淤青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皮而出。

她攥著他冰涼的手指，浴室噴頭遲遲不出熱水，便用塑料桶舀起浴缸里的溫水，一瓢瓢潑在他身上。

男人在傾瀉的熱流中瑟縮成一團，聲音細弱得像漏風的笛子：“癢……皮膚好癢……像有蟲子在爬……”“忍一會兒！”她打斷他的哀求，語調(diào)冷硬卻利落，水柱不停歇地沖淋著他僵硬的四肢。

男人喉嚨里擠出幾聲低哼，她邊搓揉他發(fā)青的手腕和腿，邊加快水流。

漸漸，他蒼白的皮膚底下透出薄紅，血色終于一點點滲了上來。

“能緩過來了嗎？”“嗯……好點了……”他啞著嗓子應(yīng)。

她擰大水溫，把兩人都淋得濕透：“再泡十分鐘，寒氣得徹底逼出來。

”轉(zhuǎn)身時，她瞥見他鎖骨下的淤傷在蒸汽里泛著詭異的紫，眉頭不自覺蹙了蹙。

浴缸邊的洗發(fā)水瓶子被她順手推過去：“自己洗吧，毛巾在浴室柜最下層?！?/p>

男人漲紅了臉低頭，沉默地搓著頭發(fā)。

她這才驚覺自己第一次見的男人竟赤身裸體在眼前，卻硬是繃著臉若無其事地起身，將門口的衣服悄悄擱在架子上：“換洗的，尺寸將就著穿，舊衣服扔洗衣機就行?！?/p>

“……謝謝?！?/p>

他聲音悶在毛巾里，眼睛盯著腳尖。

客廳電視正播著大雪預(yù)警，女主盯著主播用紅圈標出自己所在的區(qū)域，主播疾聲道：“今夜雪量將持續(xù)突破歷史極值，棚戶區(qū)已有屋頂坍塌報告……”

她眼皮一跳，目光掃過老舊公寓的斑駁天花板，自嘲地嗤笑一聲。

浴室門這時咔嗒開了。

“那個……衣服有點小……”男人攥著褲腰，褲腳空蕩蕩垂在腳踝，紫底彩花紋的褲子顯得滑稽，上衣袖子短了一截，露出削瘦的手腕。

他蹲著時像個大男孩，可四肢比例卻透著成年人的骨架。

“能穿就行，我這最大號的就是這尺寸。

”她語氣平淡，順手遞過晾衣架上的毛巾，“將就穿到干。”

男人訥訥接過，褲腳在地上拖著，背影單薄得像片隨時能被風雪卷走的葉子。

房間里冷得讓人打顫，她瞥了眼縮在角落的男人，拍了拍沙發(fā)空位：“過來坐吧，這兒暖和些。

”男人猶豫了一會兒，慢吞吞挪過來，笨拙地跨坐在她旁邊，膝蓋貼著膝蓋。

她眼睛盯著電視，隨手扯過沙發(fā)上的厚毯子扔給他。

男人一驚，下意識縮了縮肩膀，才接過毯子裹住自己。

電視正播著雪災(zāi)預(yù)警，女主盯著屏幕里主播用紅圈圈出的受災(zāi)區(qū)域，主播的聲音急促：“今夜積雪將突破歷史極值，棚戶區(qū)已出現(xiàn)屋頂坍塌！”她眼皮猛地一跳，目光掃過天花板上的裂縫，自嘲地嗤笑一聲。

旁邊男人突然動了動，她才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繃得僵直，像只受驚的小獸。

“腳不冷嗎？”她轉(zhuǎn)頭看他，腳趾露在拖鞋外凍得通紅。

“不用……我沒事。

”男人低頭盯著腳尖，聲音細得像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