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袍長老發(fā)出了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
那聲音尖銳、凄厲，充滿了最原始的恐懼，仿佛能撕裂人的耳膜，穿透翻涌的魔氣，直直扎進李擎蒼與灰袍長老的心底最深處。
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
看著紅袍長老那原本因修煉火系功法而顯得紅潤飽滿的身體，正以一種極其恐怖的速度干癟、枯萎下去。
皮膚迅速失去光澤和水分，變得如同風干多年的橘子皮，皺巴巴地緊緊貼在了嶙峋的骨骼上，清晰地勾勒出每一根骨頭的輪廓。
他體內修煉了數百年的熾熱、狂暴的火焰靈力，此刻像是遇見了命中注定的克星，完全不受控制地瘋狂外泄，化作一道道赤紅色的能量流，被那只手掌心的漆黑漩渦貪婪地、無情地吞噬著。
漩渦緩緩旋轉，吞噬著光線，散發(fā)出一種讓人靈魂悸動的幽冷與死寂。
仿佛那后面連接的，是九幽之下最為冰冷的深淵。
紅袍長老眼中的神采如同風中殘燭，迅速黯淡、熄滅，生命的光華正在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強行剝離、抽走。
他想掙扎，哪怕只是動一動手指。他想后退，逃離這片刻的地獄。他想求饒，用盡一切換取生機。
然而，身體像是被無數無形的鎖鏈捆縛，被那恐怖的吸力死死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連聲音都無法發(fā)出，喉嚨里只能擠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拉扯般的漏氣聲響，充滿了絕望。
【獻祭成功！】
【獲得：火系靈根純度x0.5單位！】
【獲得：烈焰焚天爪感悟碎片x5！】
【獲得：生命精元x8單位！】
【獲得：殘缺神魂記憶x1（可解析）！】
一連串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顧長卿腦海中接連響起。
與之前吸收劍意、掌力、拳勁時那種相對駁雜的感覺不同，這次涌入體內的，是一股更加精純、更加磅礴、帶著生命本源氣息的能量洪流。
這股能量帶著屬于紅袍長老的灼熱特性，但剛一進入體內，就被【吞天魔功】瞬間捕捉、分解、熔煉，蠻橫地將其轉化為最純粹、最本源的力量，如同甘泉般滋養(yǎng)著他的肉身與神魂。
舒服。
顧長卿甚至能感覺到，四肢百骸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
他的氣息，在獻祭完成后，再次開始了肉眼可見的攀升。
體內骨骼發(fā)出更加細密的噼啪聲響，如同炒豆子一般，似乎正在進行著某種深層次的蛻變。
皮膚下的暗金色鱗片似乎更加凝實了幾分，光澤也愈發(fā)深邃。
“老三！”
灰袍長老雙目瞬間赤紅，眼眶幾乎要撕裂開來，發(fā)出一聲悲憤欲絕的嘶吼。
他與紅袍長老相識于微末，一同修煉，一同晉升，數百年交情，名為同門，實則情同手足。此刻，他卻只能站在這里，無能為力地看著自己的兄弟被如此殘忍、如此詭異地“獻祭”掉！
一股難以遏制的狂怒如同火山爆發(fā)，瞬間沖上了他的頭頂。
他體表的土黃色光芒驟然暴漲，厚重如山岳般的氣息瘋狂勃發(fā)，雙腳猛地一蹬地面，便要不顧一切地沖上去！哪怕是同歸于盡！
“站?。 ?/p>
一只更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李擎蒼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壓抑不住的顫抖。
灰袍長老猛地回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怒視著李擎蒼。
“宗主！難道我們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老三他……”
“你想跟著一起死嗎？！”
李擎蒼幾乎是低吼著打斷了他，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難看到了極點。
抓住灰袍長老胳膊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發(fā)白，并且在微微顫抖。
那不僅僅是因為憤怒，更多的是一種他從未體驗過的，幾乎要將他吞噬的恐懼。
深入骨髓，遍體生寒。
眼前的顧長卿，已經不能用常理來判斷了。
那是披著人皮的魔！
一個以同門長老的生命精元為食糧，以活生生的人為祭品的，徹頭徹尾的魔頭！
他毫不懷疑，若是讓灰袍長老沖上去，唯一的下場就是步紅袍長老的后塵，成為那黑色漩渦的下一個祭品。
甚至，可能死得更快。
那兩個詭異的黑色漩渦，簡直像是世間一切力量的克星，是所有生命的終點站。
灰袍長老的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一盆冰水從頭澆下，眼中熊熊燃燒的怒火被這殘酷冰冷的現(xiàn)實澆滅了大半。
是啊。
沖上去，又能怎么樣？
連宗主和另一位太上長老聯(lián)手的一擊都被輕易吞噬，連紅袍長老這樣的頂尖高手都被瞬間獻祭，他一個人沖上去，除了白白送死，還能做什么？
不過是給對方再添一頓“美餐”罷了。
一股徹骨的寒意，猛地從腳底板升起，沿著脊椎一路向上，直沖天靈蓋。
他呆呆地看著顧長卿，看著那個緩緩收回右手，掌心那恐怖漩渦悄然消失的年輕身影。
就在剛才紅袍長老站立的地方，此刻空空如也。
沒有灰燼，沒有血肉，什么都沒有留下。
仿佛那個人從未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
只有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焦糊味，以及那愈發(fā)濃郁、令人作嘔的魔氣，證明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并非幻覺。
顧長卿緩緩抬起頭。
他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剛才只是隨手碾死了一只聒噪的蟲子，而不是吞噬了一個宗門的太上長老。
他的目光，落在了剩下的李擎蒼和灰袍長老身上。
兩人幾乎是同時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巨大壓力撲面而來。
就像是被一頭潛伏在黑暗中、剛剛飽餐一頓、卻依舊饑餓的遠古兇獸用冰冷的豎瞳盯上，渾身上下的每一根汗毛都控制不住地倒豎起來。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不受控制地瘋狂擂動。
“咕咚?！?/p>
灰袍長老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只覺得口干舌燥。
李擎蒼緊緊握住了拳頭，鋒利的指甲因為過度用力而深深嵌入掌心，帶來一絲刺痛，但這痛楚卻無法驅散他心頭的寒意。
他的心在滴血。
天劍宗培養(yǎng)一位太上長老需要耗費多少資源？需要多少年的積累？需要多少機緣？
現(xiàn)在，就在他的眼前，就這么不明不白地隕落了一個。
還是以這種被活生生吞噬、獻祭的屈辱方式！
這是天劍宗立派以來從未有過的奇恥大辱！
更是無法估量的巨大損失！
然而，殘存的理智瘋狂地提醒他，現(xiàn)在絕不是沖動的時候。
對方的魔功太過詭異霸道，連他這個宗主都感到陣陣心悸，完全摸不清底細。
必須冷靜。
一定要冷靜。
必須找到破解這魔功的方法。
或者……至少找到一個能夠逃脫的機會。
“下一個，是你呢？還是你？”
顧長卿的聲音再次響起，平淡，不帶絲毫情感波動。
那語氣，就像是一個食客在挑選今晚的菜肴，隨意，冷漠，卻又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戲謔。
目光在李擎蒼與灰袍長老之間來回移動。
灰袍長老幾乎是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被那目光掃過，他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栗。
仿佛下一刻，那個吞噬了老三的恐怖漩渦就會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將自己也拖入那無盡的深淵。
李擎蒼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心中的恐懼與翻騰的氣血。
他往前站了一步，將灰袍長老稍稍擋在了身后。
“顧長卿！你當真要背叛宗門，與生你養(yǎng)你的地方徹底為敵，一條道走到黑，徹底墮入魔道嗎？！”
他的聲音蘊含著靈力，帶著宗主的威嚴，試圖穿透魔氣，喚醒顧長卿可能還殘存的最后一絲人性與理智。
然而，回應他的，只有顧長卿嘴角緩緩勾起的一抹毫不掩飾的嘲諷弧度。
“宗門？”
“為敵？”
“魔道？”
顧長卿輕輕地重復著這幾個詞，像是在細細品味其中的可笑之處。
“李宗主，事到如今，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狀況？”
“從你們三個老家伙對我出手的那一刻起，我們之間，就已經是敵人了，不是嗎？”
“至于魔道……”
他伸出猩紅的舌頭，緩緩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這個細微的動作在此刻卻顯得異常妖異，令人毛骨悚然。
“力量就是力量，只有強弱，何來正邪？”
“只有那些得不到力量的弱者，才會搬出所謂的道德和正邪來束縛自己，也束縛別人，給自己的無能和嫉妒尋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說起來，還要多謝你們幾位太上長老送來的‘養(yǎng)分’?！?/p>
他活動了一下頸骨，發(fā)出咔咔的聲響，感受著體內奔騰洶涌、前所未有的力量。吸收了紅袍長老的生命精元與火系靈根純度后，他感覺自己距離下一個境界的瓶頸，似乎都松動了那么一絲絲。
【吞天魔功】的運轉越發(fā)隨心所欲，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仿佛都在歡快地呼吸吐納，與天地間的某種玄妙產生著共鳴。
這種主宰一切，俯瞰眾生的感覺……真是讓人沉醉。
“現(xiàn)在的我，感覺……前所未有的好?！?/p>
李擎蒼的心，徹底沉入了無底的深淵。
完了。
顧長卿已經徹底瘋了。
或者說，他已經被這門恐怖的魔功徹底侵蝕了心智，變成了功法的奴隸。
再多說任何話都已是徒勞。
“老二，準備拼命！我們……回不去了！”
李擎蒼不再猶豫，立刻向身后的灰袍長老傳音，語氣中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決絕和悲涼。
逃？對方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議，那魔功漩渦的吸力更是霸道絕倫，根本不給他們拉開距離的機會。
唯有死戰(zhàn)！
燃燒一切，拼死一搏，或許……或許還能拉著這個魔頭一起上路！
灰袍長老眼中閃過一絲濃烈的悲壯，重重地點了點頭，再無半分猶豫。
到了這個地步，除了拼死一搏，他們已經別無選擇。身后，就是萬丈懸崖。
兩人身上的氣勢再次瘋狂凝聚。
厚重的土黃色光芒與鋒銳無匹的銳金之氣再次交織、升騰。雖然因為之前的消耗和心神的震動，氣勢不如巔峰時那般恢弘浩大，卻多了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破釜沉舟的慘烈與決絕！
顧長卿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們重新鼓起勇氣。
“哦？居然還想反抗？”
他嘴角噙著一絲玩味的笑意，輕輕鼓了鼓掌。
“勇氣可嘉，值得鼓勵?！?/p>
他緩緩抬起了左手。
掌心處，那個之前吞噬了李擎蒼至強劍光的漆黑漩渦，再次如同深淵之口般緩緩浮現(xiàn)、擴大。
比之前更加幽深，更加黑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與希望。
散發(fā)出的吸力，也比剛才吞噬紅袍長老時更加恐怖！
周圍翻涌的魔氣都被瘋狂地拉扯著，形成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黑色氣流，向著漩渦中心匯聚而去。
漩渦周圍的空間似乎都因為這股恐怖的吸力而微微扭曲起來，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李擎蒼與灰袍長老立刻感到一股比之前強大數倍的巨大拉扯力從前方傳來，身形控制不住地向前踉蹌，連腳下的地面都開始碎裂。
他們體內的靈力再次變得狂暴躁動，像是要被硬生生從身體里撕扯出去一般！
“殺——！”
李擎蒼一聲爆喝，聲震四野，不再有任何猶豫和保留。
手中長劍爆發(fā)出璀璨奪目的金色光芒，一道被壓縮凝練到極致、仿佛能斬斷虛空的金色劍芒，帶著一往無前、玉石俱焚的慘烈氣勢，朝著顧長卿的頭顱狠狠斬去！
這一次，他將自身對【銳金劍意】的所有領悟，連同自己的精氣神，全部灌注到了這一劍之中！
與此同時，灰袍長老也發(fā)起了最后的攻擊。
他雙掌猛地向前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