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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核凝結之后,裴清泉體內靈力充盈,符道修行也一日千里。

      但他,從未敢松懈對惑心術的精進。

      這才是他真正的看家本領,是他于絕境中得到的,獨屬于他的道。

      算算日子,沈刻與墨曦那對師徒,明日也該啟程下山了。

      前世,便是在他們二人離開后的第二天,天衍宗內那專司護山的供奉薛甸,便鬼鬼祟祟地摸上了落日谷。

      那老匹夫垂涎裴清泉已久,只是礙于墨曦時常過來走動,一直不敢輕舉妄動。

      那時,裴清泉并無靈力,體內的合歡蠱又隱隱有發(fā)作之勢,面對一個上三境界的修士,根本毫無勝算。

      可偏偏,他有惑心術。

      薛甸的欲念越是熾盛,惑心術對其心神的操控便越是深入骨髓。

      不消幾日,那平日里耀武揚威的護山供奉,便在他面前溫順得仿若一具提線木偶,任其予取予求。

      裴清泉甚至還驅使著薛甸,為自己辦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說起來,他能悟出這詭譎莫測的惑心術,倒真要好好‘感謝’他那位道貌岸然的大師兄——蘇斂。

      十四歲那年,他尚在統(tǒng)戰(zhàn)峰,名義上還是謝流光的關門弟子。但蘇斂便敢仗著謝流光幾分不明不白的偏愛,敢在其眼皮子底下,變著法兒地針對他,極盡折辱。

      裴清泉至今記得,在一個陰沉的午后,蘇斂于謝流光休息的偏殿之中,慢條斯理地擦拭著一只古樸的銅香爐。

      那香爐只有巴掌大小,爐身雕刻著細致繁復的紋路,絲絲縷縷的白煙自頂上的爐口溢出,竟有一番森冷之意。

      蘇斂喚他過去時,頤指氣使,好像自己是可隨意擺布戲耍的玩物,而非師弟。

      “你,過來,快點。”

      裴清泉依言照做,只是不等他靠近,一股巨大的吸力便從香爐中傳來。

      再一睜眼,四周一片昏暗,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血腥與腐臭,腳下黏膩又濕滑。

      裴清泉心中一沉,他曾聽其他師兄說起過這香爐,是謝流光用來煉化強大魔物的一件法寶,內里自成空間,兇險異常。尋常人若是被困其中,不消片刻便會被爐內煞氣侵蝕,化為一灘膿血,連三魂六魄都剩不下。

      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際,身后卻響起一道虛弱又尖細的聲音。

      “你……居然是人?”

      裴清泉回頭,見不遠處有一個身影,蜷縮在角落。

      那是一個女子,或者說,曾經(jīng)是一個女子。

      對方形銷骨立,身上布滿了傷口,面容也血肉淋漓、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明亮、清澈,可觀見往日風采。

      那女子同樣也打量著他:

      “我們……或許有緣?!?/p>

      她說自己本是一極為罕見的高階魅魔,被困在此處十幾年,日夜受爐火磋磨,痛苦不堪。

      但是,她死不了,也無法被煉化,只因為那些曾被她用惑心術操控過的人,還在源源不斷給她提供力量。

      魅魔忽然顫抖起來:

      “孩子,我可傳你我族至寶——惑心術!”

      裴清泉那時心思單純,對魔物也多有偏見,認為其皆是邪惡嗜血之輩,更何況自己身陷絕境,哪里還有心思學習魔功。

      他強忍著周身傳來的刺痛,冷聲道:

      “我乃仙門弟子,豈能修習爾等邪魔歪道!”

      魅魔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發(fā)出一陣低低的、悲傷的笑:

      “仙門?邪魔歪道?”

      “孩子,這世間若不是人心比魔更毒…”

      “你又怎會落入此方境地?”

      她不再多言,只是幽幽地看著他。

      沒過多久,裴清泉便感覺手腳開始潰爛、流膿。爐內的煞氣太過霸道,他那點微末的修為根本無法抵御。

      裴清泉幾欲昏死過去,在那之前,卻有一股精純的魔力緩緩渡入體內,暫時壓制住了煞氣侵蝕。

      是那魅魔竟不顧自身安危,反哺其所剩無幾的魔力,為他續(xù)命。

      魅魔不語,只是透過眼前的青澀稚嫩面龐,看著遙遠記憶中的另一個人。

      許是蘇斂在外催動香爐,爐內煞氣猛地暴漲了成百上千倍。

      裴清泉剛有些舒緩,便又被折磨得連連嘔血。

      魅魔忽然間釋然一笑,拼盡了最后一絲神魂之力,強行撕裂了香爐的一道禁制裂縫。

      她將裴清泉推向那道微弱的光明:

      “快走!”

      “記住,惑心術的真諦,不在于魅惑!”

      “而在于……”

      “掌控人心最深處的欲望與恐懼!”

      “好孩子…活下去…”

      “你一定要活下去!”

      裴清泉無法忘記魅魔被煞氣吞噬時的神情,憂傷、欣慰,還有依依不舍的憐惜。

      裴清泉自香爐中僥幸逃出后,那香爐也隨之裂開了一道道縫隙,碎了個七零八落。

      蘇斂見狀,非但沒有半分驚慌,反而在謝流光面前倒打一耙:

      “師尊!弟子只是讓裴師弟幫忙看顧一下香爐,未曾想他竟如此不小心,失手打碎了您的法寶!”

      裴清泉胸中郁結,卻不想說出惑心術,更不愿提及那名魅魔。他選擇了沉默,也等同于認下了這樁罪名。

      蘇斂的說辭,謝流光自然不信,如此等級的法寶,怎么會被輕易打碎?

      但他還是施以重罰,令人賞了裴清泉二十道鎮(zhèn)魂鞭。

      自此之后,裴清泉才意識到自己當真是腹背受敵、孤立無援,便也無顧忌,開始修習那魅魔消散前交托的惑心術。

      前世,他便是用此法門,徹底控制了薛甸。

      薛甸被擺布著,以消耗自身靈核為代價,硬是將蘇斂的修為打落至下五境。

      蘇斂自視甚高,受此重創(chuàng),偏又查不出是何人所為,只能在暗地里失魂落魄,從天衍宗風光無限的大師兄,一夜之間淪為眾人揶揄打趣的笑柄。

      那份快意,裴清泉還沒有忘懷。

      只是,還不夠,遠遠不夠!

      重生一世,他的惑心術更加爐火純青。

      但這一次對付薛甸,他卻不打算再單純依靠惑心術。

      他要用雷符。

      紅玉編撰的《符箓錄》上記載著最為剛猛霸道的雷霆之力,可將人轟殺至渣,消散無形。

      從前,他沒有靈力,無法親手為那無辜慘死的魅魔報仇,只能假借薛甸之手。

      今時不同往日,這一世,蘇斂的命,必須由他親手來??!

      他要用最凌厲的手段,讓對方嘗盡自己曾經(jīng)受過的所有苦楚,并千倍百倍地奉還!

      裴清泉伸出指尖,在空中虛虛一劃,幾張淡不可見的符文一閃而逝。

      他已在閣樓的隱蔽處布置好雷符,只待**熏心的薛甸自投羅網(wǎng)。

      剛布置妥當,樓下便傳來一陣不輕不重的腳步聲。

      裴清泉收斂氣息,靜立窗邊。

      片刻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正是蘇斂。

      對方一如既往,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蒼白瘦削的臉,還有陰鷙至極的眼神。

      他斜睨著裴清泉,嘲諷道:

      “裴師弟,好大福氣?。俊?/p>

      “沈師叔在師尊面前特意點了你的名,要你與墨曦師弟一道,隨他下山游歷?!?/p>

      裴清泉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沈刻竟然點他一起同行?

      瑤光君何時那么多管閑事了?

      蘇斂見裴清泉不語,只當他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好事砸懵了,言語之中輕蔑更甚:

      “算你運氣好,能得沈師叔青眼?!?/p>

      “收拾好你的東西,明日一早便在紫金峰匯合出發(fā)?!?/p>

      他頓了頓,語氣又轉為威脅與警告:

      “這次游歷,裴師弟還得自求多福?!?/p>

      “別有運去、沒命回才好。”

      裴清泉無甚反應,只道:

      “多謝蘇師兄提點。”

      蘇斂冷哼一聲,轉身欲走,在經(jīng)過其身側時,卻故意用劍柄狠狠地戳了裴清泉的腹部。

      裴清泉被沖撞得身形晃動,等穩(wěn)住腳跟后,指甲卻已嵌入掌心。

      他的目光,追隨著蘇斂離去的背影,眼底殺意翻涌,卻又在瞬間被其掩飾起來,只余一片深不見底的平靜。


      更新時間:2025-06-20 20: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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