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淵噬龍者
江臨每吞噬一只妖物,就能掠奪對方的天賦神通。
代價是七日內(nèi)必遭妖力反噬,渾身長滿該妖物的鱗片爪牙,最終化為沒有理智的怪物。
這次他吞了條黑水玄蛇,銀鱗已從指尖蔓延至脖頸。
山野老獵戶告訴他:“葬龍淵下的東西,能解百妖反噬?!?/p>
他闖入禁地,守淵人的斬馬刀幾乎劈開他的頭顱。
千鈞一發(fā)時,潭底突然睜開一只巨大豎瞳。
“你身上…為何有我族氣息?”
冰冷的精神波動掃過江臨全身,他體內(nèi)躁動的蛇毒竟瞬間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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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傳來熟悉的、令人牙酸的刺癢,像有無數(shù)細小的蟲蟻在皮肉之下啃噬鉆營。江臨靠在冰冷潮濕的巖壁上,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扯得喉嚨火燒火燎。他緩緩抬起右手,借著石縫外透進來的、幽潭水面反射的慘淡微光,看向自己的手掌。
皮膚正在失去最后一點血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作嘔的、介于死灰與慘銀之間的色澤。細密、冰冷、堅硬的鱗片,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指甲根部瘋狂地向上蔓延、覆蓋。它們彼此摩擦,發(fā)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如同毒蛇在枯葉上游走。這層詭異的銀甲已經(jīng)爬過了手腕,覆蓋了小臂,此刻正貪婪地向著肘關(guān)節(jié)上方侵蝕。每一次心跳,都推動著這冰冷的銀色死亡疆域,向著脖頸、向著頭顱進發(fā)。
距離他撕開那條黑水玄蛇的七寸,貪婪地吮吸其滾燙的妖血、強行掠奪那操控弱水與劇毒的天賦神通,已經(jīng)過去了六天又七個時辰。
最后的時間,像指縫里握不住的流沙。
劇痛猛地從心口炸開,仿佛有燒紅的烙鐵狠狠捅了進去。江臨悶哼一聲,身體劇烈地弓起,額頭重重撞在粗糙的巖壁上,血混著冷汗淌下。視野瞬間被一片猩紅覆蓋,無數(shù)混亂、暴戾、充滿濕冷滑膩感的嘶鳴幻聽在顱內(nèi)瘋狂沖撞。那是黑水玄蛇臨死前最深的怨毒詛咒,是它盤踞在幽深寒潭底千萬年積累的冰冷獸性,正一點點腐蝕、取代他屬于“人”的意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某種冰冷滑膩的東西,正在自己的脊柱深處扭動、生長,試圖破開皮肉,鉆出體外。
七天…七日內(nèi)找不到解決之法,他就不再是江臨。他會變成一頭渾身覆蓋著冰冷銀鱗、口中毒牙滴落著融金蝕鐵涎水、只余下殺戮本能的怪物。
“咳…咳咳…” 他嗆出一口帶著濃重腥氣的黑血,粘稠得如同凝固的瀝青,濺落在布滿青苔的巖石上,發(fā)出“嗤嗤”的輕響,騰起一小股帶著惡臭的白煙。這就是黑水玄蛇的毒,正在他體內(nèi)狂歡。
就在絕望如同冰冷的潭水,即將徹底淹沒他的神智時,一張溝壑縱橫、寫滿風霜與山野智慧的老臉,突兀地刺破了那片血紅。
那是三天前,他像個瘋子一樣在山中亂撞,尋找最后一線生機時,遇見的最后一個活人——一個住在山坳最深處、幾乎與世隔絕的老獵戶。老人渾濁的眼睛在看到他指尖初生的銀鱗時,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近乎麻木的了然。
“后生…又遭了‘吃’的罪了?” 老人叼著旱煙袋,吧嗒吧嗒地抽著,煙霧繚繞中,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摩擦,“這山里頭的妖物,是好‘吃’的么?吃進去多少本事,就得吐出多少命來抵債…”
江臨那時幾乎已經(jīng)無法完整說話,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嘶嘶的漏氣聲,只能死死盯著老人。
老獵戶沉默了很久,久到江臨以為他要轉(zhuǎn)身離開,才用煙桿磕了磕腳下的巖石,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指向云霧深處一個更加幽暗、仿佛連光線都能吞噬的方向:“翻過…鬼見愁那道斷崖…底下…有個地方,老輩子都叫它‘葬龍淵’…邪性得很,鳥獸絕跡,進去的…沒幾個能爬出來…” 他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光,敬畏?恐懼?還是…一絲渺茫的希望?“但…老古話傳下來…說那淵底下的東西…能鎮(zhèn)百妖…解反噬…是真是假…看你…造化…”
葬龍淵!
這三個字,如同瀕死時扎入心臟的強心針,讓江臨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那是傳說中連真龍墜落都尸骨無存的絕地!
活下去!哪怕只有一絲可能!
一股混雜著求生本能與蛇毒催發(fā)的兇戾之氣猛地沖上頭顱,暫時壓倒了那鉆心蝕骨的劇痛和令人窒息的獸性。江臨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駭人的低吼,猛地從巖壁凹陷處彈射而起!動作僵硬卻帶著一股不顧一切的狂暴。他不再躲藏,不再顧忌那無處不在的、令人汗毛倒豎的窺視感和足以凍結(jié)骨髓的陰冷。
目標只有一個——前方那片籠罩在終年不散、濃得化不開的灰黑色霧氣中的巨大斷崖!霧氣翻滾著,像無數(shù)怨魂在無聲咆哮,隔絕了視線,也隔絕了生機。那里,就是鬼見愁。斷崖之下,便是葬龍淵!
他如同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受傷兇獸,四肢著地,以一種近乎爬行的詭異姿態(tài),在嶙峋怪石和濕滑的腐殖層間瘋狂突進。覆蓋著小臂的銀鱗刮擦著巖石,發(fā)出刺耳的“嚓嚓”聲,火星四濺。體內(nèi)奔涌的蛇毒與殘存的意志激烈沖突,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戰(zhàn)鼓擂在瀕臨破碎的鼓面上。
近了!那翻涌的灰黑色霧墻就在眼前,冰冷、粘稠,帶著濃重的土腥和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遠古的腐朽氣息。他甚至能感覺到霧氣深處,某種龐大到令人絕望的存在,在永恒的沉睡中散發(fā)出的、若有若無的沉重脈動。僅僅是靠近,靈魂都在顫抖。
“葬…龍…淵…” 他嘶啞地擠出三個字,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只剩下不顧一切的瘋狂。他縱身一躍,撞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霧墻!
身體撞入霧氣的瞬間,江臨感覺自己像是跳進了冰封萬載的寒潭。那濃得化不開的灰黑,并非水汽,而是無數(shù)細小的、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塵埃!它們無孔不入,瘋狂地鉆進他的口鼻、耳道、甚至試圖滲透皮膚上那些新生的銀鱗。刺骨的陰寒瞬間凍結(jié)了血液,連思維都變得滯澀僵硬。眼前一片絕對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連自己沉重的呼吸聲都被這詭異的霧氣徹底吞噬。
只有腳下傳來的觸感——冰冷、堅硬、光滑,像是某種巨大生物石化了的骨骼鋪成的斜坡,陡峭地向深淵傾斜。他只能憑著本能和身體下墜的趨勢,手腳并用地向下滑行、攀爬。銀鱗與光滑的“骨”面摩擦,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是這片死寂世界里唯一的聲響。
不知在絕對黑暗和刺骨冰寒中滑行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也許漫長如一個世紀。腳下陡峭的坡度驟然消失,他重重地摔落在某種堅硬的地面上,震得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霧氣…似乎稀薄了那么一絲。
江臨掙扎著抬起頭,抹開糊住眼睛的冰冷塵埃。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
他身處一個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穹隆之中。穹頂高懸,望不到頂,隱沒在更深的黑暗里。前方,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色水域,水面平滑如鏡,沒有一絲漣漪,倒映著頭頂那微弱的、不知從何而來的慘淡幽光,如同一片凝固的墨玉。這就是葬龍淵的寒潭?水面上彌漫著一層淡淡的、比外圍更凝實的灰白寒氣,絲絲縷縷,貼著水面游走,散發(fā)出比霧氣更加徹骨的低溫。
死寂。絕對的死寂。連水滴的聲音都沒有。
然而,就在這片死寂的核心,在那片無邊黑水的正中央,江臨的視線被牢牢釘住了。
水面上,漂浮著一朵巨大的蓮。
它并非凡俗意義上的蓮花?;ò瓿尸F(xiàn)出一種無法形容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紅近黑,層層疊疊,厚重如鐵,卻又散發(fā)著一種玉石般的冰冷光澤。蓮心并非蓮蓬,而是一團緩緩旋轉(zhuǎn)、不斷明滅的幽紫色光芒,光芒深處,隱隱勾勒出極其復(fù)雜玄奧的符文輪廓,每一次明滅,都帶動著整個地下空間的寒氣隨之脈動,仿佛是整個絕地陰寒力量的核心源頭!
那朵妖異黑蓮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恐怖宣告。它靜靜地浮在那里,就是這片死亡之淵的心臟。
江臨瞳孔劇震,血液幾乎凍結(jié)。老獵戶的話在腦中轟然炸響——“淵底下的東西…能鎮(zhèn)百妖…解反噬…”
是它!一定是它!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對未知的恐懼。體內(nèi)蛇毒的侵蝕似乎因為這極致陰寒的環(huán)境而稍稍遲滯,但銀鱗已經(jīng)爬上了他的鎖骨!時間不多了!
他掙扎著爬起,踉蹌著沖向寒潭邊緣。冰冷的潭水浸濕了他的褲腳,刺骨的寒意順著小腿向上蔓延,反而讓他體內(nèi)灼燒般的蛇毒反噬帶來一絲詭異的麻痹和緩解感。這感覺讓他更加瘋狂,目標直指潭心那朵詭異的黑蓮!
“呃啊——!” 他低吼著,就要撲入水中。
“孽障!”
一聲暴喝,如同九霄雷霆驟然在這死寂的空間炸響!聲音蒼老、枯澀,卻蘊含著一種斬斷山岳的恐怖威嚴和仿佛沉淀了千年的冰冷殺意!
聲音未落,一股足以撕裂空間的勁風已從江臨側(cè)后方狂飆而至!那不是風,是純粹的、凝練到極致的殺意!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全身,江臨全身的汗毛(未被鱗片覆蓋的部分)根根倒豎!求生的本能讓他用盡最后一絲屬于“人”的理智和蛇毒催發(fā)的蠻力,猛地擰身、向側(cè)面撲倒!
“嗤啦——!”
一道森白的寒光,幾乎貼著他的頭皮和左肩削了過去!凌厲無比的刀氣撕裂空氣,發(fā)出鬼哭般的尖嘯。幾縷被削斷的頭發(fā)和幾片剛剛覆蓋上肩膀的銀鱗,瞬間被那刀氣絞成了肉眼難辨的粉末!
江臨重重摔在冰冷的巖石地上,左肩傳來火辣辣的劇痛,鮮血瞬間染紅了殘破的衣物。他驚駭欲絕地抬頭望去。
一個身影,如同從巖壁的陰影中直接凝結(jié)出來,悄無聲息地擋在了他與寒潭之間。
那是一個極其枯瘦的老人。穿著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顏色、仿佛和這淵底巖石融為一體的破爛麻衣。他佝僂著背,臉上層層疊疊的皺紋深得能夾死蒼蠅,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常年不見天日的死灰色。唯有一雙眼睛,渾濁得像是蒙著厚厚的白翳,卻死死地“釘”在江臨身上。那眼神里沒有任何屬于活人的情緒,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以及…一種看待死物的冰冷。
他枯瘦如柴、指節(jié)粗大變形的手中,倒提著一柄造型極其夸張的兵器——那是一柄幾乎與他佝僂身體等高的巨大斬馬刀!刀身厚重,布滿了暗紅色的、如同干涸血跡般的銹蝕痕跡,刀刃卻閃爍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新發(fā)于硎般的冷冽寒光。刀身上,刻滿了密密麻麻、扭曲怪異的符文,此刻正隨著老人身上散發(fā)出的無形煞氣,流淌著極其微弱、卻兇戾無比的血色微光。
這柄兇刀,和他那枯槁如尸的身形,形成了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強烈反差。
“擅闖…葬龍淵…竊視…鎮(zhèn)淵血蓮…” 守淵人的聲音如同兩塊生銹的鐵片在摩擦,干澀、緩慢,每一個字都帶著凍結(jié)靈魂的寒意,“死!”
最后一個“死”字出口的剎那,老人動了!
那佝僂的身影瞬間消失!不是速度快,而是仿佛直接融入了這片空間的陰影!一股比之前凌厲十倍、純粹為殺戮而生的恐怖刀意,如同無形的山岳,轟然降臨,死死鎖定了江臨!
江臨渾身血液都凝固了!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機感,比體內(nèi)蛇毒反噬強烈百倍、千倍!他看到了!在那片因老人消失而扭曲的光影中,一道凝練到極致、撕裂虛空的慘白刀光,如同來自地獄的裁決,無視了空間的距離,已朝著他的頭顱,無聲無息卻又快到超越思維地劈斬而下!
斬馬刀未至,那冰冷的殺意已經(jīng)刺穿了他的眉心,凍結(jié)了他的思維!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江臨甚至能“看”到自己頭顱被一分為二、腦漿迸裂的慘象!他體內(nèi)的蛇毒瘋狂地、絕望地沸騰,試圖催動身體閃避,但在這恐怖的刀意鎖定下,他全身的肌肉骨骼都發(fā)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根本無法移動分毫!
要死了!葬龍淵的秘密,老獵戶的傳說,體內(nèi)蛇毒的折磨…一切的一切,都要在這柄恐怖的斬馬刀下,化為泡影!
江臨的眼中,只剩下那道不斷在瞳孔中放大的、收割一切的慘白刀光!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萬念俱灰的剎那!
“嗡——!??!”
整個葬龍淵的地下空間,猛地、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不是來自上方,不是來自巖壁,而是來自…腳下!來自那片無邊無際、死寂如墨的寒潭深處!
一股無法形容的、古老、蒼茫、浩瀚到令天地失色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了億萬年的洪荒巨獸,驟然蘇醒!這意志并非實質(zhì)的聲音,卻如同億萬座神山崩塌的轟鳴,直接在江臨和那守淵老人的靈魂最深處轟然炸響!
那道即將劈開江臨頭顱的、凝練無比的慘白刀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在這股浩瀚意志的碾壓下,無聲無息地…寸寸崩碎!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冰冷的空氣中。
守淵老人那枯槁佝僂的身影,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晃動!他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猛地向后踉蹌了一大步,手中那柄兇戾滔天的符文斬馬刀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嘎吱”呻吟,刀身上流轉(zhuǎn)的血光瞬間黯淡到了極致。他渾濁的雙眼第一次劇烈地波動起來,那萬年不變的死寂漠然被一種難以置信的、深植于骨髓的驚駭所取代!
江臨更是如遭雷擊,七竅瞬間涌出鮮血,身體徹底癱軟在地,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他的靈魂仿佛被這浩瀚意志粗暴地沖刷了一遍,意識一片空白,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渺小感。
緊接著,寒潭中央,那朵妖異的、暗紅近黑的巨大血蓮,蓮心處那團緩緩旋轉(zhuǎn)的幽紫色光芒,驟然間光芒大放!不再是溫和的明滅,而是如同超新星爆發(fā)般,刺目的紫光瞬間吞噬了整個蓮臺,甚至將周圍粘稠的灰白寒氣都染上了一層詭異的紫色!
光芒的核心,那復(fù)雜玄奧的符文輪廓劇烈地扭曲、變形、重組!
然后,在江臨幾乎要被這光芒刺瞎的視線中,在那幽紫色光芒的最深處…一只眼睛,緩緩地睜開了。
巨大!無法想象其本體該是何等龐大!僅僅是一只豎立的瞳孔,便占據(jù)了那旋轉(zhuǎn)的幽紫光團的核心!那瞳孔呈現(xiàn)出一種比最深邃的宇宙還要幽暗的暗金色,冰冷、威嚴、漠然,仿佛歷經(jīng)了無數(shù)紀元的滄桑,看透了萬物的生滅輪回。瞳孔深處,似乎有無數(shù)星辰誕生又湮滅的景象在流轉(zhuǎn),散發(fā)出一種凌駕于眾生之上的、神祇般的恐怖威壓。
這只暗金色的巨大豎瞳,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那盛放它的詭異血蓮,穿透了刺目的幽紫光芒,精準無比地、牢牢地“釘”在了癱倒在地、如同螻蟻般的江臨身上。
江臨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目光凍結(jié)、撕裂!
下一秒,一個冰冷、宏大、毫無人類情感、如同萬載玄冰相互摩擦、又像是無數(shù)雷霆在深淵最底層滾動的聲音,直接在江臨和守淵老人的精神意識中轟然炸響,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撼動靈魂的力量:
“你身上…為何有我族氣息?”
隨著這精神波動的掃過,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生命本源最深處的威壓,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江臨!
奇異的事情發(fā)生了。
就在這股浩瀚威壓降臨的瞬間,江臨體內(nèi)那如同巖漿般瘋狂奔涌、啃噬他血肉筋骨、幾乎要撐爆他理智的狂暴蛇毒,那催生著冰冷銀鱗蔓延的可怕反噬之力,竟然…如同烈日下的薄雪,瞬間平息了下去!
那股灼燒靈魂的劇痛消失了,那瘋狂啃噬理智的獸性嘶鳴沉寂了,甚至連皮膚上那些蔓延的銀鱗,其生長的刺癢感也戛然而止。并非被清除,更像是被一種更高位階、更本源的力量,強行…鎮(zhèn)壓、凝固了!
江臨癱在冰冷的巖石上,身體因為劇痛的驟然消失而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劫后余生的戰(zhàn)栗。他茫然地抬起手,看著自己覆蓋著銀鱗、已經(jīng)蔓延至鎖骨的手臂——那冰冷的銀色停止了侵蝕,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守淵老人枯槁的身體如同風化的石雕般僵立在原地,手中斬馬刀上的血光徹底熄滅。他那張布滿千年風霜的臉上,此刻只剩下一種近乎凝固的、無法理解的驚駭。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潭心那巨大豎瞳,又猛地轉(zhuǎn)向地上如同螻蟻般的江臨,嘴唇無聲地翕動著,仿佛想說什么,卻連一絲聲音都無法發(fā)出。
整個葬龍淵底,陷入了一種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詭異的死寂。只有潭心那巨大的暗金色豎瞳,如同亙古不變的星辰,冰冷地俯視著下方渺小的闖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