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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用等到第三日,只第二天上午,十余個管事就先后將自己這些年干過的見不得光的事,一樁樁、一件件,低頭認(rèn)了個清楚,然后被關(guān)在東廂房等待發(fā)落。

      帳房里,高舉和陳然帶著一些人正抽取供述和府中賬目一一核對,幾案上摞著厚厚的賬冊,紙頁微黃,油光泛舊——都是往年舊賬。幾人分工明確,一隊抽取,一隊核對,還有人將對不上、錯落出的項目另記小冊,忙得熱火朝天。

      “核對結(jié)果如何?這些賬目都對得上嗎?”薛蟠走進(jìn)賬房,語氣不重,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勢。

      案幾后的高舉頭也不抬,手上還在翻看賬冊,淡淡回道:“目前已抽查的幾筆都能對應(yīng)上,供出來的內(nèi)容大致屬實。只是……”他頓了頓,“到底有沒有遺漏,還不好說?!?/p>

      “這么說,這些人當(dāng)真貪了府里二十萬兩銀子?”薛蟠語氣微沉,目光掃過一疊疊賬冊。他早有所料,可真聽到數(shù)字時,心頭仍是一沉。十幾個管事,撈了二十萬兩,再加上王家父子撈走的十幾萬,合起來三十多萬兩。這還是府內(nèi),整個兩京一十三省,百多個掌柜,又撈了多少?

      “銀子進(jìn)進(jìn)出出,有水分是常事,根據(jù)我們估算,但就算有偏差,也不會相差太多?!备吲e一錘定音,語氣不疾不徐,卻分外堅定。

      “好?!毖次⑽㈩h首,轉(zhuǎn)身往外走,“你們繼續(xù)比對,我去把這些錢,一個子兒不少,全給追回來。”

      這一天,整個金陵都能看到,薛蟠騎著高頭大馬,身著素色錦袍,頭戴團花紫金冠,腰系玉帶,威風(fēng)凜凜,帶著一眾小廝、仆男,浩浩蕩蕩沿街而行。馬蹄聲聲,街人側(cè)目。

      每到一處,都由供出財務(wù)的原管事親自帶路,前往他們往年藏錢、置產(chǎn)、借名買鋪之地。當(dāng)場立冊建檔,估值核銷。然后由管家?guī)е~目和財物送回薛府,由薛夫人和薛寶釵查驗后入賬進(jìn)庫。

      看著不斷送入府內(nèi)的財物,薛夫人氣的臉色通紅,要知道,這可是管事們在自己當(dāng)家時撈的,這不擺明了是在打她的臉嗎?

      她苦心操持多年,自覺無愧于薛門家聲,哪知一朝權(quán)交與兒,便查出這許多虧空。眼見著一車車銀票、契書、金銀器皿、綾羅綢緞源源送入賬房,薛夫人只覺臉上火辣辣的。

      薛寶釵大感痛快,之前自己查帳,這些人變著花樣給自己添麻煩,現(xiàn)在一個個乖得像貓似的,低頭哈腰領(lǐng)路交代,只差沒給薛蟠磕頭認(rèn)罪了。

      這日薛蟠正在忙碌,只見小廝近前稟報,蝌大爺來了。

      薛蟠頓時了然,想來便是那二房獨子,薛寶琴的哥哥,自己的堂弟了。

      “去,請他進(jìn)來?!?/p>

      不一會兒,小廝領(lǐng)著一位形貌超絕,氣度非凡青年走了進(jìn)來。那少年比薛蟠略小,見到薛蟠,快走幾步:“大哥做的好大事,怎么也不叫上我一起?!?/p>

      “哈哈哈,兄弟莫怪,我知嬸娘身體不好,怕攪擾了你們清凈。”薛蟠笑道。

      “母親聽說此事后,連忙叫我來幫你,大哥,可有用得上兄弟的地方?!币娧磁c以往大不相同,薛蝌心底更多幾分親近。

      “我這邊還好,只是府中只有母親和寶釵在,怕是難于應(yīng)對,不如你去那邊幫忙查驗入庫?!毖此伎家粫海瑢ρ︱虻?。

      “既然如此,我現(xiàn)在便去府內(nèi)?!闭f著就要離開,卻被薛蟠拉住,薛蝌疑問道:“大哥可還有事?”

      “瞧我,”薛蟠一拍腦袋,“剛剛我得了一只品相極佳的人參,你送回家去,給嬸娘調(diào)理身子,也算我盡一份孝心?!闭f著,指揮人翻找出那支人參。

      薛蟠知道,薛蝌值這個價。

      “這,蝌謝過兄長?!毖︱颡q豫片刻,就應(yīng)了下來,由于事關(guān)母親身體,并沒有推脫。

      “你這豈不是見外,你來幫我,我可曾謝過你?自家兄弟,我知道你需要這東西,盡管拿去用就是。”說著,將那支參推入薛蝌懷里。

      薛蝌聞言,笑容更深了幾分,抱著人參離開了。

      三日之間,薛蟠將三十萬多兩銀子或等值產(chǎn)業(yè)一一收回。這也讓整個應(yīng)天府一片喧嘩,街頭巷尾、茶樓酒肆,無不在議論薛家那位“紈绔大爺”的驚人之舉。

      三日后,“追討”完畢的薛蟠斜倚著坐在薛家正堂,下面站著十幾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管事。

      “你們中的絕大部分,還算老實,交代的比較徹底,我便不再追究?!毖撮_口贊同,只見眾管事長出一口氣,薛蟠又看向一個人:“可還是有人心懷僥幸,謝峰,你可有話要說?”

      只見那叫謝峰的管事臉色煞白,額上冷汗直冒,嘴唇哆哆嗦嗦:“大、大爺,小的……小的真沒敢藏得太多??!那筆銀子,是……是老爺還在時留下的私賬,小的只是……”

      “住口!”薛蟠一聲喝斷,聲如驚雷。

      屋內(nèi)眾人齊齊一震,謝峰更是雙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

      薛蟠聲音肅穆:“我問你的是不是還有未交代的,你卻拿老爺壓我?”

      謝峰連連磕頭,“咚咚”作響:“大爺饒命啊,小的糊涂,小的貪念作祟,實不該!銀子……銀子我明早就送來,連本帶利,一分不少!”

      薛蟠卻反而笑了一聲,吩咐道:“不必,我給過你機會了,來人,把謝峰帶出門去杖斃,其家人發(fā)賣的遠(yuǎn)遠(yuǎn)的?!?/p>

      屋里眾人聞言皆變了臉色,有膽小的甚至“撲通”一聲跪下,身子都開始發(fā)顫。

      謝峰臉上的血色倏然褪盡,似被當(dāng)頭澆了一盆冰水,驚駭?shù)溃骸按鬆?!饒命啊大爺!我知錯了!饒命?。 ?/p>

      門外應(yīng)聲而入兩名身形高大的仆役,面無表情,一左一右將謝峰架起。

      謝峰拼命掙扎,哭喊哀嚎,卻再沒人敢替他說一句情。

      只聽薛蟠一句:“將他那幾處產(chǎn)業(yè)、房契、銀票收繳入庫,若有遺漏,管家與賬房一并擔(dān)責(zé)!”

      “是!”仆役應(yīng)聲而出,謝峰的哭聲漸遠(yuǎn),眾人心底發(fā)寒。

      “辦錯了事的已經(jīng)罰了,那你們這些老實本分的自然就該賞賜,你們這些人中,趙四,李方貪墨數(shù)額多,降為小管事,其他人按照原來分級重新給你們分配差事,你們可愿意?”大棒展現(xiàn)完了,自然要給顆糖果。

      眾人原本還心有余悸,聽薛蟠忽而一轉(zhuǎn)語鋒,竟說要“重新分配差事”,一時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有不敢置信。

      良久,方才有人試探著開口:“大爺說的……可當(dāng)真?”

      薛蟠點點頭,朗聲道:“我一開始不就說了嘛,只要認(rèn)錯夠積極,態(tài)度夠誠懇,并交出這些年貪墨的財物,以后依舊敘用“

      場中眾人聽薛蟠這一番話,神情不一,有人面露釋然,也有人低頭偷笑,更多的卻是苦笑——心里那句“您是這么說的,可咱們哪敢信啊”雖不曾說出口,卻全寫在了臉上。

      薛蟠掃了他們一圈,將對他們的安排一一說出,全都挪了位置,并且一些關(guān)鍵位置換了些可靠的人,同時那些暫代管事沒有都撤銷,許多表現(xiàn)較好的掛了副管事的名頭聽用。

      一番安排結(jié)束后,眾人皆是非常滿意。


      更新時間:2025-06-23 19:1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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