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聲、驚嘆聲、恐懼聲、幸災樂禍聲交織在一起。今日之后,“顧星辰”這個名字,將不再是青嵐城顧家的恥辱和笑柄,而是帶著血腥與傳奇色彩,深深烙印在每個人心中!
高臺上,顧云峰看著兒子慘狀,聽著周圍的議論,臉色由青轉(zhuǎn)紫,由紫轉(zhuǎn)黑,胸膛劇烈起伏,一股腥甜涌上喉頭,被他強行咽下。他死死盯著顧星辰消失的方向,眼中是傾盡三江五海也難以洗刷的怨毒和殺意!
“顧…星…辰!我顧云峰…必讓你…生不如死!!”無聲的咆哮在他心中瘋狂回蕩。
而一直沉默的顧驚鴻,看著那一路延伸的血腳印,眼神深邃如淵。他第一次,在這個被自己無視多年的“廢柴”堂弟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名為“威脅”的東西。枯骨淵…到底改變了什么?他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一塊溫潤的玉佩,若有所思。
顧星辰拄著長刀,拖著殘破的身軀,一步一步挪回那間破敗的柴房。每一步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口,劇痛如同潮水般不斷沖擊著他的神經(jīng)。后背被風刃和金針留下的傷口火辣辣地疼,內(nèi)腑被顧云峰的威壓震傷,氣血翻騰。斷掉顧長空一臂,看似痛快,實則將他徹底推向了顧家嫡系的對立面,再無轉(zhuǎn)圜余地。
推開吱呀作響的柴門,熟悉的霉味和灰塵味撲面而來。他再也支撐不住,靠著門板滑坐在地,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味。冷汗混著血水,不斷從額頭和身上淌下。
“咳咳…”劇烈的咳嗽牽動傷勢,他又吐出一小口淤血。但他眼中沒有痛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靜,以及深處燃燒的火焰。
贏了。代價慘重,但贏了。
他用最殘酷的方式,向整個顧家宣告了他的歸來,宣告了他顧星辰,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魚肉!
他艱難地盤膝坐好,意識沉入體內(nèi)。丹田處,那微弱駁雜的練氣一層靈力幾乎耗盡,如同風中殘燭。但古玉帶來的超強感知依舊清晰。他能“看到”體內(nèi)淤塞的靈脈,在古玉持續(xù)不斷的、極其緩慢的“滋養(yǎng)”下,最外圍的幾條細小支脈,似乎…被強行沖開了一絲縫隙?雖然依舊無法形成有效的靈力循環(huán),但這是一個信號!一個證明他并非完全無法引氣的信號!
他嘗試運轉(zhuǎn)《引氣訣》,稀薄的靈氣艱難地涌入體內(nèi),大部分依舊消散,但有一小縷,竟真的順著那被強行沖開的一絲縫隙,融入了丹田那微弱的氣旋之中!雖然微乎其微,卻真實存在!
一絲微弱的暖流從丹田升起,雖然無法療傷,卻讓他疲憊的精神為之一振。
“力量…還不夠…”顧星辰握緊了拳頭。今日若非大長老阻攔,顧云峰盛怒之下的一擊,足以讓他灰飛煙滅。煉體三重,煉氣一層,在筑基修士面前,依舊是螻蟻。
他需要變得更強!快!更快!
意識沉入“微塵之境”??臻g依舊狹小灰蒙,但時間的流速差異感似乎比深淵時更明顯了一點(接近1.2:1)。他立刻開始推演今日的戰(zhàn)斗。
顧長空的火球術、風縛術、金針符…每一個法術的靈力波動軌跡、能量爆發(fā)點、速度變化…都在他意識中反復回放、拆解。結合自身閃避和格擋的瞬間反應,尋找更優(yōu)的應對方案。
“火球術爆發(fā)點在核心…側移需提前半步…”
“風縛術的靈力節(jié)點在腳踝三寸處…力量爆發(fā)點若能精準沖擊節(jié)點…”
“金針符靈力分布前密后疏…格擋需以點破面,刀尖點刺核心區(qū)域可擾亂其整體結構…”
他在意識空間中一遍遍模擬,優(yōu)化著《游魚步》的閃避軌跡,推演著格擋金針符時更省力、更有效的刀法變化(可稱為“破法”雛形)。同時,今日硬撼顧長空靈力長劍時的反震之力,也讓他意識到《銅皮訣》在防御靈力沖擊上的不足。他開始嘗試在意識中,將《銅皮訣》的氣血運行路線進行微調(diào),模仿今日戰(zhàn)斗中肌肉瞬間緊繃、氣血集中爆發(fā)抵御沖擊的狀態(tài),試圖推演出一種短時間增強局部防御的爆發(fā)技巧(可視為“鐵壁”雛形)。
在時間流速差異的微塵之境中,他不知疲倦地推演著?,F(xiàn)實中不過片刻,意識中卻仿佛過去了數(shù)個時辰。
當他退出微塵之境時,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更加銳利。戰(zhàn)斗的感悟和推演的成果,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指引著他下一步的方向。
就在這時,柴房那扇破門被輕輕敲響。
篤篤篤。
聲音很輕,卻讓顧星辰瞬間警覺,如同受驚的野獸,猛地握緊了手邊的長刀!冰冷的殺意瞬間彌漫開來。這個時候,誰會來找他?顧云峰派來的殺手?
“星辰堂弟,是我,顧驚鴻?!遍T外傳來一個清朗平和的聲音。
顧驚鴻?他來做什么?顧星辰眼神微凝。這位顧家第一天才,向來對他視若無物,此刻登門,絕非善意。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氣血,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門沒鎖?!?/p>
吱呀一聲,柴門被推開。一身白衣的顧驚鴻緩步走了進來。他氣質(zhì)依舊出塵,仿佛不染塵埃。他目光掃過簡陋破敗的柴房,最后落在靠坐在墻角、渾身浴血卻眼神銳利的顧星辰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探究,有審視,甚至…有一絲極其隱晦的忌憚。
“星辰堂弟,傷勢如何?”顧驚鴻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如同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死不了?!鳖櫺浅降幕卮鹜瑯颖浜喍?。
顧驚鴻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態(tài)度,目光狀似無意地掃過顧星辰的身體,尤其是在他心臟和丹田位置略微停留了一瞬,仿佛在感應著什么。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顧星辰隨意放在身側的那把精鋼長刀上。
“堂弟今日在擂臺上,真是讓為兄刮目相看?!鳖欝@鴻語氣平淡,“以煉體三重之軀,硬撼煉氣二層,最后…更是魄力驚人。”他頓了頓,話鋒一轉(zhuǎn),“不過,堂弟可知,匹夫之勇,終難長久。修行之路,天賦、資源、傳承,缺一不可。”
他向前走了兩步,距離顧星辰更近了些,一股屬于煉氣后期修士的淡淡威壓似有似無地彌漫開來,并非刻意壓迫,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審視和居高臨下。
“堂弟能從枯骨淵底生還,想必…是有些機遇吧?”顧驚鴻的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如同能洞穿人心,“比如…某些…特殊的物品?或許…與我那失蹤多年的三叔有關?”
顧星辰心中猛地一凜!古玉!顧驚鴻果然在懷疑!他懷疑自己得到了父親留下的“寶物”!他強壓住心頭的震動,臉上卻依舊是一片冰冷的麻木,甚至帶著一絲嘲諷:“枯骨淵底,只有白骨和吃人的蟲子。我能活著爬上來,靠的是命硬。至于我爹留下的東西?呵,二伯不是派人在淵底找過了么?怎么?沒找到,就懷疑到我這個‘廢柴’身上了?”
他刻意咬重了“廢柴”二字,目光毫不避諱地迎上顧驚鴻審視的視線。
四目相對??諝夥路鹉獭?/p>
顧驚鴻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一潭深水,讓人看不出深淺。他靜靜地看了顧星辰幾息,那無形的審視感如同冰冷的觸手,試圖探入顧星辰的靈魂深處。顧星辰全身肌肉緊繃,古玉帶來的靈魂守護之力悄然流轉(zhuǎn),抵御著這股無形的壓力,眼神依舊冰冷倔強,沒有一絲閃躲。
片刻之后,顧驚鴻嘴角忽然勾起一絲極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命硬…確實是個好理由。”他輕輕頷首,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又似乎完全不信?!靶浅教玫芎蒙蒺B(yǎng)。家族大比雖過,但修行之路漫漫。希望堂弟…好自為之?!?/p>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zhuǎn)身,白衣飄動,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間破敗的柴房。
直到顧驚鴻的氣息徹底消失在感知中,顧星辰緊繃的神經(jīng)才驟然放松,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牽扯著傷口又是一陣劇痛。他大口喘息著,眼中充滿了凝重。
“顧驚鴻…他絕對察覺到了什么…”顧星辰捂著胸口,感受著體內(nèi)古玉那微弱的、仿佛心臟般跳動的冰涼觸感。顧驚鴻最后那一眼,絕非無的放矢!他雖然沒有明說,但那無形的壓力和最后的“好自為之”,都充滿了警告的意味。
此地,已非久留之地!
顧云峰恨他入骨,隨時可能鋌而走險。顧驚鴻心思深沉,已然起疑。顧家,對他而言,已是龍?zhí)痘⒀ǎ?/p>
他掙扎著起身,從草堆深處翻出一個破舊的小包裹。里面只有幾塊硬邦邦的窩頭,一點金瘡藥,還有…一枚拇指大小、散發(fā)著微弱靈氣的乳白色石頭——下品靈石!這是今日家族大比的獎勵!
靈石入手,一股精純溫和的靈氣順著手掌涌入體內(nèi),讓他精神微微一振。他毫不猶豫,立刻盤膝坐下,將靈石握在掌心,全力運轉(zhuǎn)《引氣訣》!
這一次,有了靈石精純靈氣的輔助,效果截然不同!雖然廢靈根依舊如同篩子,大部分靈氣逸散,但涌入丹田的靈氣流明顯粗壯了一絲!那條被古玉強行沖開一絲縫隙的細小支脈,在精純靈氣的沖刷下,似乎又…松動了一絲絲?
與此同時,古玉也仿佛被靈石靈氣刺激,散發(fā)出的那股“滋養(yǎng)”之力似乎活躍了一點,引導著更多的靈氣,艱難卻持續(xù)地沖擊著淤塞的靈脈壁壘。
時間一點點流逝。靈石的光芒逐漸黯淡,最終化為一塊毫無光澤的頑石。
顧星辰睜開眼,感受著丹田內(nèi)那依舊微弱、卻比之前凝實了一絲、總量也增加了一小截的駁雜靈力。
煉氣一層…穩(wěn)固了!甚至隱隱觸摸到了煉氣一層中期的門檻!
他小心翼翼地將靈石殘渣收起。這東西,以后或許還有用。
然后,他從懷里掏出一本薄薄的、邊緣磨損嚴重的獸皮冊子——殘缺的身法《游魚步》。這是大比獲勝的另一項獎勵。
夜色漸深。顧星辰?jīng)]有休息,忍著傷痛,借著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開始翻閱《游魚步》。冊子只有前面幾頁,記載著一些基礎的閃避步法和氣血配合的要訣,后面大半殘缺。
若是以前,顧星辰看這種殘缺功法只會覺得晦澀無用。但此刻,在微塵之境推演過戰(zhàn)斗,在生死邊緣磨礪過身法,再看這《游魚步》的基礎要訣,竟有種豁然開朗、觸類旁通之感!
“原來如此!氣血運行與步法轉(zhuǎn)折的配合,竟能如此精妙!”
“這處閃避的發(fā)力點,與我推演的‘側滑步’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更省力!”
“可惜后面缺失了…不過,基礎已足夠!剩下的…靠我自己!”
他如饑似渴地吸收著冊子上的內(nèi)容,結合自身在深淵和擂臺上生死搏殺的經(jīng)驗,以及微塵之境的推演成果,在腦海中不斷融合、優(yōu)化。
他站起身,強忍傷痛,在狹小的柴房內(nèi),按照優(yōu)化后的理解,開始練習最基礎的步法。動作緩慢而扭曲,因為要避開身上的傷口,顯得滑稽而艱難。汗水混著血水再次浸透了他的衣衫。
但他眼神專注,如同朝圣的信徒。每一次邁步,每一次轉(zhuǎn)折,都傾注著他對力量的渴望和對生存的執(zhí)著。
夜,深沉。破敗的柴房內(nèi),一個渾身浴血的少年,在傷痛與孤寂中,如同蹣跚學步的幼獸,一遍遍演練著簡陋的步法,追逐著那一線渺茫卻無比堅定的…逆天改命之路。
他知道,當黎明到來,便是他徹底離開這個冰冷牢籠,踏上未知而兇險的九州大陸之時!那里,有更廣闊的天地,有更強大的敵人,也有…他追尋父親蹤跡的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