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畫布血染畫布：柯明澈之瞳“云間畫廊”兇案現(xiàn)場，
保安王強的尸體成了抽象畫的模特。他的眼睛融進猩紅油彩，
胸口裂開暗紅花苞——分明是一筆絕命顏料。前警界側(cè)寫師柯明澈指尖劃過那抹血痕時，
竟看到死者眼前最后的畫面：導師林銳成名作《純白》，掛在他死前的位置。
第二具尸體在影院銀幕潑成巨大放映頭，死者是老馬——當年林銳抄襲門的關(guān)鍵證人。
第三具尸體被釘在畫架上，落地窗血畫寫著“獻給K.M.C”。
柯明澈猛地推開林銳畫室大門，卻看見導師正往調(diào)色盤擠著鮮紅顏料?！澳銇淼谜茫?/p>
”林銳微笑蘸起顏料，“來看看我這幅《墮落與救贖》的終章。
”暴雨砸在“云間畫廊”巨大的玻璃幕墻上，發(fā)出沉悶而持續(xù)的爆響，
像是無數(shù)濕透的鞭子在抽打。值夜老清潔工張大伯佝僂著背，提著水桶和拖把，
推開VIP展廳沉重的啞光金屬門。
一股冰冷的氣息混合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腥甜氣味撲面而來。
手電筒昏黃的光柱在深灰色地毯上晃動，猛地定格在展廳中央。
張大伯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被掐斷似的抽氣。保安隊長王強，穿著皺巴巴的制服，
身體以極其怪異的姿勢，跪伏在那幅占據(jù)了整面墻的巨幅抽象畫——《混沌》之前。
他雙目緊閉，可眼瞼以下的部位，直至顴骨，被黏稠、未干的猩紅色油彩糊滿了，
凝固成兩片刺目的血塊，乍看去像被割掉了眼睛。他胸口制服敞開著，
一道猙獰的裂口橫貫其上，邊緣翻卷，
周圍的皮膚和布料被同樣艷得發(fā)黑的紅色油彩大片涂抹覆蓋。那黑色與紅扭曲糾纏，
形成抽象而冷酷的花苞狀，像是一朵直接從肌體深處綻開的惡之花。
鮮血從他跪姿的身下汩汩蔓延，在地毯和冰涼的大理石地磚交匯處，
蜿蜒繪制出一幅扭曲、陰森的抽象圖案，仿佛地獄的畫師用血做墨，在地獄入口留下的簽名。
一片猩紅里，只有王強的表情詭異無比——平靜得可怕，甚至隱隱有絲解脫。
張大伯踉蹌后退，跌坐在地，水桶哐當翻倒，污水橫流。那沉悶的聲響淹沒在暴雨里，
卻在死寂的展廳內(nèi)，驚心動魄。警車刺目的紅藍頂燈割破雨幕，在畫廊外墻變幻閃爍。
刑警隊長李震第一個跨過警戒線，皮鞋踩在吸飽了血的地毯上，發(fā)出一種令人牙酸的噗嗤聲。
他看著眼前的景象，眉頭擰成死結(jié)，一股涼氣從脊椎直竄天靈蓋。
濃重黏膩的血腥味和松節(jié)油、高級礦物顏料的奇特化學氣味混合在一起，
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腐爛芬芳，充斥鼻腔。李震的目光掃過地上詭異的抽象血圖，
掠過王強胸前那朵猙獰的“花”，最后落在他被油彩覆蓋的雙目位置。
一絲不易察覺的震動掠過他眼底?！隘傋印彼吐曋淞R，掏出手機，
屏幕幽光映著他疲憊卻銳利的眼睛，手指準確地在通訊錄里點出一個名字——柯明澈。
電話接通前，他特意抬頭，
視線死死鎖在那幅原本掛著《純白》、此刻卻被替換成了這幅不詳《混沌》的巨幅畫作上。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很安靜，只有微弱的空調(diào)送風聲?？旅鞒旱穆曇敉高^電波傳來，
帶著剛被驚醒的微?。骸袄铌?？”聲音平穩(wěn)得像一片結(jié)了冰的湖?！懊鞒?，
”李震的嗓子有些發(fā)緊，眼睛沒離開畫布上那些混亂的、仿佛在尖叫的色塊，
“云間畫廊……需要你，現(xiàn)在。情況很糟，我第一反應(yīng)，是你那套本事派得上用場。
”電話那端有幾秒的沉默。
李震幾乎能想象到柯明澈此刻的狀態(tài)——靠著冰冷的床沿或是站在某個漆黑的角落，
眼神穿過無形的隔膜，投向一個旁人看不到的深淵?！鞍缸?？
”柯明澈的聲音依舊沒什么起伏?！皻⑷耍崩钫鸬穆曇魤旱酶?，
每個字都像浸透了濃得化不開的血，“但這不是一般的兇殺。現(xiàn)場……像個祭壇，
又像張沒完成的畫。兇手在用血和尸體搞創(chuàng)作。王強，保安隊長?！薄啊瓌?chuàng)作？
”柯明澈咀嚼著這個詞，聲線里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裂痕，隨即又平復下去，
“我二十分鐘后到。”電話掛斷的忙音響起，干脆利落。李震放下手機，深吸一口氣，
那混雜的血腥與油彩氣味讓他肺腑翻涌?？旅鞒?，這個名字在警隊也曾光芒四射。
天生的側(cè)寫師，那雙眼睛能穿透迷霧，看到罪犯骨頭縫里的黑暗。但三年前那次慘烈的失手，
他本該救出的人質(zhì)——他的親妹妹——最終只變成停尸房里一卷冰冷的記錄。
從此警界新星熄滅，只余下畫廊里一個格格不入的影子，
在藝術(shù)品的光影中磨損著自己的敏銳，仿佛那敏銳本身已是無法承受的酷刑。
李震握緊了拳頭，指節(jié)泛白。他能把柯明澈重新拖回這個血淋淋的修羅場，
卻拉不出他沉在那片冰湖下的心。2 冷雨夜探黑色的車身切開雨幕，
悄無聲息地停在距離警燈最遠的地方。柯明澈推開車門，傘都沒撐，
雨水立刻打濕了他額前幾縷過長的碎發(fā)。他穿著一件深色的舊大衣，洗得發(fā)白，
單薄的身影在雨夜和警燈的映照下更顯瘦削。他穿過忙碌的制服人墻，動作流暢，
沒有任何停頓，像一滴融入墨里的水，無聲無息就到了李震身邊，
身上帶來的冷氣比雨水更涼?！懊鞒??！崩钫鸪c點頭，兩人目光短暫交匯，
不需要多余的言語?？旅鞒旱囊暰€越過李震的肩膀，落向燈火通明的VIP展廳入口。
那里面透出的光，此刻看起來不是明亮，反而透著一種冰冷的慘白。踏入廳門，
濃烈的混合氣味瞬間包裹過來?？旅鞒旱哪_步停住了，站在警戒線內(nèi)，就那么靜靜地看著。
冰冷的、純粹觀察的目光掃過尸體跪伏的姿態(tài)，掃過他胸前凝固的恐怖花苞，
掃過臉上那片刺目的猩紅，最后落在地面那幅蜿蜒流淌的抽象血圖上。他看得極其專注，
像是在博物館凝視一件飽受爭議的后現(xiàn)代藝術(shù)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只有下顎的線條繃得極緊?！胺ㄡt(yī)初步判斷，”李震在旁邊低語，像是怕驚擾了某種東西，
“胸口是致命傷，很兇殘，但致命過程很快。臉上和胸口的油彩是死后畫上去的。
”柯明澈沒有回應(yīng)，他向前走了兩步，極其小心地避開地面的血圖邊緣，然后蹲了下來。
他沒有戴手套——李震知道他有這個習慣，說不戴手感更直接——慢慢伸出了左手食指。
“明澈！”李震下意識叫了一聲，法醫(yī)安雅也皺起了眉頭。
柯明澈的手指沒有觸碰到任何東西，只是在距離尸體胸前那片濃黑中心大約幾厘米的虛空處，
極其緩慢地，沿著那黑色油彩的潑灑輪廓，做了一個虛劃的動作。
手指勾勒著那黑色與紅色油彩相互滲透、纏繞所形成的紋理。冰冷的空氣仿佛凝滯了。
他的食指猛地頓在“花苞”邊緣一個特別銳利、決絕的筆觸收尾處，細微地抖了一下。
“……不止是掩蓋傷口。”柯明澈的聲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穿透時光，
在和那無形的兇手直接對話?！笆桥d奮。儀式感。他在這里……”他極輕微地頓了頓，
指尖微動，“……完成了‘創(chuàng)作’中最暢快淋漓的一筆。他感到滿足?！彼酒鹕?，
看向尸體臉上那片凝固的猩紅油彩，眉頭第一次擰了起來：“覆蓋眼睛……不是在剝奪。
更像是一種‘強制’，強迫‘見證’，或者……掩蓋死者臨死前看到的東西？”他猛地抬頭，
銳利的目光像兩道飛刀，刺向那片替換了《純白》的《混沌》，“它被換掉了？”“對，
《純白》，林銳早期的代表作，價值連城?！崩钫鸪谅暤?，“這幅《混沌》一直掛在倉庫里。
”“林銳……”柯明澈重復著這個名字。幾乎是同時，大廳入口處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
一個身著深灰色羊絨大衣、身材高大的身影在幾名畫廊工作人員和警察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頭發(fā)花白，梳理得一絲不茍，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刻著深刻的皺紋，眼神卻深沉銳利，
像兩口歷經(jīng)千年而不枯的古井。他正是畫壇泰斗，
柯明澈人生中曾短暫仰望過的燈塔——林銳。林銳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釘在了展廳中央的位置，
那個本應(yīng)懸掛著《純白》的地方，此刻卻被可怖的《混沌》占據(jù)著。一瞬間，
他眼中的銳利凝固了，像驟然冷卻的鋼水，隨即被一層冰冷的、燃燒的憤怒覆蓋。
那憤怒太過沉重，讓他握著文明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純白》……我的《純白》……被玷污了……”他喃喃道，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像凍透的冰珠砸在人心上。他的目光終于掃到王強那具被“藝術(shù)”摧殘的尸體時，
臉上閃過一絲被強行壓抑的厭惡和鄙夷?！笆撬０碴犻L，王強。此人心術(shù)不正，
貪婪粗鄙，”林銳的話音里透著毫不掩飾的輕蔑和篤定，“出事……并不意外。
”他的視線最終落在柯明澈身上，那深沉的目光變得極其復雜，探究、考量，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混雜著遺憾的冰冷，“明澈，你也來了?！?那眼神，
如同在看一件當年鑒定失敗、已然沾染污跡的收藏品?？旅鞒撼聊乜粗@位曾經(jīng)的導師，
看著他眼中為《純白》而燃的烈火和看著王強尸體時深藏的冷漠冰屑。他微微頷首，
臉上是公式化的恭敬與無法消融的疏離：“林老師。” 寒暄點到為止，
他的目光已越過林銳，投向更幽暗的遠處，那片被替換畫作留下的空洞，
像是案件投下的第一片巨大陰影。3 影院血案七十二小時。時間像個貪婪的熔爐，
把恐慌、流言和鋪天蓋地的“畫匠屠夫”聳動標題一起熬煮。
第二張畫布在灰暗的黎明前被攤開。地點是城西荒廢待拆的老舊“星光電影院”，
像一具被時代拋棄的巨獸骨架。這一次，兇手似乎擁有了更寬廣的畫布和更熾熱的創(chuàng)作欲。
尸體是放映員老馬，一個早已被城市遺忘的角落里的獨居者。
他被放置在一張破舊不堪、皮革龜裂露出海綿的導演椅上，像個等待指令的演員，
無聲地面對著舞臺——那塊巨大、骯臟的白色幕布。他的脖子裂開一道可怖的口子，
動脈被利落地切斷，鮮血呈扇面向后上方激烈噴濺，精準地潑灑在幕布中央，
描繪出一個巨大、扭曲、令人膽寒的機械結(jié)構(gòu)——一個夸張抽象的“電影放映頭”圖案！
比上次更加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是，老馬尸體的雙眼，同樣被黏膩的油彩糊住，
但這次的顏色是令人眩暈的、異常刺眼的靛藍色，像兩塊凝固的、絕望的深淵。
他的雙手手腕被強力膠水緊緊粘在散落在地的兩個巨大而沉重的老式鐵質(zhì)膠片盤上，
冰冷的金屬邊緣陷入僵死的皮膚。幕布的下方，同樣有血混合著不同顏色的油彩，
潑灑繪制出另一幅扭曲的抽象圖。而這一次，空氣中除了血腥和腐朽塵埃，
還夾雜了濃重的顯影藥水酸澀味道和一絲劣質(zhì)油彩的氣息。
柯明澈就站在放映室窄小的入口處，呼吸著這股渾濁的氣味。他身后的空間擠滿了技術(shù)警員，
閃光燈此起彼伏，但所有聲響似乎都被他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他只用眼睛看，
貪婪地、近乎殘忍地“吞咽”著現(xiàn)場每一個細節(jié)：幕布上那個巨大、噴濺構(gòu)成的“放映頭”，
靛藍色油彩覆蓋下老馬那隱約可見的痛苦僵硬面龐，
在冰冷膠片盤上的雙手……他的視線最終聚焦在地面那個由血和油彩二次創(chuàng)作的抽象圖案上。
沒有言語解釋。柯明澈忽然拿出手機，
飛快地調(diào)出保存在相冊里的第一案發(fā)現(xiàn)場——云間畫廊地面上那個血腥圖案的照片。
屏幕上冰冷的電子圖像，
與腳下這片新鮮涂抹的、線條更粗獷銳利、色彩對比更加猙獰的圖案，在他眼前交疊。
他的指腹重重地點在手機屏幕上第一幅圖的一個特定拐角，
然后像尺子般平移到現(xiàn)實中第二幅圖案一個完全呼應(yīng)的、如同鏡像扭曲過的折角。接著，
在屏幕上第一幅圖一片不規(guī)則的黑色邊緣，
與現(xiàn)實第二幅圖一片同樣不規(guī)則但更加狂野的深藍色邊緣之間，他的目光銳利地切割、對比。
當他的視線最終落在那塊被血染成“放映頭”的幕布上時，瞳孔猛地收縮。
那不是簡單的重復模仿，是遞進！是主題！是……系列！
柯明澈猛地將兩張照片并排展示在李震面前，指著那兩個刻意對上焦點的圖線交界處。
“不是獨立的‘作品’?！彼穆曇粢驗榕d奮而繃緊，像根拉滿的弦，“是碎片！李隊，
看這里，還有這里！它們在組合！兇手在拼一幅更大的、該死的‘畫’！
第一案的紅色、儀式禁錮、對‘純白秩序’的破壞；第二案，
藍色、放映元素、封閉空間的‘展示’——他在選擇主題進行藝術(shù)表達！電影……藝術(shù)！
”線索如同黑暗中突然拔起的針叢，尖銳地指向過去那個曾被埋沒的名字。
柯明澈的語速越來越快，帶著一種近乎凌厲的洞悉，“老馬，查他背景！
他當年是不是……”年輕的警探在柯明澈話音未落前，已經(jīng)氣喘吁吁地出現(xiàn)在窄小的門口。
“李隊！柯老師！老馬，原名馬國維，檔案出來了……背景不簡單！他年輕的時候，
是先鋒圈子小有名氣的獨立電影美工！但十幾年前，
因為涉嫌參與一樁藝術(shù)圈挺轟動的抄襲事件，鬧得身敗名裂，才淪落到來放老電影的！
”“抄襲事件？”李震追問，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攫緊?！皩?！‘邊緣畫會’，
一個挺小眾的藝術(shù)團體，當年他們鬧出的抄襲門！受害者……是個挺有才華的女畫家，
叫葉雨！”警員的聲音在空曠的放映室里回蕩?！叭~雨……”柯明澈輕聲重復，
這個名字像一塊冰冷的石，投入他沉寂多年的心湖，只激起了瞬間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漣漪。
但這足以讓他冰冷的眼底凝聚起更為深邃的光，“查！那起抄襲門的全部！所有關(guān)聯(lián)的人！
尤其是……當時被指抄襲、最終獲利的是誰？誰最恨王強和老馬這樣的參與者？
”李震感到一股寒意直沖脊梁：“……王強那晚當班！畫廊的記錄！那晚被替換的《純白》，
是不是就是林銳在葉雨抄襲風波后創(chuàng)作的那幅？據(jù)說風格轉(zhuǎn)型……” “邊緣畫會”，
這個早已被遺忘的名字，瞬間從藝術(shù)史的塵埃中噴薄出血腥的重量！
王強曾是事發(fā)畫廊的夜班安保員。老馬是當年抄襲風波的親歷者甚至可能的參與者。
一個“邊緣畫會”成員的模糊名單被迅速整理出來，上面有街頭消失的涂鴉瘋子“烏鴉”，
有言辭尖刻的毒舌評論家趙峰，有沉迷地下實驗影像藝術(shù)的怪才方文，
還有一個名字后面標注了巨大的問號——畫廊經(jīng)理陳鴻！這位陳經(jīng)理，
在王強案后行為就透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油滑閃躲。
柯明澈站在陳鴻那間寬大氣派、卻透著暴發(fā)戶廉價感的經(jīng)理辦公室里，
窗外的高樓燈光虛假繁榮。他沒有坐下，
只是居高臨下地掃視著對方辦公桌上那個金光閃閃的貔貅擺件，
和靠墻巨大酒柜里擺滿的空洞名酒標簽?！啊吘壆嫊笨旅鞒洪_口，語氣平淡無波，
像陳述天氣，“挺有意思的地方，聽說幾年前挺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