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剛響過,人群像開閘的洪水涌向校門。蘇棠背著書包,不緊不慢地綴在后面,目光精準地鎖定了前方那個換了干凈新裙子的身影。
“林思雨!”蘇棠揚聲,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嘈雜。
林思雨腳步一頓,不耐煩地轉(zhuǎn)過身。夕陽的金輝勾勒著她精心修飾過的側(cè)臉,卻掩不住眼底那抹來不及收起的厭惡:“蘇棠?有事快說?!?/p>
蘇棠幾步走到她面前,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嘴角噙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冰涼的弧度。她微微傾身,湊近林思雨的耳朵,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卻帶著淬毒的寒意:
“你確定,”她一字一頓,清晰地送進林思雨的耳中,“要把那篇關(guān)于我是‘心機綠茶’、‘勾結(jié)校外不良少年’的帖子,發(fā)到學校論壇上?”
林思雨的身體瞬間僵硬,瞳孔猛地收縮,臉上的血色唰地褪盡,只剩下駭然的慘白。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后退一步,聲音尖利地拔高:“你……你胡說什么!”
蘇棠直起身,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失態(tài)的模樣,聳聳肩,語氣輕松得像在討論天氣:“是不是胡說,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她頓了頓,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刀鋒,直直刺向林思雨,“那帖子一旦發(fā)出去,會發(fā)生什么,你最好……想、清、楚?!?/p>
“你……你威脅我?!”林思雨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手指緊緊攥著書包帶,指節(jié)泛白。
蘇棠沒有再說話。她只是揚起下巴,露出一個極其淺淡、卻充滿了警告意味的笑容。夕陽的余暉在她眼底跳躍,冰冷而危險。她不再看林思雨那張驚恐扭曲的臉,利落地轉(zhuǎn)身,馬尾辮在空中劃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線,留下林思雨獨自僵立在喧囂的放學人潮中,面無人色。
當晚,蘇棠盤腿坐在床上,調(diào)出那段清晰的錄音,指尖在屏幕上輕點幾下。收件人:顧言。附帶發(fā)送一個表情包——一只圓滾滾的白色倉鼠,抱著小胳膊,小腦袋高高揚起,黑豆眼里閃爍著洞悉一切、坐等好戲的狡黠光芒。
發(fā)送。
幾乎是下一秒,手機屏幕就亮了起來。
顧言:“嘖。可以啊蘇棠,深藏不露啊。[大拇指]”
蘇棠指尖飛舞:“彼此彼此。[抱拳]”
顧言:“所以,打算怎么處理這‘武器’?[炸彈]”
蘇棠看著屏幕,眼神沉靜:“先留著??此硌荨微笑]”
顧言:“行,聽你的。[OK] 不過,”他緊接著又發(fā)來一條,“她要是還敢作死,吱一聲。我讓她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社會性死亡’。[墨鏡酷]”
屏幕的光映在蘇棠臉上,她看著那句“吱一聲”和后面那個囂張的墨鏡表情,心頭那股一直盤踞的冷意,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輕輕拂開,暖流悄然滲入。她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手指動了動,最終只回了一個簡短的:“嗯。”
過了一會兒,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點開對話框,快速輸入:“對了,后天晚上七點,學校小禮堂后門,碰頭。”
顧言幾乎是秒回:“???干嘛?[疑問]”
蘇棠沒回文字。她指尖滑動,精準地挑選出另一個表情包發(fā)送過去——一只火紅的狐貍,毛茸茸的大尾巴悠閑地搖晃著,一只爪子優(yōu)雅地捂住尖尖的嘴巴,露出的那雙狹長上挑的眼睛里,盛滿了神秘兮兮、不懷好意的笑意,仿佛在說:你猜?
手機那頭,顧言盯著屏幕上那只笑得像偷了腥的狐貍,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這丫頭,葫蘆里又賣的什么藥?
第二天,林思雨果然“安分”了許多。課堂上不再有那種如芒在背的陰冷視線,食堂里也沒有了“不小心”撞過來的湯湯水水。她甚至刻意避開了蘇棠可能出現(xiàn)的路線。
但蘇棠心里那根弦,繃得更緊了。白蓮花的蟄伏,往往是為了醞釀更毒的花蜜。她太了解林思雨睚眥必報的性格了。
放學鈴聲一落,蘇棠剛收拾好書包,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力道不重,卻帶著不由分說的強勢。
“喂!”蘇棠低呼一聲。
“跟我來?!鳖櫻缘穆曇魤涸谒^頂,不容置疑。他拉著她,熟門熟路地穿過喧鬧的人群,繞過教學樓后墻,一頭扎進了那片被高大梧桐樹蔭遮蔽的僻靜小樹林。
夕陽的余暉被濃密的枝葉切割成細碎的金斑,灑在鋪著落葉的地面上。空氣里浮動著草木微澀的清香。
顧言松開她的手腕,轉(zhuǎn)過身,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在樹影里。他微微低頭,那雙平日里總是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或戲謔的桃花眼,此刻盛滿了不加掩飾的好奇和探究,像燃著兩簇小火苗,亮得驚人。
“嘖,你這只小狐貍,”他俯身湊近,溫熱的呼吸幾乎拂過蘇棠的額發(fā),聲音壓低,帶著點磨人的沙啞,“現(xiàn)在可以說了吧?明晚小禮堂后門,到底要干嘛?搞什么地下活動?嗯?”
蘇棠被他這突然的逼近弄得跳漏了一拍,但臉上卻揚起一抹更加神秘莫測的笑容。她非但沒有后退,反而踮起腳尖,主動將唇湊到他耳邊。少女溫軟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馨香,瞬間拂過顧言敏感的耳廓和頸側(cè)皮膚。
顧言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明天啊……”蘇棠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情人間的秘語,帶著一絲狡黠的、磨人的笑意,每一個字都像帶著鉤子,“讓你見識見識……”
她故意停頓,感覺到顧言的呼吸似乎都屏住了。然后,她的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如同羽毛般,極其輕佻又緩慢地,沿著顧言滾動的喉結(jié)線條,輕輕劃了一下。
“……什么叫真正的‘驚喜’?!?/p>
那一下輕劃,如同帶著微弱的電流。
顧言渾身猛地一顫,像是被點了穴道,整個人徹底僵在原地。從耳根到脖頸,瞬間漫開一片火燒云般的緋紅,連帶著耳垂都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你……!”他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后退半步,眼神慌亂地閃爍,平日里伶俐的舌頭罕見地打了結(jié),“你干嘛呢!說話就說話,動什么手!”聲音都變了調(diào),帶著明顯的窘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羞惱。
蘇棠看著他這副手足無措、面紅耳赤的罕見模樣,像只成功偷到油的小老鼠,心滿意足地彎起了眼睛,笑得像只真正的小狐貍。
“秘——密!”她拖著長長的調(diào)子,清脆地吐出兩個字。然后,趁著顧言還在那陣突如其來的“電流”中沒完全回神,她利落地轉(zhuǎn)身,腳步輕捷地跑出了小樹林,只留下一串銀鈴般的、得意的小聲哼唱。
顧言站在原地,夕陽穿過葉隙落在他滾燙的耳垂和脖頸上。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剛才被那微涼指尖劃過的喉結(jié)位置,仿佛還能感受到那轉(zhuǎn)瞬即逝的、令人心悸的觸感。他望著蘇棠消失的方向,樹林小徑盡頭只剩下晃動的枝葉。
“這丫頭……”他低聲喃喃,語氣復(fù)雜,帶著點咬牙切齒的無奈,又混雜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絕對是故意的!”
晚風穿過樹林,帶起一陣沙沙的輕響,像是在回應(yīng)他的低語。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片被攪亂的漣漪,轉(zhuǎn)身也朝外走去。只是,那微微發(fā)燙的耳根和唇角下意識勾起的一絲弧度,泄露了少年心底并不平靜的波瀾。
更大的“驚喜”?顧言咀嚼著這個詞,心頭莫名地,竟生出幾分連他自己都未曾預(yù)料到的、隱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