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血珠異象

天垣界的晨霧裹著靛藍色的詭譎，像被潑進墨汁的牛乳般濃稠。夙淵握著竹掃帚的指節(jié)發(fā)白，粗糙的竹刺扎進掌心也渾然不覺。這是他在凌霄宗做雜役的第十三個年頭，往常這個時辰，云闕天的石階應該灑滿了金紅色的朝暉，可今日連熹微晨光都被霧氣吞噬，只在遠處山巒投下模糊的暗紫色輪廓。

掃帚掃過第三級石階時，掌心突然傳來鉆心劇痛。夙淵踉蹌著扶住漢白玉欄桿，看見血珠正從掌紋深處滲出。這本不足為奇，前日清理藏經閣時被青銅燭臺劃傷的傷口還未結痂，可接下來的景象讓他血液幾乎凝固——那滴暗紅血珠并未墜地，而是懸浮在距離掌心三寸處，表面泛起細密的波紋，竟在虛無中勾勒出旋轉的漩渦。

“這不可能...”他的喉結上下滾動，想要呼喊卻發(fā)不出聲音。更詭異的是，皮膚下突然竄起蟻噬般的麻癢，低頭看去，青灰色血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溟藍色，蜿蜒如蛛網般爬向手腕。夙淵驚恐地扯開粗布袖口，那些紋路竟在皮膚表面凝成古老符號，隨著心跳明滅閃爍，仿佛有生命般在血管里奔涌。

記憶突然如潮水般涌來。七歲那年在流民窟，他也曾見過類似的藍光——那日暴雨傾盆，餓昏的他在泥水里摸到半塊冰涼的玉玨，指尖剛觸到上面的刻紋，整個人就陷入了幻覺：浩瀚星河在眼前旋轉，某個頭戴星冠的巨人將發(fā)光晶體嵌入山脈，最后一道畫面是巨人回頭，眉心閃爍的溟藍色……

“夙淵！還不趕緊去膳堂！”尖銳的呵斥聲從身后傳來。雜役管事李伯拄著棗木拐杖，渾濁的眼珠盯著他泛藍的手腕，“大清早的發(fā)什么癔癥？”話音未落，老人突然僵住，手中拐杖“當啷”墜地。夙淵順著他驚恐的目光看去，自己懸浮的血珠不知何時開始膨脹，表面浮現出細小的符文，散發(fā)出的微光竟將周圍霧氣染成了詭異的紫金色。

整個云闕天突然陷入死寂。正在清掃的師兄師姐們停下動作，遠處練劍的弟子持劍的手微微發(fā)抖。夙淵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后頸的汗毛卻突然全部豎起——他聞到了一股不屬于晨霧的氣息，像是燒焦的金屬混著腐肉的腥甜，正從霧氣深處彌漫而來。

“護山大陣...有波動！”某個弟子的驚呼打破寂靜。夙淵抬頭，看見原本流轉著青光的結界突然泛起漣漪，東方天際傳來雷鳴般的震顫。靛藍色霧氣被某種力量攪動，化作巨大漩渦，露出漩渦中心緩緩浮現的黑色輪廓——那是艘雕刻著三首冥狼的巨舟，船帆上燃燒著幽綠色的火焰，所過之處，霧氣如活物般扭曲著避開。

噬光舟的出現讓夙淵體內的力量徹底失控。溟藍色紋路順著脖頸爬上臉頰，他感覺有滾燙的液體在血管里奔涌，視線開始變得模糊又清晰——模糊的是現實場景，清晰的是視網膜上疊加的神秘畫面：無數鎖鏈從虛空中垂下，每根鎖鏈末端都拴著燃燒的星球，此時夙淵的內心深處卻感覺到，有個黑袍身影正在霧中看著自己冷笑，手中握著的珠子與自己掌心血珠的樣子似乎一模一樣。

“快通報長老！幽冥殿的人來了！”不知誰喊了一聲，云闕天頓時陷入混亂。夙淵卻像被釘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自己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懸浮的血珠突然爆裂成萬千光點，每個光點都化作微型漩渦，而他的瞳孔徹底變成了深邃的溟藍色。在意識被力量吞噬前的最后一刻，他聽見滄月璃清冷的聲音穿透嘈雜：“看他的眼睛...那是傳說中溯溟使的覺醒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