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毒霧如同粘稠的瀝青,貼著地面翻涌而來,所過之處,巖石表面泛起詭異的黑斑,發(fā)出令人牙酸的腐蝕聲。夙淵屏住呼吸,卻仍能嘗到舌尖傳來的苦澀,仿佛有無數(shù)細小的鋼針在刺破口腔黏膜。玄溟碑的幽光在霧氣中扭曲成詭譎的光暈,將幽冥殿影衛(wèi)們的身影拉得又細又長,恍若從地獄爬出的惡鬼。為首者身披的黑袍無風自動,漆黑面具上的溯溟紋路泛著暗金光澤,與石碑上的符文如出一轍,那紋路仿佛在呼吸,隨著他的每一次抬手微微起伏。
“小心!”蒼崖的重劍橫在身前,劍身上鐫刻的守護符文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卻在毒霧中顯得格外脆弱。符文的橙光與毒霧的墨色激烈碰撞,在空氣中炸開細小的火星。夙淵能清晰看見隊長緊繃的后頸肌肉,這個經歷過無數(shù)生死的男人,此刻喉結正不受控制地上下滾動。記憶突然閃回三個月前的宗門密會,長老們曾提及幽冥殿影衛(wèi)的“噬魂面具”——佩戴者不僅能操控毒霧,面具紋路還會吞噬敵人的溟力。而此刻,那些暗金色的紋路正貪婪地吸收著玄溟碑散發(fā)出的幽藍光芒。
毒霧中傳來金屬摩擦的細微聲響,七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不同方向包抄而來。夙淵的溟紋突然劇烈發(fā)燙,這是危險逼近的預警。他側身躲過一道淬毒的暗器,卻聞到暗器劃破空氣時帶起的甜膩香氣——那是幽冥殿特有的“醉魂散”,吸入三息便能讓人全身麻痹。阿離的咳嗽聲從左側傳來,少女扶著巖壁的手指已經開始發(fā)紫,指甲縫里滲出黑色的黏液。滄月璃迅速甩出冰鏈纏住阿離的手腕,將她拽到自己身后,冰鏈與巖壁摩擦,濺起的冰屑在毒霧中瞬間變黑。
“別動?!睖嬖铝У穆曇粝袷菑谋鶎由钐巶鱽?,帶著令人戰(zhàn)栗的寒意。夙淵轉頭看見少女的冰弓已經拉成滿月,弓弦上凝結的冰晶泛著詭異的青芒。更令人心驚的是,她瞄準的并非任何一名影衛(wèi),而是為首者的后頸。在幽藍的光影交錯中,夙淵終于看清那里蟄伏著一只指甲蓋大小的噬魂蟲,半透明的蟲身里,竟隱約可見與玄溟碑相同的符文在流轉。那蟲子隨著為首者的呼吸微微起伏,觸須時不時掃過他的皮膚,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為首的影衛(wèi)突然發(fā)出冷笑,聲音經過面具的扭曲,像是無數(shù)毒蛇在嘶鳴:“玄溟宗的小崽子們,倒是有些眼力?!彼謺r,黑袍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布滿暗紅色咒印,與夙淵脖頸的溟紋竟有七分相似。記憶突然刺痛大腦,夙淵想起師父書房暗格里的古籍殘頁,上面記載著“溯溟雙生紋”——血脈相連者,一人得傳承,另一人必成祭品。而此刻,那些咒印正在吸收毒霧中的力量,發(fā)出微弱的紅光,與玄溟碑的幽藍形成鮮明對比。
“你們在魔狼襲擊時就種下了噬魂蟲?!睖嬖铝У谋l(fā)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冰晶開始出現(xiàn)細微的裂紋,“故意引我們來到玄溟碑,就是為了...”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因為所有影衛(wèi)突然同時摘下了面具。十七張面孔各不相同,卻都有著同樣的瞳孔——灰敗的底色中,漂浮著細小的黑色符文,正是噬魂蟲完全寄生的征兆。更詭異的是,他們脖頸處都有一道未愈的傷口,形狀與噬魂蟲的顎齒完美契合。
蒼崖突然將重劍插入地面,符文光芒暴漲,照亮了他扭曲的面孔:“夙淵,帶阿離走!”但隊長的身體卻不受控地向后退去,眼中滿是驚恐。夙淵這才發(fā)現(xiàn),蒼崖的影子正在脫離本體,化作一條漆黑的鎖鏈,緩緩纏上為首影衛(wèi)的腳踝。記憶如閃電劃過:半年前,蒼崖曾在執(zhí)行任務后性情大變,當時他帶回的戰(zhàn)利品中,就有一枚刻著溯溟紋路的黑色玉牌。而此刻,那玉牌正掛在為首影衛(wèi)的腰間,隨著他的動作輕輕碰撞,發(fā)出令人心悸的聲響。
“原來你早就被控制了?!辟頊Y的聲音沙啞,握著劍柄的手青筋暴起。他感覺體內的溟力開始沸騰,脖頸的紋路如同活物般游向心臟,帶來灼燒般的劇痛。為首的影衛(wèi)大笑起來,笑聲震得毒霧都在顫抖,他抬手揭開自己的面具——那張臉,赫然與夙淵在玄溟碑幻象中看到的“未來的自己”一模一樣。更可怕的是,對方胸口處露出的皮膚,布滿與他對稱的溟紋,兩道紋路隔空呼應,在空氣中勾勒出玄溟碑的輪廓。
“我們本就是一體?!绷硪粋€“夙淵”抬手撫摸自己的臉,指尖劃過溟紋時,竟?jié)B出金色的血液,“當你觸碰碑文的那一刻,歸墟之門的鑰匙就已經完整了?!彼鳖i處浮現(xiàn)出與夙淵對稱的溟紋,兩道紋路隔空呼應,在空氣中勾勒出玄溟碑的輪廓。而此刻,阿離突然舉起匕首刺向滄月璃,少女的嘴角揚起與影衛(wèi)們如出一轍的獰笑:“姐姐,該讓真正的主人蘇醒了?!必笆准舛朔褐木G的光芒,正是噬魂蟲毒液的顏色。
熔巖湖突然掀起百丈巨浪,滾燙的巖漿在空中凝成巨大的符文。玄溟碑的幽光化作實質的鎖鏈,纏住每一個人的腳踝。夙淵在劇痛中聽見滄月璃的哭喊,看見蒼崖拼盡全力將玉佩塞給他,而自己的身體正不受控地走向另一個“自己”。記憶與現(xiàn)實在此刻重疊,他終于明白師父臨終前那句“別相信任何人”的真正含義——因為最可怕的敵人,從來都不是來自外部。更令人絕望的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溟紋正在與對方的紋路融合,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將他的靈魂從軀殼中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