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學(xué)聚會時遲到了十分鐘。
我收獲了全場人的白眼。
校霸章遲舉著酒杯笑得靦腆：
“陳哥晚來這么久，一定是被業(yè)務(wù)上的事情耽擱了吧...”
女友面色難堪，一腳踢開我要落座的椅子，皺眉：
“他一個木匠有什么重要業(yè)務(wù)？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晚來了就趕緊自覺自罰三杯！”
我被按倒在地，女友不顧我發(fā)著燒剛吃過頭孢，直接往我嘴里灌酒。
我只覺得呼吸困難，再睜眼，就到了醫(yī)院病房。
女友看見我醒，依舊沒有好臉：
“你一個木匠，就是活該被人欺負，我跟著你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混出頭！”
我沒有告訴她我遲到是為了提交申遺材料。
只要申遺成功，我就能被上面接見，入選國家榮譽堂。
01
“你現(xiàn)在弄這種生氣的樣子是給誰看啊？昨天要不是你遲到，我也不用丟盡面子！你不罰酒，怎么讓大家舒服？”
林菲看我沉默，開始給我教育，我閉了閉眼，從鬼門關(guān)走過一趟，只覺得心寒。
自己女朋友聯(lián)合眾人給剛吃過頭孢的自己灌酒就算了，這會自己醒了她還沒有什么好臉色。
我好像是死是活林菲都不是很在意。
“這樣，等你出院之后回頭你再擺一桌給他們道歉?！?/p>
林菲放下這句，我微微睜大眼睛，只覺得難以置信。
“你和他們一起給我灌酒灌進醫(yī)院，我還得反而再請他們一頓？！”
“不然呢？你又沒什么大事，直接翻篇過去得了！大家都是同學(xué)，你到底還要斤斤計較到什么時候！”
林菲對我的質(zhì)疑不以為然，皺緊眉頭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不耐煩。
“誰愛請誰請，我不可能請，這些同學(xué)今后也不用見面了！”
我當即拒絕，林菲看我這個態(tài)度，便開始數(shù)落我。
“你拒絕？！你有什么資格拒絕！要不是我當年瞎了眼看上你這么個木匠，你現(xiàn)在連來同學(xué)聚會的資格都沒有！陳淮，你到底在驕傲什么？！”
我卻是聽著一陣心灰意冷，我和林菲在一起五年，最后就只落得個“瞎了眼看上我”。
我不是木匠，是個雕刻師。
大學(xué)的時候，我靠著我爸精湛手藝偶爾私下里會接一些私活，也還算有錢，能達到經(jīng)濟自由的程度，我也是那個時候，和林菲確定了關(guān)系。
大家都是學(xué)生的時候其實看不出什么矛盾的點，生活費有家里打，只需要全身心享受大學(xué)生活和戀愛就好。
我確實和林菲度過一段時間相當幸福甜蜜的時光，也更讓我篤定，她現(xiàn)在根本就不愛我。
一切都是自從我們畢業(yè)，去年劉菲的小竹馬章遲回來之后開始變的。
這兩年我父親去世，手藝人沒落，經(jīng)濟大環(huán)境不行，林菲看我好幾個月入不敷出，就開始翻臉不認人。
曾經(jīng)海誓山盟只有在最愛的時候才作數(shù)，人沒錢的時候也只有百事哀而已。
“林菲，你就這么說我?！?/p>
我苦澀開口，一時間竟對林菲無話可說。
林菲面色沒有一點悔改之意，剛要開口再說，病房外傳來一陣敲門的聲音。
章遲拿著一個花籃來看望我，言語間卻充滿了嘲諷和陰陽怪氣。
“陳哥，你說你，怎么吃頭孢了不提前說？昨天都把老同學(xué)們嚇壞了。”
看著他的模樣，我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即怒吼出聲。
“我沒說？！林菲讓我自罰三杯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說了！你算什么東西，在這里陰陽怪氣我？！”
章遲被我說得一愣，沒好氣把花籃放下。
“陳哥，我叫你一聲哥是給你面子，那時候人那么多誰聽清了？！你現(xiàn)在住院還賴上我們了？”
我簡直就要被他的理直氣壯氣笑了，指著自己的點滴就開口。
“不然呢？！如果不是你們給我灌酒，我現(xiàn)在不能在這吧？！”
章遲被我說得啞口無言，一旁的林菲憤憤不平，直接就站在了章遲這邊。
“陳淮，你在這怪這怪那的干什么？！最后不是沒什么事嗎！誰知道你那頭孢是真吃假吃！”
我看著他們站在一起的模樣，冷笑反問。
“真吃假吃？我告訴你們！如果我是真吃，那你們昨天的行為已經(jīng)夠得上謀殺了！”
一時間，兩個人的表情有些愣怔。
我徹底心死，正對上林菲的眼睛。
“林菲，我也不用你在這照顧我還一臉怨言，我們分手！”
02
“......你要跟我分手？！”
聽到分手，林菲不敢相信。
“陳淮！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我從昨天晚上不眠不休地照顧你一夜，你就這么好心當成驢肝肺的要跟我分手？！你憑什么！”
我簡直不能理解她的腦回路，她照顧我一夜我就得在這讓著她？過去她生病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不眠不休地照顧她多少個日夜顛倒了！當即嗤笑出聲回懟。
“是嗎？我可沒見過會在知道自己男朋友吃過頭孢的時候聯(lián)合其他人一起灌酒的女人！林菲，這些年我對你不好嗎？！讓你少吃的還是喝的了？！”
“我說了我那時候也不知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啊！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
林菲被我說得有些破防，一時間還真不知道拿什么反駁我。
“陳淮，你一個大男人能不能別這么斤斤計較，這會你跟小菲兇什么兇？！這件事是她一個人造成的嗎！她不也是好心！你就不能包容一點？”
章遲看林菲面露委屈，當即主動開口護著。
他們這么一唱一和，反而像我是那個故意找茬的似的。
“陳淮，我真是看錯你了！”
林菲覺得有人給他撐腰，立刻又囂張起來。
我卻只覺得心累，被他們吵得頭疼至極，揉了揉太陽穴開口。
“林菲，我們結(jié)束了?！?/p>
“......陳淮，我就沒見過你這么不識抬舉的人！”
林菲見我依舊油鹽不進，十分生氣，拿起花籃就砸我臉上轉(zhuǎn)身離開。
我沒料到她突然的動作，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臉上已經(jīng)就開始火辣辣的刺痛。
再抬頭，林菲也離開了。
章遲在林菲走后也露出本來面目嗤笑。
“陳淮，行了吧，你也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個木匠根本就配不上她。”
“是嗎？我配不上你就配得上了？”
我冷漠反問，沒想到章遲理所應(yīng)當一點頭。
“我當然配得上，我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你算什么東西？不過是跟她多在一起幾年，就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我額頭青筋直跳，半晌強壓下怒氣。
“滾出去！”
章遲也不在意，嘲諷一番后離開這里，想來應(yīng)該也是去追林菲。
之后的幾天，我安心養(yǎng)病，林菲也沒有再出現(xiàn)，她嘴上口口聲聲說著在乎我，其實也就照顧我這一天。
這么修養(yǎng)一直到出院，我都沒有再見到林菲。
本以為她應(yīng)該是同意分手，以后就不會有聯(lián)系，但卻在回家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里客廳的燈開著。
我微微疑惑，開門一看，發(fā)現(xiàn)林菲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我皺緊眉頭剛要說話，房間里出來的另一個人更是讓我霎時就怒火升騰。
03
“你還知道回來?！?/p>
看到我回來，兩人相繼打招呼，林菲一臉不情不愿。
“陳哥，看你休息的氣色不錯啊，之前其實也沒多嚴重吧？你看你，害得我們瞎擔心，修養(yǎng)好了就行?！?/p>
章遲表面關(guān)心，其實話里有話，上下打量過我之后意味不明笑了一聲。
我拳頭握得咯吱作響，咬牙開口。
“林菲，你在我家就算了，為什么他也在？！趕緊讓他滾出去！”
“你這話說得......”
章遲聞言，頓時擺出一副委屈的姿態(tài)，林菲立刻護短。
“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你住院這么多天也沒有人照顧我又正好章遲在，我還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風(fēng)呢！他就是過來照看我，你態(tài)度這么差干什么？！”
林菲站在自己需要被人照顧的角度對我大放厥詞，指責我手機消息不回又不給她打錢，她這兩天的生活都是問題。
我看著她把一切的錯誤都理所應(yīng)當推到了我的身上，卻忘了一開始導(dǎo)致我住院的罪魁禍首就是她，就覺得一陣荒謬。
也沒給她面子，直接止住她的叫喊怒吼出聲。
“閉嘴！我為什么住院你不知道？！我們都已經(jīng)分手了我為什么要給你生活費？！林菲，你哪來的底氣那么理直氣壯，我欠你的嗎？！必須給你打錢？”
林菲面色變換一瞬，沒能說話，我繼續(xù)罵出聲。
“你要是早就對我厭煩就和他一起過日子算了！你們都滾出去！我們已經(jīng)分手了！”
說完這句，我一時無力感涌上心頭，只覺得一切徒勞無功。
林菲后退幾步，臉上閃過一抹不解。
“陳淮，你真的要跟我分手？！我們這些年的感情在你那算什么！我算什么！”
她有些不敢相信我真的愿意跟她提出分手，畢竟今年滿打滿算來看，我們都已經(jīng)在一起五年了。
“陳哥，你也別沖動！都這么多年感情是說斷就斷的嗎！你們別吵了，都是我的錯！”
章遲看了看我們兩個的神色，倏然站出來就給自己兩巴掌向我道歉。
不扇還好，這么一扇，成功讓林菲對我的怒火到達頂點。
“......我做什么對不起你的了讓你這么對我？！好！分手就分手！你以為我愿意跟你這么個破木匠在一起嗎？！章遲！你也不用跟這個王八蛋道歉，我們走！”
此時此刻，被我這么一捅破窗戶紙，她也不裝了，直接牽著章遲就開始收拾東西。
我看著他們兩個從每個房間里進進出出，就算收拾個東西也能帶出濃情蜜意的勁，甚至幾次頻頻眼神拉絲，就覺得一陣控制不住的厭煩，當即一腳踹在茶幾上。
“趕緊收拾！之后滾蛋！別在我家撒野！不然我對你們不客氣！”
兩個人被我的動作嚇了一跳，罵罵咧咧繼續(xù)收拾東西。
走之前，林菲還對我肆意貶低，包括我的職業(yè)。
“陳淮，承認吧，你這一輩子就這樣了！雕龍刻鳳再好又怎么樣？！最后還不是個餓死的結(jié)局！有人買你的破雕刻嗎？！還不如去個家具城真當個木匠！至少還有一份穩(wěn)定收入！”
林菲摔門而去，我頹喪癱坐。
她剛才的幾句話確實是徹徹底底地傷害到我了。
我們家從古至今傳下來的手藝，我實在不想讓它沒落，卻又因為現(xiàn)在行業(yè)不景氣，不得不開始思考轉(zhuǎn)行的可能。
這時，手機響起。
我微微一愣，掏出手機接通，對面是一個悅耳的女聲。
“你好，陳先生，恭喜您申遺通過！后面會有專門的工作組跟您對接您的作品?！?/p>
我微微一愣，隨后整個人狂喜起來。
04
一通電話打完，我才感覺又有了堅持下去的動力。
他們都瞧不起我，我偏要干出來一番事業(yè)給那幫看不起我的人看！
現(xiàn)在非遺申請成功，就是最好的證明。
誰說我的東西都是破木頭？它們才不是破木頭，是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
這時，手機里又收到了短信通知，是剛才打我手機的那個號碼，讓我攜帶作品去參加一個展會，宣傳的同時給我慶祝。
其實這就相當于要給我辦一個作品展了。
非遺并不是小事，除了當?shù)氐南嚓P(guān)組織回來，其他的有收藏眼光的老板也都會到訪，是一個拓寬人脈的好機會。
畢竟好的作品，也需要一個合適的平臺給懂的人賞識。
我欣然答應(yīng)，一想到自己的東西能被更多人看見，心中隱隱有些興奮。
剛掛斷電話，林菲的朋友圈就被我刷到，是他和章遲的親密合照。
不難看出他們從我家離開之后就直接就去了章遲家，照片里像個人十指相握，親密至極。
見狀，我嗤笑出聲，也只是點了個贊，祝他們百年好合。
林菲很快就給我發(fā)了消息。
“陳淮，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挽留我的機會?！?/p>
我看著她的小窗，平靜打字。
“是嗎？我拒絕，實在是怕你下次還把我毒死。”
那邊沉默一瞬，隨后氣急敗壞。
“你一定會后悔的！錯過了我，你今后再也找不到比我強的了！”
比你強的？那怕不是全世界都是。
林菲又接連發(fā)了好幾個語音條，我直接拉黑，隨后祭奠了一下父親，給他的香爐擺上香，眼含淚水告訴他自己家的手藝申遺成功。
黑白照片上父親的笑容開朗和煦，仿佛也在為我慶祝。
這時，門被敲響，打開一看，門外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她抬頭看著我微微一笑，大方得體地伸手。
“你好，陳老師是吧？我叫沈雯，是非遺工作組先安排跟你對接的工作人員，負責篩選你之后上展的作品?！?/p>
我伸手回握，又覺得她聲音熟悉。
“你就是給我打電話通知的那位嗎？”
她笑出兩個酒窩，輕輕點了點頭，我連忙迎接她到我的工作間，不太好意思地介紹起來每個產(chǎn)品。
一開始我還有點緊張，誰知沈雯并沒有露出一點嫌棄，反而對每一個物品都贊不絕口，對我的謙虛表示不解。
“陳老師，你不用謙虛，照我來看，你的每個作品技巧都快頂天了，都能參加這次的博覽會，你應(yīng)該早些申遺的，你的手藝不應(yīng)該被埋沒?！?/p>
“......啊，謝謝你。”
我撓了撓腦袋，這會算是真的有點不好意思了。
自從自己的手藝沒落之后，林菲就再也沒有夸過我，只覺得這一堆木頭只配得上燒柴。
除了林菲，周圍的人也沒有懂木雕的，只以為我爸是木匠，想到這，我也跟沈雯說了自己這幾年作品的碰壁和周圍人的不理解，沈雯深表贊同。
“是的，有不少老師在申遺成功之前不僅僅是家人不理解，甚至生活上非常困難，我們組織的初衷就是發(fā)現(xiàn)更多像你這樣手藝精湛弘揚傳統(tǒng)文化的人！”
我被她說得熱淚盈眶，突然有些后悔。
我就應(yīng)該在林菲開始貶低我理想和作品的時候就跟她提分手，卻還是因為多年的感情猶豫，從而繼續(xù)照顧她。
現(xiàn)在想來，只為自己不值。
“陳老師？要是沒什么問題的話我們就出發(fā)吧？”
沈雯笑著打斷了我的回想，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作品。
“好！我們出發(fā)！”
05
展位處在二樓，沈雯帶人分別擺好我的作品之后，又忙了好一陣子，展子才算布置好了。
剛布置好展位，就逐漸有參觀者過來圍觀詢問。
“這是木雕吧？天吶，這手藝也太精湛了。”
“是，是木雕，您看到的是一層，其實里面還有九層，取自佛家的九九歸一之意?！?/p>
我抓住機會，開始推銷介紹，很快就說動了一些人準備掏出錢包。
“這個是真不錯，老師，我欣賞你的藝術(shù)?！?/p>
“這邊的也好看啊！這手藝也太好了，這得練多少年??？！”
雖然我是追求藝術(shù)，可藝術(shù)又離不開生活，能遇見欣賞這個作品又愿意掏錢的人，何樂而不為，我也愿意自己的作品到會欣賞懂得欣賞的人身上。
我正在為自己作品有人能欣賞而高興時，人群中卻傳來不和諧的聲音。
“真不懂你們，這些東西買回家沒有一點用處，死貴，還不如網(wǎng)上買的那些工藝品，這個錢都能買好幾百個了，不比他這種純手工的好看？”
我微微皺眉，順著聲音看過去，發(fā)現(xiàn)是林菲。
她此刻也正面色不善地回望我，顯然是沒料到出來逛個展子也能碰見我“擺攤”。
看我看到她了，林菲冷笑出聲，看向我身邊的沈雯。
“怪不得你那么急著跟我分手，原來是有了新歡，怎么？你今天能來這種地方擺攤，應(yīng)該也有她的功勞吧？”
一時間，她暗戳戳說我出軌的言論讓旁邊的參觀者有些議論。
“這是怎么回事？”
“哎呀，你沒看出來嗎，這個男的找小三讓原配發(fā)現(xiàn)了！”
“讓原配發(fā)現(xiàn)了？！”
之前意動的客人聞言，也都面色不善地覺得我是一個道德敗壞之人，紛紛把我的作品放下，表示不想再繼續(xù)購買了。
我霎時怒火攻心，看著他身后的章遲嘴上也不再留有情面。
“什么叫我有新歡了？她只是這次展會跟我對接的工作人員！林菲，你怎么好意思說我的？！你不也帶著章遲來了嗎？！”
“你......！”
林菲被我說得啞口無言，瞪了我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
“你會不會好好說話？！”
章遲往前一步，指責出生，我冷靜反問。
“到底是誰先不好好說話的？！”
一時間，吃瓜群眾都過來看戲，我的展位旁邊聚集了更多的人。
沈雯在平白無故被扣上小三的帽子之后，也加入對局，只見她臉上彬彬有禮，語氣卻夾槍帶棒。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如果你再這么不分青紅皂白污蔑我，這附近都有監(jiān)控，我是可以去法院告你的?！?/p>
林菲瞪著眼睛半天，最終只能丟下一句。
“陳淮！你能來這個展會又能怎么樣？！最終只能守著這堆破木頭一個也賣不出去！我還不了解你嗎？！你這種人以后都不會有出息了！”
我冷笑出聲，一時還沒能開口。
這時有人破開人群，幾個西裝革履的工作人員走進來，雖然疑惑為什么這會這么多人，卻還是在人群里精準找到了我，上前就握住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