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如同瀕死者的哀嚎,撕裂了曙光基地上空那片永恒灰暗的天幕。我叫顧遠,
是這座末世孤城的首領(lǐng)。此刻,我正站在三百米高的城墻之上,腳下,
是人類文明最后的壁壘;眼前,是足以吞噬一切的……地獄。黑色的潮水。
無邊無際、由億萬具行尸走肉組成的黑色潮水,正從地平線的盡頭,
緩緩地、卻又不可阻擋地向我們涌來。它們曾是我們的同類——是父親、是母親、是兒女。
但現(xiàn)在,它們只是被T病毒操控的、只剩下吞噬本能的怪物?!笆最I(lǐng)!
西面城墻出現(xiàn)三頭‘暴君’級變異體!請求火力支援!”“報告!
北面無人機偵測到大規(guī)?!C殺者’群!速度太快,防線快被突破了!”對講機里,
傳來護衛(wèi)隊員們夾雜著恐懼和決然的嘶吼。我的手心,滿是冷汗。末日降臨五年,
我從一個普通的建筑工程師,一路浴血廝殺,覺醒了操控雷電的異能,
建立了這座能容納十萬幸存者的曙光基地。我見過無數(shù)慘烈的場面,但眼前的景象,
依舊讓我感到了一股發(fā)自靈魂深處的寒意。這不是普通的尸潮。它們……有組織,有紀律。
低等的行尸在最前方充當(dāng)炮灰,速度極快的“獵殺者”從兩側(cè)迂回,而力量巨大的“暴君”,
則像攻城錘一樣,精準地沖擊著我們防御最薄弱的節(jié)點。這不像是一群無意識的怪物。這,
更像是一支訓(xùn)練有素的……軍隊?!八鼈儭鼈冇兄笓]官!”身邊的發(fā)小王浩,
我們都叫他胖子,聲音顫抖地指著遠處。我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在尸潮的最中央,
最核心的位置,有一頭格外巨大的喪尸。它身高超過五米,
由無數(shù)扭曲的尸骸和血肉融合而成,仿佛一座移動的尸山。
那是只存在于傳說中的……巨靈尸王。而在那頭巨靈尸王的肩膀上,靜靜地坐著一個身影。
那是一個女人。1她穿著一身早已看不出原色的、破爛的白色連衣裙,赤著雙腳,
一頭如海藻般的黑色長發(fā),在灰色的風(fēng)中輕輕飄動。距離太遠,我看不清她的臉。
但不知為何,我的心臟,卻在那一瞬間,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痛得幾乎無法呼吸!一種荒謬的、絕望的、讓我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念頭,
從心底瘋狂地涌了上來?!芭肿樱蔽业穆曇羯硢〉貌幌褡约旱?,“把軍用望遠鏡給我。
”胖子愣了一下,還是立刻將最高倍率的望遠鏡遞了過來。我顫抖著,舉起望遠鏡,
艱難地調(diào)整著焦距。視野,從模糊到清晰。尸山,血海,猙獰的怪物……然后,
是那道坐在尸王肩膀上的、纖細的身影。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世界,
失去了所有的聲音。我看到了她的臉。那是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
卻依舊清麗得讓我心碎的臉。那雙本該是溫柔如水的眼眸,此刻空洞得如同深淵,
卻又帶著一種俯瞰眾生的、神明般的漠然。是她。真的是她。蘇晚。那個會在我加班晚歸時,
為我留一盞燈、溫一碗湯的女人。那個會在下雨天,
因為害怕打雷而躲進我懷里瑟瑟發(fā)抖的女人。那個會在離婚協(xié)議上簽字時,
哭著問我“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的女人。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
早已被我以為……死在了末世初期的……前妻。“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語,
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望遠鏡“哐當(dāng)”一聲掉在地上。“首領(lǐng)!你怎么了?!
”胖子驚慌地扶住我。我沒有回答他。我只是死死地盯著遠處那個身影。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耳邊,只剩下我們離婚前,最后一次爭吵時,她對我說的話?!邦欉h,你總是說忙,
說要給我更好的生活??赡阒恢溃蚁胍?,從來都不是什么大房子、名牌包。
我只是……只是想讓你多陪陪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連你的一張建筑圖紙都不如?
”那時候,我無言以對?,F(xiàn)在,我想回答她。我想告訴她,不是的,蘇晚,你錯了。
在我心里,你比全世界都重要??墒牵呀?jīng)晚了。太晚了。她成了統(tǒng)御億萬喪尸的女王。
而我,是守護人類最后的英雄。我們之間,隔著的,是整個世界的廢墟,是再也無法跨越的,
種族與仇恨的深淵。“開炮——?。。 蔽衣犚娮约?,用盡全身的力氣,
發(fā)出了這輩子最痛苦、也最決絕的嘶吼。2“開炮!”我的命令,如同驚雷,
在混亂的城頭炸響。所有還在猶豫、還在恐懼的護衛(wèi)隊員,都像是被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他們紅著眼,拉動炮栓,將早已準備好的高爆穿甲彈,填入了炮膛?!澳繕?biāo)!巨靈尸王!
給我把它轟成碎片!”我嘶吼著,聲音因為極致的情緒而扭曲。我不能再看了。再多看一秒,
我怕我會瘋掉。我必須親手,將那個……承載著我所有回憶和愧疚的身影,
連同她身下的坐騎,一起從這個世界上抹去。這是我作為曙光基地首領(lǐng)的,責(zé)任。“轟——!
??!”城墻上,數(shù)十門經(jīng)過改裝的重炮,同時發(fā)出了怒吼。炮彈拖著長長的尾焰,
劃破灰暗的天空,如同一場鋼鐵的流星雨,呼嘯著,砸向了尸潮最中央的那座“尸山”。
爆炸的火光,瞬間將那片區(qū)域吞噬??植赖臎_擊波,將成千上萬的普通行尸,撕成了碎片。
“打中了!打中了!”城頭之上,爆發(fā)出一陣短暫的歡呼。然而,我的心,卻沉到了谷底。
煙塵散去。巨靈尸王那龐大的身軀,依舊矗立在原地。它的身上,
出現(xiàn)了幾個巨大的、深可見骨的傷口,黑色的血液如同瀑布般流淌。但,它沒倒。
更重要的是,它肩膀上的那個身影,安然無恙。在炮擊的瞬間,
巨靈尸王用它那幾只粗壯得如同擎天之柱的手臂,組成了一面最堅固的盾牌,將所有的炮火,
都擋了下來。它在……保護她?“吼——!??!”巨靈尸王發(fā)出了一聲震天動地的咆哮。
它的憤怒,似乎引燃了整個尸潮。所有的喪尸,都像是被注入了狂暴的興奮劑,
猩紅的眼睛里,閃爍著嗜血的光芒,發(fā)了瘋一樣,開始沖擊城墻!“頂?。〗o我頂??!
”我目眥欲裂,雷電異能在手中匯聚,化作一道道粗大的電蛇,狠狠地劈向城下。
胖子的火龍,冷瑤的冰墻,所有異能者都將自己的力量,催動到了極致。機槍噴吐著火舌,
高壓電網(wǎng)發(fā)出“滋滋”的聲響,將一批批爬上城墻的喪尸,化為焦炭。戰(zhàn)斗,
進入了最慘烈的階段。我們就像是風(fēng)暴中,一艘即將傾覆的小船,
隨時都可能被巨-大的浪頭,拍得粉碎。而蘇晚,依舊靜靜地坐在那巨靈尸王的肩膀上,
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她就像一個高高在上的神明,
俯瞰著腳下這場由她親手掀起的、血肉橫飛的戰(zhàn)爭。她的眼神里,沒有憐憫,沒有痛苦,
甚至……沒有任何情緒。那一刻,我?guī)缀跻嘈牛娴囊呀?jīng)不是她了。
她只是一個……擁有著蘇晚模樣的,怪物?!笆最I(lǐng)!不行了!三號門的暴君級喪尸太多,
快要破門了!”“首-領(lǐng)!彈藥快沒了!我們……撐不住了!”絕望的呼喊,
從四面八方傳來。我看著身邊一個個倒下的戰(zhàn)友,看著城下那無窮無盡的尸海,
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涌了上來。難道,今天,就是曙光基地的末日嗎?難道,
我們所有人的結(jié)局,就是變成它們中的一員嗎?我慘笑一聲,握緊了手中最后一絲雷電。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著那頭巨靈尸王,一起下地獄!我抬起頭,最后看了一眼。
我想把她的樣子,深深地刻在我的靈魂里。而就在那一刻,我們的目光,隔著尸山血海,
隔著生與死的距離,隔著那道再也無法逾越的鴻溝,遙遙地,相遇了。她的身體,
似乎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那雙空洞得如同深淵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東西,
碎裂了。一滴……黑色的液體,從她的眼角,緩緩滑落。是血?還是……淚?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她緩緩地,舉起了她的右手。那是一只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手。就是這只手,
曾經(jīng)為我縫過衣服,為我做過飯,也曾在無數(shù)個夜晚,緊緊地握著我的手?,F(xiàn)在,
它卻掌握著十萬人的生死。所有人都以為,她要下達最后的總攻命令了。連我都閉上了眼睛,
準備迎接最后的毀滅。然而,預(yù)想中的攻擊,并未到來。她只是,將那只舉起的手,輕輕地,
向下一壓。一個無聲的,卻又帶著至高無上權(quán)威的敕令。下一秒,
讓所有人終身難忘的、足以被記入史冊的奇跡,發(fā)生了。整個戰(zhàn)場,
那億萬具還在瘋狂咆哮、沖擊城墻的喪尸,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瞬間,全部,靜止了!
它們停下了所有的動作,揚起的利爪,張開的血盆大口,都凝固在了半空中。整個世界,
陷入了一片詭異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風(fēng),還在嗚咽。城墻之上,所有幸存者,
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神跡般的一幕,忘了呼吸,忘了思考。我,也呆呆地看著她。
她依舊坐在那巨靈尸王的肩膀上,靜靜地看著我。她的眼神,依舊復(fù)雜,依舊悲傷。然后,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她驅(qū)使著那頭巨靈尸王,緩緩地,轉(zhuǎn)過了身。整個尸潮,
那黑色的、無邊無際的潮水,也隨著她的轉(zhuǎn)身,開始緩緩地,有序地,向后退去。它們,
退了。一場足以毀滅曙光基地的滅頂之災(zāi),就因為她一個簡單的動作,煙消云散。她,
到底是誰?她,到底想做什么?我看著她遠去的、孤獨的背影,心中,除了劫后余生的慶幸,
更多的,是無盡的、噬心裂膽的痛苦和……一絲不敢承認的,瘋狂的希望。3尸潮退了。
曙光基地,保住了。城墻之上,劫后余生的幸存者們,爆發(fā)出震天的歡呼。他們擁抱著,
哭泣著,慶祝著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然而,作為基地高層的我們,卻沒有任何喜悅。
指揮室里,氣氛凝重得能滴出水來?!澳恰降资鞘裁礀|西?”胖子心有余悸地問,
他嘴唇發(fā)白,到現(xiàn)在還沒從剛才那神跡般的一幕中緩過神來?!皢适?。”開口的,
是護衛(wèi)隊總隊長,冷瑤。她是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女人,一頭利落的短發(fā),
眼神像她冰系異能一樣,冷靜而銳利。她是基地里,除了我之外,實力最強的異能者。
“我曾在軍方的一份絕密檔案里,看到過關(guān)于‘高階智慧型感染體’的推測?!崩洮幙粗?,
語氣嚴肅,“檔案里假設(shè),當(dāng)T病毒變異到極致時,有極小的概率,
會誕生出能夠控制其他喪尸的‘蜂后’或‘母體’。沒想到……竟然是真的?!薄岸遥?/p>
”她頓了頓,目光變得更加銳利,“顧遠,你好像……認識她?”這個問題,像一把尖刀,
插進了指揮室里最敏感的神經(jīng)。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我沉默著,
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拔覇柲?,你是不是認識她?!”冷瑤的語氣變得咄咄逼逼人,“剛才,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最后是在看你!如果不是你,她根本不會退兵!”“冷隊!
”胖子立刻站出來維護我,“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懷疑首領(lǐng)和喪尸有勾結(jié)嗎?!
”“我沒有懷疑他勾結(jié)!”冷瑤的聲音也提高了幾度,“我只是需要一個解釋!
一個能讓基地十萬幸存者都信服的解釋!為什么喪尸女王會因為他一個人,而放棄攻城?
他到底隱瞞了我們什么?!”“她……”我終于艱難地開口,感覺每個字都重若千鈞,
“她叫蘇晚。是……我的前妻?!薄稗Z!”這個答案,比尸潮圍城,
還要讓指揮室里的眾人震驚。胖子張大了嘴,半天都合不上。陳教授扶了扶眼鏡,
眼中充滿了不可思議。而冷瑤,則是身體一震,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眼神里,除了震驚,
還多了一絲……我看不懂的,復(fù)雜的情緒?!啊愕模捌??”她一字一句地重復(fù)道。
“是的。”我閉上眼,將我和蘇晚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從我們?nèi)绾蜗鄲?,如何結(jié)婚,
又如何因為誤會和我的不成熟而離婚。以及,在末世爆發(fā)后,我如何發(fā)了瘋一樣地找她,
卻最終只找到了她被喪尸攻破的出租屋,和一地的血跡。我一直以為,她早就死了?!八?,
你早就知道,她有可能變成喪尸?”冷瑤的聲音冰冷?!拔也恢溃 蔽颐偷乇犻_眼,
看著她,“我以為她死了!如果我知道她還活著,哪怕是變成了……那樣,
我也不可能……”我再也說不下去。指揮室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拔曳磳?。
”冷瑤率先打破了沉默,她的眼神,恢復(fù)了以往的冷靜和決絕,“我不管她曾經(jīng)是誰,現(xiàn)在,
她就是喪尸的女王,是全人類的敵人!她今天可以因為你而退兵,明天,也同樣可以因為你,
而讓我們所有人都萬劫不復(fù)!”“我建議,”她看著我,態(tài)度強硬,
“立刻啟動‘天罰’系統(tǒng),在她下一次出現(xiàn)時,不惜一切代價,將其徹底摧-毀!
”“天罰”系統(tǒng),是曙光基地壓箱底的武器,
一枚從廢棄軍事基地回收的、威力巨大的遠程巡航導(dǎo)彈。
那是我們用來對付巨型變異體或者其他人類基地威脅的最后手段,一旦動用,后果不堪設(shè)想。
“我不同意!”胖子立刻跳了起來,“冷瑤你瘋了嗎?!那可是大嫂……哦不,
那可是蘇晚姐!她剛才救了我們所有人!”“她不是在救我們,她只是不想殺顧遠而已!
”冷瑤反駁道,“這種建立在一個人情感上的所謂‘和平’,比戰(zhàn)爭更可怕!
我們不能把十萬人的性命,賭在一個女人的……前夫身上!”“你!”眼看兩人就要吵起來。
“夠了?!蔽移v地開口。我看著冷瑤,又看了看其他人。我知道,冷瑤說的,沒有錯。
從一個領(lǐng)袖的角度來看,她的建議,是最理智,也是最正確的。可是……我做不到。
我無法想象,自己親手按下按鈕,將那個我虧欠了一生的女人,炸得粉身碎骨的場面。
“這件事,我需要時間考慮。”我站起身,不容置疑地說道,“在我做出決定之前,任何人,
不準擅自行動。所有關(guān)于‘喪尸女王’的情報,列為最高機密,嚴禁外傳,違者,
按叛徒論處!”說完,我走出了指揮室。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我知道,一個巨大的風(fēng)暴,
正在曙光基地的內(nèi)部,悄然醞釀。而我,正站在風(fēng)暴的中心。一邊,
是十萬人的安危和身為人類的責(zé)任。另一邊,是那個我窮盡一生,都無法償還的,前妻。
我該,如何選擇?4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整整一天。我試圖用工作來麻痹自己,但腦海里,
卻反反復(fù)復(fù)地,都是蘇晚那張蒼白而悲傷的臉。她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為什么她會變成這樣?
她還保留著多少屬于“蘇晚”的記憶和情感?無數(shù)個問題,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心臟。
第二天,一個意想不到的“客人”,打斷了我的思緒?!皥蟾媸最I(lǐng)!基地外,三十公里處,
發(fā)現(xiàn)一個……一個奇怪的喪尸,正朝著我們的方向移動!”對講機里,
傳來瞭望哨兵緊張的聲音?!爸挥幸粋€?”我皺起了眉頭?!笆堑?,只有一個!
但……它很不正常!”我立刻趕到指揮室。監(jiān)控屏幕上,一個穿著破爛西裝的喪尸,
正一瘸一拐地,在空曠的雪原上,朝著曙光基地走來。它和其他喪尸沒什么區(qū)別,
一樣的皮膚慘白,一樣的動作僵硬。但詭異的是,在它周圍,沒有任何其他喪尸。而且,
它的目標(biāo)性極強,就是沖著我們來的?!八掷铩孟衲弥裁礀|西?!毖奂獾呐肿诱f。
我將屏幕放大。果然,那喪尸的手里,緊緊地攥著一束……早已枯萎、被冰霜覆蓋的,
白色雛菊。我的瞳孔,猛地收縮!白色雛菊。是蘇晚最喜歡的花。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
婚禮現(xiàn)場,布滿了這種花。是她!是她派來的!“不要攻擊!讓它過來!”我立刻下令。
“首領(lǐng)?!”冷瑤和其他人都驚呆了?!拔艺f,不要攻擊!”我的語氣,不容置疑。
在所有人的緊張注視下,那個“信使”喪尸,一步步地,走到了曙光基地巨大的鋼鐵城門下。
它停住了腳步,然后,緩緩地,舉起了那束枯萎的雛菊。它的喉嚨里,
發(fā)出了“嗬嗬”的、含混不清的聲音。但仔細聽,卻能分辨出兩個模糊的音節(jié)。
“……顧……遠……”它在……叫我的名字?!這一刻,整個指揮室,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超自然的一幕,驚得說不出話來。喪尸,竟然會說話?哪怕,
只是兩個音節(jié)?!按蜷_城門,把它……請進來。”我深吸一口氣,
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匪夷所思的決定?!邦欉h你瘋了?!”冷瑤第一個反對,“把它放進來?
萬一它身上有更高階的病毒怎么辦?萬一它突然暴起傷人怎么辦?!”“一切后果,
我來承擔(dān)?!蔽铱粗?,眼神堅定。最終,在我的堅持下,城門打開了一道小縫。
那個“信使”喪尸,在十幾把槍的瞄準下,被帶進了一個完全隔離的玻璃實驗室內(nèi)。而我,
則隔著厚厚的防彈玻璃,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這個……來自我前妻的“使者”。
陳教授帶著他的團隊,對這個喪尸,進行了全方位的檢測。結(jié)果,令人震驚。它的體內(nèi),
病毒活性極高,但卻處在一種奇妙的“穩(wěn)定”狀態(tài)。它的身體組織,也沒有像其他喪尸一樣,
高度腐爛。更重要的是,陳教授在它的聲帶里,
發(fā)現(xiàn)了一絲微弱的、不屬于它自身的……精神力波動。“是它!
”陳教授激動地指著屏幕上的波形圖,“是那個喪尸女王!她在用自己的精神力,
遠程操控著這個喪尸!把它當(dāng)成了……一個提線木偶!”而就在這時,那個“信使”喪尸,
突然有了新的動作。它緩緩地,將那束枯萎的雛菊,放在了玻璃墻前。然后,
它用自己僵硬的手指,在滿是霧氣的玻璃上,歪歪扭扭地,劃出了一個所有人都認識的,
圖案。一個紅色的,十字。醫(yī)院的標(biāo)志?!啊胍裁矗俊迸肿硬唤獾貑??!安?,
是她想要什么?!蔽铱粗莻€十字,心中,已經(jīng)隱隱有了答案。她想要的,
是曙--光基地里,那座我們耗盡心力才建立起來的,
擁有最先進設(shè)備的……病毒研究實驗室。或者說,是實驗室里的,某樣?xùn)|西。
5蘇晚想要病毒實驗室里的東西。這個消息,讓曙光基地的高層,再次陷入了劇烈的爭吵。
“絕對不行!”冷瑤的態(tài)度異常堅決,“病毒實驗室是我們基地的核心機密!
里面不僅有我們對T病毒的所有研究成果,
還有……我們最后的希望——‘凈化’藥劑的半成品!絕不能落入喪尸的手里!
”“凈化”藥劑,是陳教授團隊一直在秘密研發(fā)的項目。雖然還遠未成功,但理論上,
它有希望能抑制甚至逆轉(zhuǎn)T病毒。這是懸在所有幸存者頭頂?shù)?,一絲希望的曙光。
“可她為什么要這個?”胖子撓了撓頭,“她自己就是喪尸女王,
難道還想研究怎么治好自己?”“或許,她不是想治好自己,而是想……徹底摧毀它。
”陳教授推了推眼鏡,說出了一個更可怕的猜測,“如果她得到了藥劑的半成品,
以她對病毒的理解,很有可能,
能反向研究出更可怕的、能抵抗藥劑的、甚至能感染異能者的新型病毒!到那時,
人類將再無翻盤的可能!”這個猜測,讓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八裕荒芙o她!
”冷瑤斬釘截鐵地說,“我建議,立刻處決這個‘信使’,并加強實驗室的防御。
”“如果……我們不給她,她會不會……再次攻城?”一個高層成員,
小聲地提出了所有人都擔(dān)心的問題。所有人都沉默了。他們見識過尸潮的恐怖,
也見識過蘇晚那神明般的掌控力。沒有人敢賭,下一次,蘇晚還會不會因為顧遠,
而手下留情?!邦欉h,你來決定。”最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看著玻璃實驗室內(nèi),那個依舊靜靜站立的“信使”,心中天人交戰(zhàn)。理智告訴我,
冷瑤和陳教授的分析,是對的。我不能拿十萬人的性命去冒險。但情感上,
我卻無法說服自己。蘇晚……她不會的。她絕對不會是想毀滅人類。那雙眼睛里的悲傷,
不是假的。她一定有她的苦衷。就在我陷入兩難之際,一個緊急通訊,打斷了會議。
“報告首領(lǐng)!黑鷹城……黑鷹城有動靜了!”通訊兵的聲音,充滿了焦急。黑鷹城,
首領(lǐng)“禿鷲”高飛。方圓五百里內(nèi),唯一能和我們曙光基地抗衡的,另一個大型幸存者基地。
高飛此人,心狠手辣,野心勃勃,一直視我們?yōu)檠壑嗅??!八敫墒裁矗俊蔽野櫭紗枴?/p>
“他……他集結(jié)了基地所有的裝甲部隊,大概有五十多輛戰(zhàn)車,正……正朝著尸潮的側(cè)翼,
開了過去!”“什么?!”所有人都驚呆了?!八敫墒裁??趁尸潮和我們對峙,
去偷襲尸潮的后方?”胖子不解地問。“不,”我瞬間就明白了高飛的意圖,
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他不是去偷襲。他是去……‘狩獵’。”“狩獵?”“是的。
”我看著屏幕上,那支如同鋼鐵毒蛇般的車隊,冷冷地說,“尸潮雖然退了,但并沒有走遠,
只是在幾十公里外駐扎。高飛的目標(biāo),不是和尸潮硬拼。他是想利用戰(zhàn)車的機動性,
像剝洋蔥一樣,一層層地,蠶食尸潮外圍的喪尸,獵取它們體內(nèi)的……晶核。”喪尸的腦中,
會根據(jù)其等級,凝結(jié)出不同大小的晶核。晶核蘊含著純粹的能量,
是異能者提升實力最快的“補品”,也是驅(qū)動基地大型設(shè)備的“電池”。高飛,
這個狡猾的禿鷲,他竟然想把蘇晚的尸潮,當(dāng)成他自己的“能量提款機”!“他瘋了嗎?!
這樣會徹底激怒那個女王的!”冷瑤也反應(yīng)了過來?!八皇钳偭?,他是算計好了。
”我冷笑道,“他騷擾尸潮,蘇晚必然會反擊。到時候,無論他們誰勝誰負,對我們來說,
都不是好事?!薄叭绻K晚贏了,被激怒的她,很可能會把怒火,遷怒到我們所有人類頭上,
再次圍城。如果高飛贏了,吞噬了大量晶核的他,實力將暴漲,下一個要對付的,
就是我們曙光基地!”“他這是……想讓我們和尸潮,斗個兩敗俱傷,
然后他好坐收漁翁之利!”所有人都明白了這其中的險惡,臉色變得無比難看。
“那……那我們怎么辦?”怎么辦?我看著屏幕上,高飛那囂張的、畫著黑色雄鷹的旗幟,
又看了看玻璃房里,那個依舊在等待我答復(fù)的,“蘇晚”的信使。
一個大膽的、瘋狂的、甚至可以說是“叛經(jīng)離道”的計劃,在我的腦海中,逐漸成型。
既然你們都想看我做選擇。那我就……給你們一個,誰也想不到的選擇?!皞魑颐?,
”我站起身,看著指揮室里所有震驚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按蜷_實驗室的門。
把她要的東西,給她?!薄叭缓螅瑐鋺?zhàn)。”“但我們的敵人,不是喪尸?!薄笆呛邡棾?。
”6“顧遠!你瘋了?!”我的決定,如同在指揮室里投下了一枚炸彈,
第一個跳起來反對的,就是冷瑤?!澳阋蛦适献??!去攻擊同為人類的幸存者基地?!
你這是背叛!是對全人類的背叛!”她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銳,
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憤怒。“我沒有背叛人類?!蔽移届o地看著她,
“我只是在……選擇一個更聰明的方式,來保護人類。”“保護?!”冷瑤冷笑一聲,
“你這是在引狼入室!那個女人,那個喪尸女王,她今天能幫你打高飛,
明天就能用同樣的手段,來對付我們!你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怪物身上,這是在堵伯!
拿我們十萬人的命在堵伯!”“她不是怪物?!蔽铱粗洮幍难劬?,一字一句地說,
“她叫蘇晚?!蔽业恼Z氣很平淡,但其中蘊含的堅定,卻讓激動的冷瑤,一時語塞。
“我意已決?!蔽也辉倏此?,轉(zhuǎn)向陳教授,“教授,把‘Z-1號’穩(wěn)定劑,交給它。
”“Z-1號”穩(wěn)定劑,是“凈化”藥劑研發(fā)過程中的一個副產(chǎn)品。它不能殺死病毒,
但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極大地穩(wěn)定病毒的活性,減緩其對宿主的侵蝕。這,
應(yīng)該就是蘇晚想要的東西。陳教授的眼神很復(fù)雜,他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屏幕上正在被黑鷹城部隊“屠殺”的普通喪尸,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或許,你是對的。”他說,“一個可控的、有理智的尸潮,
遠比一個徹底失控的、狂暴的尸潮,要好得多?!痹谖业拿钕?,實驗室的隔離門緩緩打開。
陳教授親自將一個裝在低溫冷藏箱里的、閃爍著藍色熒光的試劑,交給了那個“信使”喪尸。
“信使”接過箱子,對著我,僵硬地、似乎是想模仿人類的樣子,微微地,鞠了一躬。然后,
它轉(zhuǎn)過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曙光基地??粗h去的背影,我知道,我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
一場豪賭。賭注,是曙光基地的未來,也是……我對蘇晚最后的一絲信任?!皞魑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