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在云雀軒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時落下來的。林溫儀站在教室門口,
望著鉛灰色天空砸下的雨簾,耳后碎發(fā)很快被打濕。扎羊角辮的小蕊抱著粉色舞蹈包,
踮腳扒著門框往外看,睫毛上沾著細(xì)水珠:“溫老師,
我媽媽說她今天加班……”“小蕊不怕,老師送你回家?!睖貎x彎腰替她系緊雨衣帽帶,
指尖觸到孩子涼絲絲的耳垂,心尖跟著顫了顫。小蕊才六歲,住的巷子路燈壞了三天,
她實在不放心讓孩子一個人冒雨走夜路。雨勢漸急,豆大的雨點砸在傘面上噼啪作響。
溫儀牽著小蕊的手,特意把傘傾向孩子那邊,自己半邊肩膀很快浸成深灰。
路過小區(qū)健身區(qū)時,地磚被雨水泡得發(fā)亮,她踩著濕滑的大理石磚正要拐彎,
忽然腳下一滑——“嘶!”鉆心的疼從腳踝處炸開,溫儀踉蹌著撞在旁邊的宣傳欄上,
膝蓋重重磕在金屬邊。小蕊被她護(hù)在懷里,嚇得哇地哭出聲:“溫老師疼嗎?
溫老師流血了嗎?”“不疼不疼,小蕊最勇敢了?!睖貎x咬著牙直起身子,借著路燈低頭看,
腳踝已經(jīng)腫起青紫色的包,每動一下都像有針在扎??伤€是蹲下來,
用袖子給小蕊擦眼淚:“我們先送小蕊回家好不好?等見到媽媽,老師再揉一揉就沒事啦。
”小蕊抽抽搭搭點頭。這一路不過八百米,溫儀卻走得比平時慢了三倍。她扶著墻根,
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后背的汗浸透了襯衫,可臉上始終掛著笑,
給小蕊講《三只小豬》的故事,直到看見小蕊媽媽舉著傘從樓道里跑出來。“溫老師!
真是麻煩你了……”小蕊媽媽接過孩子,這才注意到溫儀發(fā)白的臉色,“你這是怎么了?
”“沒事,剛才滑了一下?!睖貎x把傘塞進(jìn)對方手里,“快帶小蕊進(jìn)去換衣服,別著涼。
”她轉(zhuǎn)身要走,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抬不起腳——剛才強撐著的勁兒一松,腳踝疼得她險些栽倒。
“溫老師!”小蕊媽媽要扶她,被她笑著推開:“真不打緊,我慢慢走回去。
”她摸出手機(jī)想叫車,屏幕卻突然黑了——不知何時已經(jīng)沒電關(guān)機(jī)。
雨幕里的路燈暈成模糊的光斑。溫儀扶著墻,一瘸一拐往云雀軒方向挪。每走一步,
腳踝的腫脹就更明顯,雨水順著發(fā)梢滴進(jìn)后頸,冷得她直打哆嗦。
她想起明天上午的成人芭蕾課,李阿姨說要穿新做的舞裙;下午還有兒童編舞課,
小棠的紙茉莉道具還在教室抽屜里……“林溫儀!”炸雷般的喊聲穿透雨幕。溫儀抬頭,
看見顧硯之撐著黑傘從路口跑來,西裝外套搭在臂彎,白襯衫領(lǐng)口解開兩顆,發(fā)梢滴著水。
他跑得太急,皮鞋踩在水洼里濺起水花,卻連眼都沒眨一下,徑直沖到她面前。
“你這是逞什么能?”他的聲音帶著少見的嚴(yán)厲,手卻輕輕托住她的腰,
“腳傷成這樣還硬撐?”溫儀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額角的汗混著雨水往下淌,
嘴唇早被自己咬得泛白。她勉強笑:“就是扭了一下……”“扭了一下會站不穩(wěn)?
”顧硯之蹲下來,指尖剛碰到她腫脹的腳踝,她就疼得倒抽冷氣。他臉色瞬間沉下來,
脫了外套裹住她,“別動,我背你去醫(yī)院?!薄邦櫬蓭煛薄敖形颐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