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光陰,對修士而言不過彈指一揮間。
南海無名小島上,一株十人合抱的桂花樹正值花期。金黃花雨紛紛揚(yáng)揚(yáng),落在樹下對弈的兩人肩頭。白衣女子指尖夾著黑子,眉心月牙印記流轉(zhuǎn)著柔和光芒。
"你輸了。"蘇映雪落子,棋盤上黑子連成北斗之形。
夜玄笑著推亂棋局,額間星辰印記微微閃爍。百年修行,他已重臨渡劫巔峰,而蘇映雪也在三年前突破大乘。兩人刻意壓制修為,只為了等一個特殊時刻。
"算算時間,差不多了。"夜玄望向北方天際,"血魄刀該出世了。"
當(dāng)年重組七棺后,他將血魄刀留在墜星湖底,借湖水洗去殺伐之氣。如今百年期滿,正是取回之時。
蘇映雪拂去衣上落花:"金瞳前日傳訊,說天道監(jiān)察司已重建完畢。他還問..."
"問我們何時飛升?"夜玄起身,桂花自發(fā)避開他的衣袍,"等做完最后一件事。"
兩人踏浪而行,轉(zhuǎn)眼千里。墜星湖依舊波光粼粼,只是湖畔多了座小鎮(zhèn)。夜玄神識一掃,發(fā)現(xiàn)鎮(zhèn)中孩童多在習(xí)武修劍,教習(xí)者竟是當(dāng)年那個送信小童——如今已是金丹修士。
"要見見故人嗎?"蘇映雪問。
夜玄搖頭,徑直走向湖心。湖水自動分開,露出底部插著的血魄刀。百年浸潤,刀身已由血紅轉(zhuǎn)為銀白,唯有刃口一線金芒流轉(zhuǎn)。
當(dāng)夜玄握住刀柄時,整個墜星湖沸騰了!無數(shù)記憶畫面從湖底升起:夜蒼穹在此悟道、星隕在此守棺、葉無塵在此隕落...最后浮現(xiàn)的是七道流光投入湖中的景象。
"原來如此。"夜玄輕撫刀身,"你一直在記錄這一切。"
血魄刀發(fā)出清越鳴響,似乎在回應(yīng)。蘇映雪突然指向某個記憶片段——那是他們不曾見過的畫面:夜蒼穹獨(dú)自站在星空下,將七滴淚分別滴入七口棺槨時,第八滴淚悄然落入袖中。
"第八滴淚?"蘇映雪銀眸微睜,"七棺之外還有..."
夜玄若有所思:"或許這就是夜蒼穹說的'選擇'。"
兩人離開墜星湖,又去了摩云崖。崖頂新長了株劍形青松,清風(fēng)就葬在樹下。夜玄以血魄刀輕觸樹干,松針頓時發(fā)出劍鳴般的沙沙聲。
"劍靈不滅。"蘇映雪指尖凝聚月華,點(diǎn)在樹身,"終有重聚之日。"
最后一站是太陰祖墓。墓前站著個意想不到的人——星隕!老守棺人的魂體凝實(shí)如生,正笑呵呵地打理著墓前花草。
"就知道你們會來。"星隕拍拍不存在的塵土,"金瞳那小子給我弄了個鬼仙編制,專門看管重組后的七棺。"
夜玄將血魄刀插在墓前:"物歸原主。"
"錯了。"星隕搖頭,"七棺已成世界法則,不再需要守棺人。我留在這,只是等你們一句話。"
"什么話?"
星隕的魂體突然變得莊重:"夜蒼穹當(dāng)年留下的最后一個問題——你們可愿接替天道?"
海風(fēng)穿過墓室,吹動蘇映雪的發(fā)梢。她與夜玄對視一眼,同時搖頭。
"猜也是。"星隕大笑,笑聲驚起群鳥,"那老瘋子要是知道自己的計劃落空,不知該多高興!"
離開太陰祖墓時,夕陽正好。夜玄忽然握住蘇映雪的手:"準(zhǔn)備好了嗎?"
蘇映雪回握,力度堅定:"百年等待,就為今日。"
兩人不再壓制修為,大乘期的氣息直沖霄漢。天空中祥云匯聚,七彩霞光如瀑布垂落。金瞳帶著十二位新任監(jiān)察使遠(yuǎn)遠(yuǎn)觀望,星隕的魂體則飄在更高處,像個欣慰的老父親。
第一道飛升雷劫落下時,夜玄沒有抵抗。雷霆貫穿身體,卻在觸及血魄刀所化的星辰印記時變得溫順如溪流。蘇映雪那邊更奇妙,月牙印記直接吸收了雷劫之力,轉(zhuǎn)化為精純月華。
"太陰引雷術(shù)?"夜玄挑眉,"什么時候悟的?"
蘇映雪狡黠一笑:"昨晚你睡著時。"
九重雷劫一重比一重驚人,到第八重時已化作龍鳳之形。夜玄終于拔刀,卻不是對抗雷劫,而是將刀氣融入雷霆。蘇映雪則雙手結(jié)印,滿月印記中飛出一只銀鳳,與雷龍共舞。
當(dāng)最后一道雷劫降臨時,整個玄黃界的修士都看到了奇景——那不再是恐怖的雷霆,而是一道連接天地的光橋。橋上有星辰鋪路,月華為階,兩個身影攜手而行。
"這就...完了?"年輕的監(jiān)察使們目瞪口呆。
金瞳的金色眼眸中映出光橋盡頭:"不,這才剛開始。"
光橋另一端,是片浩瀚星海。夜玄與蘇映雪每走一步,腳下就有一顆星辰亮起。走到半途時,前方突然出現(xiàn)個熟悉的身影——黑袍夜玄!
"驚喜嗎?"黑袍人微笑,"我算是...你的飛升心魔。"
夜玄不驚反喜:"正好缺個試刀的。"
血魄刀出鞘,卻不是斬向黑袍人,而是劃開自己掌心。鮮血滴在光橋上,竟化作朵朵紅蓮。黑袍人見狀大笑,身體自動消散:
"過關(guān)!記住,真正的敵人永遠(yuǎn)是自己。"
最后一段路再無阻礙。當(dāng)兩人踏出光橋時,眼前不是想象中的仙界宮闕,而是一棵看不到頂?shù)木迾?。樹干上結(jié)著無數(shù)光球,每個球內(nèi)都是一個世界。
"世界樹?"蘇映雪驚嘆。
樹前站著個意想不到的引路人——清風(fēng)!小劍靈還是那副孩童模樣,腰間木劍卻已換成真劍。
"歡迎來到'根源'。"清風(fēng)笑嘻嘻地行禮,"夜蒼穹等你們多時了。"
樹后轉(zhuǎn)出個青衫男子,容貌與夜玄七分相似,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的物件——一口巴掌大的青銅棺槨。
"第八口棺。"夜蒼穹將小棺遞給夜玄,"裝著我對你們的祝福。"
夜玄接過棺槨,頓時明白了一切。這不是力量傳承,而是段記憶——夜蒼穹當(dāng)年創(chuàng)造他時,偷偷保留的一縷純粹善意。
"為什么?"夜玄終于問出百年疑惑,"為什么選我?"
夜蒼穹望向世界樹:"天道需要制衡,世界需要變數(shù)。你是我計算千萬種可能后,找到的最優(yōu)解。"他頓了頓,笑道,"當(dāng)然,現(xiàn)在你是你自己了。"
蘇映雪突然問:"那我們可以...?"
"可以去任何世界。"夜蒼穹指向樹上的光球,"包括你們來的那個。"
告別夜蒼穹后,兩人在世界樹下的選擇出乎所有人預(yù)料——他們斬下一段樹枝,以血魄刀為骨,月華為皮,造了艘小船。
"不留在仙界?"清風(fēng)不解。
夜玄調(diào)整著船帆:"塵緣未了。"
蘇映雪補(bǔ)充:"而且答應(yīng)過要去看南海桂花。"
小船駛?cè)胄呛r,夜蒼穹站在世界樹梢目送。他手中把玩著第八口棺槨的碎片,輕聲自語:
"永夜非暗,明月長存。好名字...永夜君王。"
小船穿過無數(shù)世界泡影,最終停在一片熟悉的海域。南海無名島上,那株百年桂樹突然花開二度,香氣千里可聞。樹下多了兩座草廬,時有劍鳴月華交相輝映。
偶爾有漁夫迷航至此,總會看到驚人景象——明月當(dāng)空時,有雙人影乘龍御鳳,遨游九天。龍是星辰所化,鳳乃月華凝成。島上時而傳來清越歌聲:
"七棺歸位日,永夜明月時。
紅塵三千丈,不如...攜手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