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把法學筆記翻得嘩啦響，圖書館空調(diào)冷風直往她后頸里鉆。三天了，那個湖心亭的吻還烙在唇上似的，連《國際商法》里枯燥的條款都能看出甜味來。她無意識地用筆尖在"不可抗力"四個字上畫圈，紙頁被戳出細小的凹痕。

"喂！你還有心思背書？"江怡猛地撞開椅子，手機屏幕幾乎貼到林雪鼻尖，"論壇炸鍋了！"

校園BBS熱帖標題猩紅刺目：《法學院高嶺之花被貧困生拿下？有圖有真相》。主樓照片像素模糊卻足夠辨認——湖心亭木欄邊，紀臨川的側影將她整個籠在懷里，拍攝角度刁鉆得仿佛兩人正在唇齒交纏。林雪手指一顫，紙頁"刺啦"撕開道口子。

"已經(jīng)蓋到三百樓了！"江怡咬牙切齒地往下滑，"有人說你..."聲音突然卡在喉嚨里。

評論區(qū)像一鍋煮沸的毒粥，氣泡里翻涌著蛆蟲：

"聽說她高中就靠這手段拿助學金"

"紀家什么門第能同意？笑死"

"她那個窮鬼她也配..."

最后那條評論被點贊了47次。林雪的腳趾在帆布鞋里猛地蜷縮，畸形的第六趾硌在鞋幫上生疼。手機突然震動，紀臨川的短信簡短得像在發(fā)法律文書："在圖書館別動，我來接你。"

十分鐘后，圖書館正門掀起騷動。紀臨川穿著考究的三件套西裝——林雪認得，這是他上周模擬法庭穿的戰(zhàn)袍——手捧一束沾著水珠的白玫瑰大步走來。議論聲像被刀劈開的海浪，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道。他在林雪面前單膝蹲下時，后排有女生打翻了咖啡杯。

"鞋帶開了。"他聲音不大卻足夠半個閱覽室聽清。修長手指靈活地穿梭在鞋帶間，系出個漂亮的蝴蝶結。起身時順勢牽起她的手，掌心溫度熨帖著她冰涼的指尖，"三食堂新出了糖醋排骨，去嘗嘗？"

整個食堂鴉雀無聲。無數(shù)道目光中，紀臨川泰然自若地剝著油燜蝦，蝦殼在骨碟里壘成小山。"張嘴。"他捏著蝦尾遞過來，林雪慌得差點咬到他的手指。偷拍的閃光燈在四周明明滅滅，像一場沉默的圍攻。

"論壇..."林雪盯著餐盤里的蝦仁，聲音細得幾乎聽不見。

"看了。"紀臨川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省得我發(fā)官宣。"他掏出手機點了幾下，林雪口袋里的手機立刻震動。特別關注的@提醒跳出來——紀臨川那個三年只發(fā)過學術通知的校園賬號，更新了張照片：兩只十指相扣的手，她指根的薄繭貼著他修長的骨節(jié)。配文只有四個字："是的，我們。"

回宿舍的路上，每個擦肩而過的人都像被按了暫停鍵?？斓脚畬嫎窍聲r，紀臨川突然拽住她手腕："這個周末..."

"我知道。"林雪搶先道，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書包帶，"你要回碧湖灣。"每周六都是紀家雷打不動的家庭日，這半年她早已摸清他的作息。

紀臨川搖頭，西裝袖口在路燈下泛著幽藍的光："我媽想見你。"見林雪瞬間僵住，他補充道："就吃個便飯。"

六個腳趾在鞋里絞成一團，論壇那條"紀家能同意？"的評論在腦海里尖嘯。宿管阿姨突然從窗口探出頭："308林雪！有你的包裹。"

紙箱里躺著雙定制的馬丁靴，內(nèi)側特意加寬的設計讓多趾不會擠得生疼。便簽上是紀臨川力透紙背的字跡："給世界上最美的雪花。"林雪把臉埋進靴筒，皮革混合著雪松木香，是他常噴的那款香水味道。

"快看窗外！"室友突然尖叫。林雪拉開窗簾，紀臨川仍站在路燈下，昏黃光暈給他鍍了層金邊。見她探頭，他舉起手機晃了晃。新消息是張截圖：校園論壇新熱帖《實名反對所有謠言，我哥追了學姐半年！》發(fā)帖人ID"紀雨薇"后面跟著閃亮的官方認證標志。

帖子內(nèi)容像篇小論文：

"1.林雪學姐大一時就獲得過模擬法庭最佳辯手

2.我哥書柜最顯眼位置放著學姐送的《論法的精神》限量版

3.全家都知道他每天六點起床就為去北區(qū)陪學姐晨讀......"

林雪數(shù)到第七條時，手機又震。紀臨川發(fā)來張照片：他書房抽屜里整齊排列的二十多張電影票根，全部是雙人份。最后條消息跟著月亮表情："晚安，女朋友。"

這個稱呼燙得她耳根發(fā)麻。正要回復，江怡的電話突然插進來："快看紀雨薇最新回復！"

帖子第86樓，紀雨薇貼了張聊天記錄截圖。備注"母上大人"的聯(lián)系人發(fā)來語音轉(zhuǎn)文字："周六帶小雪回家喝湯，我燉了蟲草花。"后面跟著三個愛心emoji。

林雪把手機按在胸口，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窗外，紀臨川終于轉(zhuǎn)身離開，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很長，像道斬開黑夜的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