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窟遺骸與第一滴血風(fēng),是刀。刮在臉上,比最粗糙的砂紙還要狠厲,每一次呼吸,
冰冷的空氣都像無數(shù)根細(xì)小的冰針,狠狠扎進(jìn)肺里,帶著鐵銹般的腥甜。
去知覺的臉更深地埋進(jìn)那團散發(fā)著餿味和霉味的破布里——這是他唯一能稱之為圍巾的東西。
眼前,是望不到頭的死寂。曾經(jīng)車水馬龍的城市主干道,
如今只剩下扭曲變形的鋼鐵殘骸被厚厚的、骯臟的積雪掩埋了大半,露出猙獰的棱角,
像巨獸的骸骨。天空是永恒的鉛灰色,低得仿佛要壓垮人的脊梁,雪花不再是浪漫的精靈,
而是致命的冰塵,永無止境地傾瀉而下,將世界涂抹成一片絕望的慘白。零下七十一度。
林默手腕上那塊早已停擺的機械表鏡面內(nèi)側(cè),凝結(jié)著厚厚的白霜,
上面用燒黑的木炭刻著這個數(shù)字,旁邊還有一行更小的字:“鼠穴”。
這是他給自己那個容身之所起的名字,
一個廢棄的、位于城市邊緣污水處理廠下方的狹小防空洞。五天前,
他耗盡最后一點從一輛翻倒的貨車?yán)锴顺鰜淼?、硬得像石頭的巧克力,此刻,
饑餓像一條冰冷的毒蛇,緊緊纏繞著他的胃,絞緊,再絞緊,帶來一陣陣令人眩暈的空洞感。
更可怕的是寒冷,它無孔不入,穿透單薄破舊的衣物,吸吮著他體內(nèi)最后一絲熱量,
骨頭縫里都透著冰碴子。他佝僂著背,像一只真正的老鼠,在廢墟的陰影里蹣跚移動。
目標(biāo)是一家早已被洗劫過無數(shù)次的小便利店。破碎的玻璃門被厚厚的積雪堵住了一半,
里面黑洞洞的。每一次抬腿,都像拖著千斤重的鐐銬,雪深及膝,每一步都耗盡力氣。
他需要燃料,哪怕是一小塊木頭,一張紙片,或者……食物。任何能吃的東西。
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幾天前在另一處廢墟看到的景象:兩具糾纏在一起的凍僵尸體,
其中一具的小腿上,有新鮮的、被撕裂的痕跡……他猛地甩頭,把那畫面驅(qū)散,
胃里卻翻涌得更厲害了。“呼…呼…” 沉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噴出的白氣瞬間凝結(jié)成冰晶落下。終于挪到便利店門口,
他費力地用一根撿來的銹鐵管捅開積雪,側(cè)身擠了進(jìn)去。
里面彌漫著濃重的灰塵和一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味。貨架東倒西歪,空空如也。
他不敢奢望食物,只希望能找到點能燒的東西。角落里似乎有些散落的紙箱碎片。
他眼中燃起一絲微光,撲過去,手腳并用地扒拉著冰冷的瓦礫。
就在這時——“嘶——”一股尖銳得幾乎要刺穿太陽穴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在他腦中炸開!
林默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栽倒。伴隨著劇痛,
生存?zhèn)€體…符合綁定條件…正在綁定‘生存優(yōu)化系統(tǒng)’…綁定成功…】【環(huán)境掃描中…警告!
高危生存干擾源接近!距離:10米內(nèi)!
行為判定:進(jìn)行中…】劇痛和這詭異的聲音讓林默渾身汗毛倒豎,瀕死的麻木感被瞬間驅(qū)散,
只剩下極致的警惕和一絲荒謬的恐懼。什么東西?系統(tǒng)?高危干擾源?他猛地抬頭,
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向防空洞那扇銹跡斑斑、用幾根粗鐵絲勉強擰住的氣密門方向。外面,
風(fēng)雪聲中,隱約傳來了爭執(zhí)!他像受驚的壁虎,
手腳并用地爬到門后一處被雜物半掩的縫隙旁,屏住呼吸,將眼睛湊了上去。風(fēng)雪中,
七八個蜷縮在一起的人影正在艱難移動,目標(biāo)顯然就是他這“鼠穴”的入口。
領(lǐng)頭的是個身材魁梧、滿臉凍瘡和戾氣的中年男人,裹著一件臟得看不出顏色的棉大衣,
手里拎著一根粗鐵棍。他正暴躁地用鐵棍砸著門上的銹鎖,發(fā)出沉悶的“哐哐”聲,
嘴里罵罵咧咧:“媽的!凍死老子了!給老子開!”“住手!趙剛你給我住手!
” 一個尖銳的女聲響起,帶著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顫抖。
一個同樣裹得嚴(yán)實、但身形瘦弱、臉色青白憔悴的中年女人死死拽著趙剛的胳膊,擋在門前。
“你瘋了!砸什么砸!這里面萬一有人呢?這是別人的地方!強占別人的地方,
跟那些畜生強盜有什么區(qū)別?我們得講道理!講道德!”“道德?!
” 趙剛猛地甩開她的手,力氣大得讓李梅踉蹌后退,差點摔倒?!袄蠲罚?/p>
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他媽是什么世道了?!還道德?還講道理?再找不到地方生火,
大家全得凍成冰棍立在這兒!你看看小劉!你看看王醫(yī)生!
” 他指著隊伍里兩個搖搖欲墜的人影,
一個臉色發(fā)青的少年和一個扶著墻、嘴唇烏紫、不??人缘闹心昴腥恕!八麄冞€能撐多久?
這門破成這樣,像有人的樣子嗎??。?!”“那也不行!” 李梅的聲音拔得更高,
帶著一種自我感動的哭腔,“萬一呢?萬一里面有個快凍僵的老人孩子怎么辦?
我們砸門進(jìn)去,不是要了人家的命?做人不能這么自私!我們得敲門!等回應(yīng)!要講規(guī)矩!
” 她不顧趙剛的怒吼和其他人絕望麻木的眼神,固執(zhí)地轉(zhuǎn)過身,
用凍得紅腫的手掌拍打著冰冷的鐵門,聲音在風(fēng)雪中顯得那么微弱而可笑:“有人嗎?
開開門行行好?我們是過路的,外面太冷了,讓我們進(jìn)去避避風(fēng)雪吧?我們保證不打擾你!
有人嗎?求求你開開門??!”隊伍里那個叫小劉的少年身體晃了晃,終于支撐不住,
“噗通”一聲軟倒在雪地里,身體微微抽搐。王醫(yī)生想去扶,自己卻劇烈咳嗽起來,
咳得彎下腰,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
**就在李梅那帶著哭腔的“求求你開開門”再次響起時,林默的視野邊緣,
突兀地閃爍起刺目的紅光,
冰冷的信息流強行灌入他的意識:****【目標(biāo)鎖定:李梅(女,45歲)。
】****【高危行為:在團隊面臨即刻凍斃風(fēng)險(成員小劉已暈厥,王醫(yī)生嚴(yán)重失溫)時,
以‘不侵犯他人(可能不存在)空間’及‘道德規(guī)范’為由,
強行阻止團隊進(jìn)入唯一可見且可提供即時庇護(hù)的場所(宿主所在‘鼠穴’),
并堅持進(jìn)行無效的溝通嘗試?!?***【直接致命后果:1. 延誤救援時間,
預(yù)計15分鐘內(nèi),團隊成員小劉(15歲)將因核心體溫過低死亡。2. 王醫(yī)生(42歲,
外科醫(yī)生,具備基礎(chǔ)醫(yī)療價值)肺部感染加重,失溫加劇,
預(yù)計24小時內(nèi)死亡概率超過80%。團隊整體生存概率因延誤及暴露大幅降低。
】****【生存優(yōu)化建議:立即清除目標(biāo)!
】****【清除獎勵:高熱量壓縮餅干x10塊(單塊可維持基礎(chǔ)代謝12小時),
凈水片x30片(每片可凈化1升污染水),
廣譜抗生素(阿莫西林克拉維酸鉀)x1完整療程(7天量)。】**信息冷酷而清晰,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在林默瀕臨崩潰的神經(jīng)上。道德?規(guī)矩?
林默看著縫隙外那個固執(zhí)拍門、對身后倒下的同伴視若無睹的女人,
看著她臉上那種近乎圣潔的、自我感動的悲憫,
一股混雜著荒謬、暴怒和冰冷殺意的火焰猛地從心底竄起!她的“善良”,
正在用最愚蠢的方式,謀殺她的隊友!
而系統(tǒng)提供的食物和藥品……那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救命的稻草!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疑慮和初次面對“殺人”指令的微弱不適。
他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目光掃視著狹小、堆滿雜物的“鼠穴”內(nèi)部。頭頂!
一段銹蝕嚴(yán)重、連接著早已廢棄通風(fēng)系統(tǒng)的鐵皮管道口,歪斜地對著門外爭執(zhí)的方向!
那是他之前檢查時發(fā)現(xiàn)的,管道早已堵死,但口子還在!沒有任何猶豫,
林默像一道影子般無聲地竄到管道下方,踩著一個破木箱,勉強夠到那冰冷的鐵皮邊緣。
他從懷里摸出一根磨得異常尖銳、一頭還帶著彎鉤的鋼筋——這是他防身和翻找廢墟的工具。
風(fēng)雪聲掩蓋了所有細(xì)微的響動。縫隙中,他清晰地看到李梅背對著管道口,
正激動地指著趙剛的鼻子,唾沫橫飛地控訴:“…你沒人性!你眼里就只有你自己!
你……”就是現(xiàn)在!林默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將全身的力量灌注到手臂,
對準(zhǔn)李梅的后心位置,隔著管道口那層薄薄的、銹穿的鐵皮縫隙,狠狠地將鋼筋捅了出去!
“噗嗤!”一聲微不可查的、沉悶的利器入肉聲,被呼嘯的風(fēng)雪徹底吞沒。
李梅身體猛地一僵,所有的話語卡在喉嚨里。她臉上那種激動和悲憫瞬間凝固,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茫然和難以置信。她低頭,似乎想看看自己的胸口,
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向前撲倒,“砰”地一聲重重砸在冰冷的鐵門上,然后順著門板滑落,
在門前的積雪里抽搐了兩下,不動了。暗紅色的液體迅速在她身下洇開,
又被不斷落下的雪花覆蓋。“李梅?!” 趙剛驚怒交加,完全沒看清發(fā)生了什么,
只以為是李梅自己摔倒或者被什么東西砸中了。他兩步?jīng)_上去,探了探鼻息,
臉色驟變:“死了?!”隊伍瞬間炸開了鍋,驚恐的叫聲響起。王醫(yī)生掙扎著想去查看,
趙剛卻猛地抬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盯住那扇鐵門縫隙后的黑暗,手中的鐵棍攥得死緊,
厲聲吼道:“誰?!里面是誰?!給老子滾出來!”混亂中,趙剛再也顧不上別的,
掄起鐵棍瘋狂地砸向那早已不堪重負(fù)的門鎖?!斑旬?dāng)!嘩啦!
” 銹蝕的鐵鎖和鐵絲應(yīng)聲而斷。沉重的鐵門被趙剛一腳踹開,
夾雜著雪沫的寒風(fēng)猛地灌入“鼠穴”。
幾道手電筒微弱的光柱胡亂地在狹小、堆滿雜物的空間里掃射,
色青灰、嘴唇干裂脫皮、眼窩深陷得如同骷髏、只有胸口微弱起伏證明他還活著的男人身上。
他看起來比外面倒下的那些人更像一具尸體。“媽的!真有人?” 趙剛愣了一下,
隨即看到林默那副隨時要斷氣的樣子,警惕心瞬間去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煩躁和找到庇護(hù)所的慶幸?!熬褪R豢跉饬?!快!把他拖開!把門堵上!大劉!
把李梅…唉,拖進(jìn)來放一邊!快生火!王醫(yī)生!看看小劉!”一群人蜂擁而入,
手忙腳亂地開始堵門,拖拽李梅冰冷的尸體,救治昏迷的小劉。
沒人再去深究李梅是怎么死的。在末世,死亡的方式千奇百怪,
凍死、餓死、被倒塌物砸死、病死的比比皆是,一個體弱女人在爭執(zhí)中意外摔倒撞到尖銳物,
太“正?!绷?。混亂中,沒人注意到角落里那個“只剩一口氣”的林默,在破布的掩蓋下,
右手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一枚樣式古樸、觸感冰涼的黑色金屬戒指,
憑空出現(xiàn)在他無名指上。與此同時,
一股微弱卻清晰無比的信息流涌入他的意識:一個大約一立方米大小的灰蒙蒙空間,
里面整齊地碼放著十塊用銀色錫箔紙包裹的長方體(壓縮餅干),
三小板鋁箔包裝的藥片(抗生素),還有一小瓶白色的藥片(凈水片)。食物!藥!水!
巨大的狂喜如同電流般瞬間擊穿了林默瀕死的麻木!
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當(dāng)場跳起來。
胃部的絞痛和喉嚨的干渴瞬間變得無比清晰,如同最兇猛的野獸在咆哮。他死死咬著牙,
不讓自己發(fā)出一絲異樣的聲音,身體蜷縮得更緊,仿佛因為寒冷和虛弱而顫抖,
右手卻悄悄縮進(jìn)破布里,緊緊握住了那枚冰冷的戒指?!厩宄繕?biāo):李梅。確認(rèn)。
獎勵發(fā)放完畢?!?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在腦海中響起?;钕聛砹?。林默在心底無聲地嘶吼。
靠著這個詭異的系統(tǒng),靠著那個蠢女人的命,他暫時活下來了!
趙剛等人用能找到的所有破爛雜物堵死了門縫,
在洞穴中央用幾塊腐朽的木板和碎布升起了一小堆可憐巴巴的篝火。
微弱的橘黃色光芒搖曳著,勉強驅(qū)散了一小片黑暗和刺骨的寒意,
卻驅(qū)不散空氣中彌漫的絕望、恐懼以及…李梅尸體散發(fā)出的淡淡血腥味。
王醫(yī)生在給昏迷的小劉搓揉凍僵的四肢,眉頭緊鎖。趙剛煩躁地在不大的空間里踱步,
目光時不時掃過角落里的林默和李梅的尸體,最終停在了林默身上。“喂!那個誰!
” 趙剛的聲音粗啞,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你叫什么?在這鬼地方待多久了?
還有吃的沒?”林默劇烈地咳嗽起來,仿佛要把肺咳出來,
默…沒…沒了…都吃光了…水…水也沒了…” 他努力讓自己的眼神渙散、充滿恐懼和虛弱。
趙剛啐了一口,顯然不信,但看著林默那副隨時要斷氣的樣子,也懶得再逼問。
他轉(zhuǎn)向其他人,惡狠狠地說:“都聽著!這地方現(xiàn)在歸我們了!想活命,都他媽給我老實點!
明天分頭出去找吃的!誰要是敢藏私…” 他掂了掂手里的鐵棍,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沒人敢說話。疲憊、寒冷和恐懼扼住了每個人的喉嚨。只有篝火燃燒時發(fā)出的細(xì)微噼啪聲,
和洞外永不停歇的風(fēng)雪嗚咽。林默縮在冰冷的角落,破布下的手緊緊攥著那枚空間戒指。
壓縮餅干和凈水片的輪廓清晰地印在他的掌心。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進(jìn)入一種假寐的狀態(tài),
像一只蟄伏在黑暗中的蜘蛛,用全部心神感受著戒指空間里的“寶藏”,
感受著那一點點重新在體內(nèi)積聚起來的、名為“希望”的微弱火種?;钕氯?。不惜一切代價,
活下去。---2 風(fēng)雪超市與“分享”之禍“鼠穴”里的日子,
壓抑得像一塊浸透了冰水的破布,沉重地蒙在每個人的口鼻上。
李梅的尸體被草草拖到最角落,用幾塊破帆布蓋住,像一堆不起眼的垃圾。沒人去祭奠,
也沒人再提起她,仿佛她從未存在過。生存的殘酷,
輕易就抹去了一個剛剛死去的人的所有痕跡。只有那揮之不去的、若有若無的腐敗氣味,
頑固地提醒著每個人死亡的如影隨形。林默成了這個臨時團體里最不起眼的影子。
他依舊扮演著那個虛弱不堪、沉默寡言的“原住民”。趙剛等人出去搜尋時,
他大部分時間都蜷縮在自己的角落,閉著眼睛,像是在沉睡,
實則在用全部意志抵抗著空間戒指里那十塊壓縮餅干散發(fā)出的致命誘惑。餓!深入骨髓的餓!
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反復(fù)揉捏、掏空,火燒火燎的痛感從未停止。但他不敢吃。
任何一點食物的氣味,都可能引來滅頂之災(zāi)。
他只能一遍遍在意識里“撫摸”著那些錫箔包裝,用幻想來麻痹神經(jīng)。
凈水片和抗生素被他藏得更深,那是他最后的底牌。趙剛是這個臨時團體的暴君。
他依靠著體格和那根鐵棍維持著脆弱的秩序,但暴躁、多疑,
對任何可能威脅到他地位的人充滿敵意。王醫(yī)生是團隊里唯一具備價值的人,他沉默寡言,
但處理凍傷、發(fā)燒之類的常見問題還算得力,趙剛對他還算客氣。
那個叫小劉的少年在緩過來后,變得異常沉默和怯懦,像一只受驚的兔子。
還有一個叫大劉的沉默壯漢,似乎以前是干體力活的,話不多,但力氣不小,
是趙剛外出搜尋時的主要幫手。剩下的兩三個,都是面黃肌瘦、眼神麻木的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