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龍虎山最后的天師。>同門盡數(shù)戰(zhàn)死,人間只剩我一人鎮(zhèn)守最后的封印。
>古妖燭陰蘇醒那夜,山下的萬家燈火突然熄滅。
>它嘲笑著:“人類早已遺忘你們這些天師?!?我擦掉嘴角的血,
看向山腳重新亮起的燈光:>“他們記得怎么點燈,這就夠了?!?--龍虎山巔的夜風,
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冷冽,穿透我單薄的青色道袍,直往骨頭縫里鉆。祖師殿里,
死寂是唯一的聲響,唯有燭火在燈罩內(nèi)無聲跳躍,將我的影子拖得細長,
扭曲著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這影子,像另一個孤魂,與我一同守在這空山絕頂。
我跪在殿中央的蒲團上,身前是一張烏木長案,上面整齊擺放著幾十個深色靈位牌。
指尖拂過冰涼堅硬的木牌表面,上面一個又一個熟悉的名字,如同冰冷的針,
一下下刺進心底最深處:師兄張明遠,師弟李玄風,師叔趙守誠……每一個名字,
都曾對應著一張鮮活的面孔,一段并肩戰(zhàn)斗的歲月。如今,
他們都成了這冰冷木牌上的一行字,連同他們驚天的道法,一同埋進了黃土。龍虎山的天師,
只剩下我一個了。人間,也只剩下我一人,守著這最后的封印。
指尖停留在最前方、最為古舊沉厚的一塊靈位上——初代天師張道陵。祖師爺?shù)呐莆唬?/p>
是整座龍虎山道脈的根,是千鈞重擔唯一的支點。我輕輕拿起案角一方柔軟的素布,
蘸了蘸旁邊小碟里微涼的清水,仔細擦拭著牌位上的微塵。布帛摩擦著古老的木質(zhì),
發(fā)出極其細微的沙沙聲,在這死寂的殿宇里,顯得格外刺耳,也格外空洞。忽然,
一股難以言喻的陰寒毫無預兆地席卷全身,仿佛瞬間被浸入萬載玄冰之中。心臟猛地一沉,
像被一只無形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來了!“嗡——隆——!
”沉悶得如同大地腹中發(fā)出的痛苦呻吟,自腳下山體的極深處驟然傳來。
整座祖師殿猛地一震!長案上的靈位嘩啦啦一陣劇烈搖晃,
最邊緣的幾個“啪嗒”一聲摔落在地。供桌上的燭火瘋狂搖曳,光影亂舞,幾乎熄滅。
地面在腳下不安地戰(zhàn)栗,石磚縫隙間,簌簌落下陳年的灰土。封印在哀鳴!燭陰……它醒了!
我猛地彈身而起,身形如一道離弦之箭,撞開沉重的殿門,沖入殿外凜冽的夜色之中。
山風撲面,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硫磺混合著腐朽血肉的腥甜氣息。舉目望去,山下,
那片往日里如星河般璀璨流淌的萬家燈火,竟在瞬息之間,一片接一片地熄滅了!
黑暗如同巨大的墨汁傾倒,迅速吞噬了山腳下的城鎮(zhèn),只剩下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濃黑。
整個天地,仿佛只剩下龍虎山頂這一點微弱的、隨時可能被撲滅的光明,
孤懸于無邊的深淵之上?!稗Z隆!”又一聲更加狂暴的巨響撕裂夜空。山巔前方,
那片被歷代祖師加固了無數(shù)封印符咒的懸崖峭壁,如同脆弱的蛋殼般轟然炸裂!
無數(shù)巨大的山石裹挾著刺眼的雷火,在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中向四周激射、崩落。
一個龐大到無法想象的陰影,從崩裂的山體深處,緩緩升起。它沒有具體的形態(tài),
只是一團翻滾不休、不斷扭曲的黑暗。這黑暗并非虛無,
而是無數(shù)絕望、怨恨、瘋狂意念的聚合體。它蠕動著,像一顆搏動的巨大黑色心臟,
每一次搏動都散發(fā)出令人靈魂凍結(jié)的惡意。黑暗中,兩點猩紅的光芒驟然亮起,
如同地獄深處睜開的眼睛,冰冷、殘忍,帶著洞穿一切虛妄的嘲弄,
死死地鎖定了站在道觀殘垣斷壁前的我。一個聲音,并非通過空氣振動,
而是直接在我腦海深處炸響,
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腐蝕靈魂的力量:“呵……龍虎山的小道士……就剩你一個了?
”那兩點猩紅的光芒微微閃爍,如同惡魔在低笑:“瞧瞧山下吧……可憐蟲。
你拼死守護的人間,可曾記得你們這些天師?燈火熄滅之時,
他們可曾有一人抬頭望向這座山?”那聲音如同億萬根冰針,狠狠刺入我的耳膜,
扎進大腦深處,帶著一種古老而純粹的惡毒:“他們的心,早已被遺忘的塵埃填滿!
供奉斷絕,香火凋零,連一個記得你們名號的人都快尋不到了吧?
你們……連同你們可笑的堅持,早就被這滾滾紅塵徹底遺棄了!還守在這里,為了什么?
等死嗎?”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鐵錘,狠狠砸在我的道心上。山下那吞噬一切的黑暗,
仿佛成了它話語最有力的注腳。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頭,我強行壓下,
卻仍有幾縷溫熱的液體順著嘴角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石階上,綻開幾朵小小的暗色梅花。
為了什么?為了這些早已忘卻我們存在的人?為了這座空山?為了……成為最后一個?
心中的念頭如走馬燈般飛旋,沉重得幾乎要將我壓垮。就在道心搖搖欲墜的瞬間,
眼角余光瞥向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深淵——山腳下。一點微光,
頑強地刺破了那沉重的黑幕。緊接著,第二點,第三點……如同燎原的星火,
一盞盞燈火重新亮了起來!先是零星幾點,隨即迅速蔓延、匯聚。很快,
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城鎮(zhèn),重新煥發(fā)出溫暖的光暈。窗戶里透出的燈光,街道上亮起的路燈,
甚至遠處公路上移動的車燈……它們微弱,卻無比堅韌,如同億萬顆細小的星辰,
在無邊的夜色中倔強地燃燒著,連成一片溫柔的、抵抗黑暗的海洋。那并非信仰之光,
甚至不是對我們的記憶之光。那只是……人間最普通、最平凡的燈火。
是母親為晚歸的孩子留的一盞門燈,是學子深夜苦讀的臺燈,
是街邊小店尚未打烊的招牌……是活著的人們,在黑暗中本能地點亮光明,對抗未知的恐懼。
一種難以言喻的熱流,猛地沖散了喉頭的腥甜,沖垮了那幾乎將我淹沒的冰冷絕望。
我抬起手,用道袍那粗糙的袖口,狠狠擦去嘴角粘稠的血跡。動作緩慢,
卻帶著一種重新凝聚的、磐石般的堅定?!昂恰蔽姨痤^,
迎著那兩點猩紅巨瞳中翻騰的、幾乎要焚毀一切的暴怒,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穿透了山風的呼嘯和深淵中那令人牙酸的嘶吼,“他們記得怎么點燈。
”嘴角向上扯出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混雜著血污和塵埃,
卻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與力量?!斑@就夠了!”話音未落,
我整個人已如一道蓄滿雷霆的青影,迎著那遮天蔽日的黑暗猛撲過去!不再有絲毫猶豫,
不再有一絲雜念。道袍在狂亂的氣流中獵獵作響,仿佛一面逆風而行的戰(zhàn)旗?!氨倍菲咴?,
神炁統(tǒng)天!天罡所指,萬邪伏誅!”古老的咒言如同驚雷般從我口中迸發(fā),
每一個音節(jié)都震蕩著周遭稀薄的天地靈氣。腳下踏著玄奧的禹步,每一步落下,
虛空都仿佛蕩開一圈無形的漣漪。左手五指如穿花蝴蝶,以肉眼難辨的速度凌空勾畫,
指尖劃過之處,留下道道燃燒著熾白光芒的符文軌跡——紫薇伏魔咒!
右手緊握的銅錢劍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劍身之上,
那枚以秘法熔鑄、象征著北斗中樞的古老“天權(quán)”銅錢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星芒!
光芒凝聚,竟在劍尖上方形成一柄純粹由星光構(gòu)成的巨大光劍虛影?!半罚?/p>
”隨著最后一聲暴喝,我傾盡全身精血與殘存法力,
將手中銅錢劍朝著那兩點猩紅巨瞳的正中心,狠狠刺出!
那柄凝聚了北斗殺伐之力的巨大光劍,如隕星墜地,撕裂翻涌的黑暗,帶著玉石俱焚的決絕,
直貫而下!“嗷——?。?!”燭陰那龐大無邊的黑暗軀體猛地向內(nèi)塌陷、收縮,
仿佛被無形的巨錘砸中核心。兩點猩紅巨瞳瞬間爆發(fā)出億萬道混亂的血光,
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狂怒與劇痛。一聲撕裂靈魂的尖嘯沖擊波般炸開!
狂暴的能量亂流如同失控的怒龍,瘋狂地向四面八方席卷?!芭椋?/p>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狠狠撞在我的胸口。肋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眼前瞬間被一片猩紅覆蓋。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被狠狠拋飛出去,
重重砸在祖師殿那布滿裂紋的殘墻上。碎石簌簌落下,混著口中噴涌而出的溫熱液體。
劇痛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全身的感知,意識在無邊的痛楚中掙扎沉浮。視線模糊,
整個世界都在瘋狂旋轉(zhuǎn)。但我強撐著最后一絲清明,死死盯住那片狂暴混亂的核心。
那翻騰不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的龐大黑暗,在北斗光劍貫入之處,劇烈地扭曲、潰散!
無數(shù)道裂痕般的金色光芒從它內(nèi)部迸射出來,如同被利刃刺穿的傷口。
那兩點猩紅的巨瞳明滅不定,充滿了被螻蟻重傷的暴怒與怨毒,死死地“盯”著我。
“天師……張清源!”那個直接烙印在靈魂深處的咆哮,帶著滅世般的恨意,
“我記住你的血了!”龐大的黑暗如同退潮般急劇收縮、坍陷,
最終化作一道粘稠如墨汁的黑氣,不甘地、怨毒地嘶吼著,
猛地縮回了那道崩裂的山體巨縫深處。山體裂縫周圍殘留的古老封印符文,
此刻微弱地閃爍著最后的光芒,仿佛風中殘燭,勉強將那涌動的黑暗重新束縛回地底。
轟隆的巨響和刺耳的嘶鳴漸漸遠去,只留下山風嗚咽著穿過斷壁殘垣的尖嘯,
以及我自己沉重如破風箱般的喘息聲。每一次吸氣,斷裂的肋骨都摩擦著內(nèi)臟,
帶來撕心裂肺的劇痛,鮮血不受控制地從嘴角溢出,在道袍前襟染開大片深色的濕痕。
結(jié)束了?不,只是暫時擊退。燭陰的恨意,如同跗骨之蛆,
清晰地烙印在每一寸灼痛的神經(jīng)上。我掙扎著,用顫抖的手肘撐住冰冷的地面,試圖坐起。
身體像散了架,每一個關節(jié)都在呻吟。目光艱難地越過道觀崩塌的圍墻,投向山下。
那片曾經(jīng)被黑暗徹底吞噬的城鎮(zhèn),此刻重新被溫暖的燈火點亮。星星點點,
匯聚成一片柔和的、溫暖的海洋。沒有歡呼,沒有對山頂這場生死搏殺的絲毫感知。
只有那些平凡的光,安靜地亮著,映照著人們安然入睡的窗欞,照亮夜歸人腳下的路。
廚房里或許還飄著夜宵的香氣,孩童在溫暖的燈光下早已沉入夢鄉(xiāng)。多么尋常的人間煙火。
我背靠著冰冷的、布滿裂痕的祖師殿殘壁,緩緩地,極其緩慢地,
吸了一口帶著濃重血腥和塵土味道的空氣。胸口的劇痛如同烈火灼燒,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斷裂的骨頭。但那山下平凡而堅韌的萬家燈火,卻像是一劑無聲的良藥,
一種沉甸甸的錨,將我即將飄散的神魂重新釘在這破碎的山巔。燭陰那怨毒至極的咆哮,
仍在靈魂深處震蕩回響——“我記住你的血了!”每一個字都帶著地獄的寒氣。下一次,
它卷土重來之時,必然是傾盡所有、不死不休的毀滅。我艱難地抬起手,
抹去糊住視線的血污。視線越過殘破的院墻,山下那片溫暖的燈火之海依舊安然無恙,
無聲流淌。劇痛撕扯著每一寸筋骨,斷裂的肋骨每一次微小的移動都帶來窒息般的折磨。
我咬緊牙關,喉嚨里滾動著鐵銹般的血腥氣。背靠著冰冷粗糙、布滿裂痕的祖師殿殘壁,
我凝聚起全身僅存的氣力,一寸寸,極其緩慢地,將自己從狼藉的地面上撐起。
身體搖晃得厲害,如同狂風中隨時會熄滅的殘燭。腳下虛浮,幾乎無法站穩(wěn)。
我不得不伸出那只未染血的手,死死摳住旁邊一塊從墻體上崩落、邊緣鋒利的斷石。
粗糙冰冷的石屑嵌入掌心,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反倒讓昏沉的頭腦清醒了幾分。一步,
拖著劇痛的殘軀,向前挪動。再一步,腳下碎石滑動,身體劇烈地一晃,差點再次栽倒。
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更濃重的血腥味,硬生生穩(wěn)住了身形。就這樣,一步,又一步,
如同跋涉在無邊的泥沼。每一次移動都伴隨著骨骼摩擦的細微聲響和撕裂般的痛楚,
汗水混著血水,浸透了破爛的道袍,貼在冰冷的皮膚上。終于,我踉蹌著,
走到了道觀那早已不復存在的山門位置。這里,是俯瞰山下那片人間燈火的最佳所在。
夜風毫無遮攔地吹拂著,帶著劫后余生的微涼。我停住腳步,
任由身體依靠在僅存的半截門柱上,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如同吞下刀片。山下,
那片溫暖的燈火之海依舊安然無恙。燈光勾勒出街道的輪廓,點亮著千家萬戶的窗戶,
像無數(shù)雙溫柔的眼睛,在無邊的夜色中靜靜守望。燭陰那來自九幽的、充滿毀滅氣息的咆哮,
仿佛還在耳邊隱隱回蕩——“我記住你的血了!”我抬起血跡斑斑的臉,
望向那片被燈火溫柔守護的人間。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
牽動了臉上干涸的血痂和傷口,帶來一陣刺痛。然而,那點微弱的弧度卻異常清晰,
異常堅定?!昂冒?。”我對著山下那片溫暖的星河,對著那深不可測的地底封印,
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卻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澳蔷蛠戆?。
”山風卷著焦糊與血腥的余味,舔舐著道觀的斷壁殘垣。我背靠著僅存的半截門柱,
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扯動斷裂的肋骨,撕扯著胸腔深處被燭陰邪力侵蝕的臟腑,
像有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在里面攪動。山下那片溫暖的燈火之海,成了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支撐著我不至于徹底被劇痛和虛無吞噬。燭陰的咆哮——“記住你的血了!
”——如同跗骨之蛆,在靈魂深處反復回響。那不是空洞的恫嚇。下一次,
那來自九幽的邪物必將挾著更徹底的毀滅而來。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挪動一步,
碎石在腳下呻吟。冷汗瞬間浸透破爛道袍的后背,眼前陣陣發(fā)黑。我死死摳住冰冷的石壁,
指甲幾乎崩裂,才勉強穩(wěn)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不能停。祖師殿的殘骸在夜風中嗚咽,
如同垂死者的嘆息。我必須進去。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爬過狼藉的庭院,
推開那扇歪斜欲墜的殿門?;椟S的燭光下,烏木長案上,幾十塊深色的靈位牌倒伏一片,
如同戰(zhàn)死沙場的士兵。最前方,祖師張道陵的牌位,依舊倔強地立在中央,
牌面一道深刻的裂紋,從“道”字貫穿而下,觸目驚心。心口猛地一窒,比肋骨的斷裂更痛。
我踉蹌?chuàng)涞桨盖埃澏吨斐鍪?,一塊一塊,無比緩慢地將那些倒下的牌位扶起、扶正。
指尖撫過每一個冰冷的名字,拂去上面的塵埃。
當指尖最終觸碰到祖師牌位那道猙獰的裂痕時,
一股難以言喻的悲愴和滾燙的憤怒猛地沖上喉頭。
“祖師爺……”嘶啞的聲音在空寂的殿內(nèi)回蕩,帶著血腥味,“弟子……沒用?!钡顑?nèi)死寂。
唯有燭火在燈罩內(nèi)不安地跳動,映照著滿目瘡痍。突然,
一陣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辨的“咔噠”聲,從殿宇深處某個角落傳來。
如同某種極其精密的機括在沉寂千年后,被無形的力量悄然撥動。我猛地抬頭,
視線如鷹隼般掃向聲音來源——那是殿內(nèi)西北角一根不起眼的承重石柱底部。那里,
一塊原本與柱體嚴絲合縫的青石地磚,此刻竟微微向上凸起了一線!磚縫間,
正滲出極其微弱、幾乎難以察覺的淡金色流光,如同被封存了無盡歲月的星屑,
在黑暗中悄然呼吸。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瞬間攫住了心臟!這絕非尋常!龍虎山歷代祖師殿,
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法陣核心,隱藏著無數(shù)不為人知的秘密。這異動,莫非是……?
我強壓住翻騰的氣血,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到那石柱之下。顧不上肋骨的劇痛,五指成爪,
狠狠摳住那凸起的青石磚邊緣,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猛地向上一掀!“咔啦——!
”沉重的青石磚被硬生生撬開,
一股塵封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帶著檀香和淡淡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下方,并非泥土,
而是一個小小的、由某種非金非玉的黑色材質(zhì)構(gòu)筑的暗格。暗格中央,靜靜地躺著一卷東西。
那不是竹簡,也不是帛書。它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溫潤的暗金色澤,非絲非革,觸手微涼,
卻又帶著奇異的韌性和一絲生命般的溫熱感。卷軸的兩端,是某種烏沉沉的木料,
上面沒有雕刻任何符箓或文字,只有天然形成的、如同云雷般古老玄奧的紋理。我屏住呼吸,
指尖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小心翼翼地觸碰到那暗金色的卷軸表面。
就在指尖與之接觸的剎那!“嗡——!”一股龐大、精純、浩瀚到無法想象的力量洪流,
如同沉睡的星河被瞬間喚醒,猛地從卷軸中爆發(fā)出來!這股力量并非暴烈,
卻帶著一種俯瞰萬古、統(tǒng)御星天的無上威嚴。它瞬間沖入我的手臂,蠻橫地撞入四肢百骸,
直貫紫府識海!“呃??!”我悶哼一聲,身體劇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
眼前不再是祖師殿的殘垣斷壁,而是浩瀚無垠的星海!巨大的星辰在視野中旋轉(zhuǎn)、生滅,
磅礴的星力如同天河倒灌,沖刷著瀕臨破碎的經(jīng)脈和枯竭的丹田。
無數(shù)玄奧莫測的符箓、星軌、以及蘊含著天地至理的古老音節(jié),如同烙印般,
瘋狂地涌入意識深處!信息太過龐雜,太過深邃,大腦如同被無數(shù)根燒紅的鋼針穿刺、攪動,
劇痛欲裂!“天罡……斗樞……”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不受控制地從我染血的齒縫間擠出,
帶著靈魂被沖擊的震顫。這卷軸,根本不是什么秘法記錄!它更像是一個……鑰匙!
一個引子!一個溝通遠古星斗本源意志的橋梁!它所承載的,是超越了文字、超越了符箓的,
關于星辰運行、宇宙生滅的根本律動!“轟隆——!
”就在我心神被那浩瀚星力與古老信息洪流沖擊得幾乎失守的剎那,腳下的大地,
再次傳來沉悶的、令人心悸的震顫!這一次,震動并非來自山腹深處,而是……山腳!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陰冷、更加粘稠、帶著濃重血腥和褻瀆意味的邪氣,
如同噴發(fā)的黑色火山灰,猛然從山下城鎮(zhèn)的方向沖天而起!那邪氣迅速彌漫,
竟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張模糊而猙獰的巨大面孔輪廓,兩點猩紅如同燃燒的血池,
死死“盯”向山頂!是燭陰!它并未完全退回九幽!它的一部分邪力,
竟然借著先前被重創(chuàng)時散逸的污血和人間驟然爆發(fā)的恐懼,侵染了山下的生靈!
那張由邪氣構(gòu)成的巨口無聲開合,
到了嗎……天師……你守護的羔羊……多么美味……他們的恐懼……滋養(yǎng)著我……”緊接著,
一陣刺耳的、此起彼伏的警笛聲尖銳地撕裂了夜空,由遠及近,瘋狂地涌向龍虎山!
無數(shù)道刺眼的車燈光束,如同巨大的光劍,粗暴地切割著山間的黑暗,直指這片殘破的道觀!
“快!就在上面!”“剛才那爆炸和紅光!絕對是大新聞!”“封鎖現(xiàn)場!無人機!
無人機升空!
的咆哮、螺旋槳的嗡鳴……無數(shù)道強光手電的光柱胡亂地在殘破的祖師殿墻壁上掃射、跳躍,
伴隨著雜亂的腳步聲、呼喊聲、通訊器的電流聲,如同洶涌的潮水,
瞬間打破了山頂死寂的結(jié)界。幾個穿著沖鋒衣、扛著沉重攝像機的人影,
率先氣喘吁吁地沖上了這片殘破的殿前平臺。刺目的白光猛地打在我臉上,
讓我下意識地瞇起了眼?!袄咸?!這里……這里怎么回事?打仗了嗎?
”一個舉著話筒的年輕記者看著周圍的斷壁殘垣和地面大片深褐色的污跡(那是我的血),
驚駭?shù)氐纱罅搜劬Γ捦矌缀跄貌环€(wěn)。“喂!那邊那個人!”一個領頭模樣的警官,
手按在腰間的槍套上,警惕地向我逼近,強光手電毫不客氣地直射我的眼睛,“你是什么人?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剛才的巨大爆炸和異常紅光是不是你搞出來的?是不是危險品實驗?
有沒有同伙?”他身后的警察迅速散開,形成一個松散的包圍圈,
手中的槍械在燈光下泛著冰冷的金屬光澤。更多的記者涌了上來,
攝像機鏡頭如同黑洞洞的眼睛,貪婪地捕捉著這片狼藉和我滿身血污的狼狽模樣。
無人機在頭頂盤旋,發(fā)出惱人的嗡鳴?!翱此囊路?!道士?
”“龍虎山不是早沒什么道士了嗎?拍戲的吧?”“這血……道具?也太逼真了……”“喂!
說話??!裝神弄鬼!”無數(shù)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充滿了懷疑、獵奇、冷漠,
甚至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怪力亂神”的輕蔑。他們看到的,
只是一個站在廢墟里、穿著破爛古怪袍子、形容狼狽可疑的人。他們不知道腳下封印著什么,
更不知道山下那片被他們視為“大新聞”的邪氣面孔,
正貪婪地汲取著他們此刻散發(fā)的驚疑與騷動。燭陰那由邪氣構(gòu)成的巨大面孔,
在夜空中無聲地扭曲、膨脹,兩點猩紅的光芒閃爍著,如同惡魔在無聲狂笑。
它在享受著這出鬧劇,享受著這份由它所催生的人間混亂與隔閡。
“天師……看看……”那意念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鉆入腦海,“這就是你要守護的人間?
這就是你拼上性命的價值?
他們在質(zhì)疑你……在恐懼你……甚至……在鄙夷你……”一名年輕氣盛的實習記者,
大概為了搶一個更近的鏡頭,不顧同事的拉扯,猛地往前沖了幾步,
腳下突然被一塊凸起的碎石絆倒!“啊!”他驚呼一聲,整個人失控地朝前撲倒,
就要撞進那片我剛剛用殘存法力勉強布下、用來隔絕殿內(nèi)那卷星樞古卷氣息的微弱靈光范圍!
一旦闖入,那卷軸的氣息將徹底暴露,后果不堪設想!“別過來!”我瞳孔驟縮,
一聲嘶啞的厲喝脫口而出!身體的本能快過了重傷的桎梏,猛地向前一撲,
染血的手掌閃電般伸出,并非去扶那記者,而是狠狠一掌拍在他即將闖入靈光范圍的肩膀上!
“砰!”力道不大,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柔勁。那年輕記者被我拍得一個趔趄,
向后連退數(shù)步,驚魂未定地跌坐在地,攝像機摔在一旁。“你干什么?!
”領頭的警官瞬間拔槍,黑洞洞的槍口直指我的眉心!其他警察也緊張地拉動槍栓,
一片“咔嚓”聲令人頭皮發(fā)麻。記者群一片嘩然,閃光燈瘋狂閃爍?!耙u擊記者!抓住他!
”“瘋子!絕對是危險分子!”所有的質(zhì)疑、誤解、敵意,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如同冰冷的潮水將我包圍。燭陰那龐大的邪氣面孔在夜空中無聲地翻滾,
猩紅的巨瞳里滿是戲謔和殘忍的快意。肋骨斷裂處的劇痛再次猛烈襲來,喉嚨里翻涌著腥甜。
我背靠著冰冷的、布滿裂紋的祖師殿殘壁,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
視線越過眼前那些黑洞洞的槍口、閃爍的鏡頭、一張張寫滿驚疑與戒備的人臉,
投向山下那片城鎮(zhèn)。萬家燈火依舊亮著。廚房的燈熄了,
書房的燈又亮起;街角的路燈照著晚歸的人影;遠處高樓巨大的霓虹無聲變幻。那光芒微弱,
卻生生不息,映照著無數(shù)平凡的生息與悲歡。燭陰怨毒的咆哮在靈魂深處震蕩,
山下人群的敵意如同實質(zhì)的寒冰。我抬起手,用那件沾滿血污、破爛不堪的青色道袍袖口,
狠狠擦去嘴角再次溢出的溫熱液體。動作牽動傷口,帶來一陣劇烈的抽搐,但我擦得很慢,
很用力,仿佛要將所有軟弱、所有動搖,連同那些質(zhì)疑的目光一起擦去。
背脊死死抵著冰冷的石壁,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我抬起頭,
迎向那無數(shù)道或驚懼或?qū)徱暤哪抗?,迎向夜空中那張翻滾的、由邪祟構(gòu)成的獰笑巨臉。
臉上縱橫的血污和塵土如同古老的圖騰,唯有那雙眼睛,在劇痛和虛弱之下,
燃燒著一種近乎瘋狂的平靜火焰?!澳銈儭蔽业穆曇羲粏〉萌缤凹埬Σ量菽荆?/p>
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山風的嗚咽和人群的騷動,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碎裂的胸腔里硬擠出來,
帶著鐵銹般的血氣,“……問我為什么在這里?”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扯動,
牽動了臉上的傷口,形成一個混雜著血污、塵埃與某種難以言喻神情的弧度。那不是笑,
更像是一頭傷痕累累、被逼到懸崖邊的孤狼,面對獵人與深淵時露出的最后獠牙。
我猛地抬手,染血的指尖并非指向那些黑洞洞的槍口,而是越過人群,
狠狠指向夜空中那張由邪氣凝聚、猩紅巨瞳閃爍的龐大面孔!“因為它還在!
”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瀕死的鶴唳,撕裂空氣!“因為山下那些點燈的人還在!
”一股決絕的氣勢,混合著濃重的血腥氣,猛地從我殘破的身軀中爆發(fā)出來,
竟讓離得最近的幾個警察下意識地后退了半步!“我的血……”我低下頭,
看著自己染滿暗紅、微微顫抖的手掌,
感受著指尖那來自星樞古卷殘留的、如同星辰般浩瀚而冰冷的氣息,
還有體內(nèi)那盞被燭陰邪力侵蝕得搖搖欲墜的生命之火。然后,我再次抬起頭,
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掃過一張張驚疑不定的臉,最終定格在夜空中那張翻騰的邪魔面孔上。
嘶啞的聲音,一字一頓,如同古老的咒言,敲打在每一個人的耳膜上,
也重重砸在燭陰那猩紅的巨瞳里:“——還沒流干!”嘶啞的咆哮撞碎在夜風里,
帶著鐵銹般的血氣,竟短暫地壓過了警笛的尖嘯和人群的騷動。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那些黑洞洞的槍口、閃爍的鏡頭、一張張寫滿驚疑的臉,
連同夜空中那張由邪氣翻滾凝聚、猩紅巨瞳閃爍的獰惡面孔,
都在這聲決絕的嘶吼中微微震顫?!隘傋樱∷谥甘裁??
”那個被我推開的年輕記者坐在地上,臉色煞白,順著我染血的手指方向望向夜空,
除了濃得化不開的夜色,他什么也看不見?!皠e聽他的!他在轉(zhuǎn)移視線!
”領頭的警官厲聲喝道,槍口依舊死死鎖定我的眉心,手指扣在扳機上,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所有人退后!把他圍??!呼叫支援!我們需要防爆組!這家伙極度危險!
”更多的強光手電光束如同冰冷的探針,在我身上、臉上、身后的祖師殿殘骸上瘋狂掃射。
無人機嗡嗡地盤旋在低空,鏡頭貪婪地捕捉著每一處狼藉和我身上每一道刺目的血痕。
記者們?nèi)缤岬窖任兜孽忯~,話筒和鏡頭拼命往前擠?!跋壬?!
你能解釋一下這里的爆炸嗎?”“你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受傷了?
”“你聲稱自己是龍虎山天師,有什么證據(jù)嗎?剛才你襲擊記者,是否與爆炸有關?
”質(zhì)疑如同冰雹,劈頭蓋臉砸下。他們的眼中,
只有廢墟、血污和一個行為怪誕、語焉不詳?shù)摹拔kU分子”。
燭陰那張由山下彌漫的邪氣構(gòu)成的巨大面孔,在更高的夜空無聲地翻滾、膨脹,
猩紅的巨瞳里閃爍著純粹的、幸災樂禍的惡意。它在享受這場由它親手導演的隔閡與混亂,
山下城鎮(zhèn)中因爆炸、警笛和未知恐慌而彌漫開來的恐懼氣息,如同甜美的甘露,
源源不斷地滋養(yǎng)著它邪穢的力量?!疤鞄煛纯础蹦潜涞囊饽钊缤旧叩男咀?,
舔舐著我的靈魂,
“你的羔羊……多么愚昧……他們……甚至不配……”一股腥甜猛地沖上喉頭,我強行咽下,
肋骨斷裂處的劇痛如同烈火灼燒。背脊死死抵著冰冷粗糙的石壁,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
指尖還殘留著那卷星樞古卷帶來的、如同星辰般浩瀚冰冷的觸感,
及那強行灌入識海的、無數(shù)破碎玄奧的星辰軌跡與古老音節(jié)——天罡斗樞……那是一個世界,
一個超越凡俗認知的宏大體系,此刻卻如同狂暴的洪流,在我瀕臨破碎的識海中左沖右突,
帶來撕裂般的劇痛。不行……不能在這里倒下!不能讓它得逞!“呃啊——!
”我猛地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嘶吼,不是痛苦,而是凝聚所有意志的掙扎!
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拉扯,劇烈地痙攣起來!一股微弱卻異常純粹的金色光芒,
不受控制地在我染血的指尖迸發(fā)!那光芒并非源自我的法力(早已枯竭),
更像是引動了周圍稀薄天地間某種亙古存在的律動!指尖劃過的空氣,
竟留下了一道道極其微弱、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的淡金色光痕!這異象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光!他手指在發(fā)光!”“那是什么?激光筆?還是什么新型武器?”“拍下來!快拍下來!
大新聞!”驚呼聲、快門聲更加瘋狂。警官的額頭滲出冷汗,厲聲警告:“停止你的動作!
否則我開槍了!”他身后的警員們更加緊張,包圍圈收緊。燭陰那張邪氣面孔猛地一滯,
猩紅巨瞳中閃過一絲驚疑不定的光芒。它似乎從那微弱卻本源的金色光痕中,
感受到了一絲令它極度厭惡和忌憚的氣息——那是星辰運轉(zhuǎn)、宇宙秩序的冰冷律動,
是它混亂邪惡本源的天然克星!“螻蟻……你……”它的意念帶著一絲被冒犯的狂怒。機會!
就在這因異象而短暫僵持的瞬間,我強忍著識海翻江倒海的劇痛和身體瀕臨崩潰的虛弱,
猛地咬破舌尖!劇痛刺激下,殘存的神志強行凝聚!“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沙啞的咒言如同破鑼,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聲音出口的剎那,
指尖那不受控制逸散的微弱星力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猛地匯聚!
我根本來不及施展任何復雜手印,也無力調(diào)動更多法力,完全是憑著那卷軸強行灌入的本能,
將染血的食指和中指并攏,以指代筆,以血為墨,朝著腳下布滿碎石和塵土的地面,
狠狠劃下!“嗡——!
”一道尺許長短、歪歪扭扭、卻閃爍著刺目金紅光芒的符箓線條瞬間烙印在地面!
線條極其簡陋,甚至不成完整的符形,更像是一道燃燒的血痕!然而,
就在這血痕成型的剎那,一股無形的、帶著灼熱陽剛氣息的沖擊波,
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巨石,猛地以我為中心向四周轟然擴散!“呼——!
”平地卷起一股灼熱的狂風!離得最近的幾個警察和記者首當其沖,
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一把,驚呼著踉蹌后退,有幾個甚至一屁股坐倒在地!
強光手電的光束劇烈搖晃、熄滅,無人機也如同喝醉了酒般在空中瘋狂打轉(zhuǎn),差點墜落!
“什么東西?!”“熱浪!好燙!”“妖法!他真會妖法!”人群瞬間大亂!
驚駭取代了之前的質(zhì)疑和戒備,一種面對未知力量的原始恐懼攫住了所有人!
他們看向我的眼神徹底變了,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駭然和本能的畏懼?!伴_……開槍!阻止他!
”領頭的警官被那股熱浪沖得頭暈眼花,聲嘶力竭地吼道,手指猛地扣下扳機!“砰!砰!
砰!”刺耳的槍聲撕裂夜空!子彈帶著致命的尖嘯,射向我所在的位置!然而,
就在槍響的同一瞬間,我劃下的那道簡陋血符驟然爆發(fā)出更強烈的金紅光芒!
一股微弱卻堅韌無比的無形力場瞬間在我身前張開!“噗!噗!噗!
”子彈如同撞上了一層無形的、粘稠的膠質(zhì),動能被急劇消耗,軌跡發(fā)生明顯的偏斜!
三顆灼熱的彈頭,帶著刺耳的尖嘯,險之又險地擦著我的道袍邊緣和臉頰飛過,
狠狠嵌入我身后的斷壁殘垣,濺起一串刺目的火星和碎石!臉頰被子彈灼熱的氣流擦過,
留下一道火辣辣的血痕。死亡的冰冷氣息緊貼著皮膚掠過。但我沒有動,甚至沒有眨眼。
所有的精神,所有的意志,都死死維系著那道由本能和星樞古卷碎片信息驅(qū)動的簡陋血符!
“看到了嗎?!”我猛地抬頭,
對著那些因子彈被“偏轉(zhuǎn)”而徹底陷入呆滯和恐慌的人群嘶吼,血順著臉頰流下,
聲音如同厲鬼,“你們看不見它!但它的爪牙已經(jīng)伸到了你們中間!山下那些恐慌!
那些混亂!就是它的食糧!”我的手指,
中那張因血符光芒而顯得更加扭曲、猩紅巨瞳中翻騰著暴怒和一絲不易察覺驚悸的邪氣巨臉!
“它在看著!它在笑!它在等著把你們……連同你們那點可憐的‘理智’……一起拖進地獄!
”人群徹底失聲??謶秩缤瑢嵸|(zhì)的冰水,澆滅了所有喧囂。警察忘記了開槍,
記者忘記了拍攝,
所有人都被這超乎理解的一幕和那嘶啞話語中蘊含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實感所震懾。
他們順著我的手指望向夜空,雖然依舊看不到燭陰那張邪氣面孔,
但山下城鎮(zhèn)方向傳來的、越來越混亂的警笛聲、隱約的哭喊聲,
以及空氣中彌漫的、令人心神不寧的陰冷氣息,都成了最恐怖的佐證。
燭陰的意念徹底狂暴了!猩紅的巨瞳幾乎要滴出血來!它那由邪氣構(gòu)成的面孔猛地張開巨口,
無聲地咆哮!一股遠比之前更加粘稠、更加陰寒的邪穢力量,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
從山下城鎮(zhèn)的方向,裹挾著無數(shù)被放大的恐懼和絕望意念,瘋狂地涌向山頂,
目標直指——那個戳破它偽裝、讓它感到一絲威脅的螻蟻!“死!”邪穢洪流未至,
那股凍結(jié)靈魂的惡意已經(jīng)如同億萬根冰針,狠狠刺入我的識海!
本就搖搖欲墜的血符光芒劇烈閃爍,明滅不定!
識海中強行壓制的星樞古卷信息洪流受到這至邪之力的沖擊,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
瞬間狂暴反噬!“噗——!”一大口滾燙的鮮血再也壓制不住,狂噴而出!
眼前瞬間被猩紅覆蓋,金星亂冒!身體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再也支撐不住,雙膝一軟,
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指尖維持的血符光芒急劇黯淡,眼看就要徹底熄滅!“他不行了!
”“那光要滅了!”“那……那股冷風……好邪門!”有人驚恐地抱緊了胳膊,牙齒打顫。
燭陰的邪氣洪流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已然撲至眼前!冰冷的死亡氣息扼住了喉嚨!結(jié)束了?
就這樣……倒在誤解與隔閡之中?倒在這群茫然無知的人眼前?不!
就在意識即將被劇痛和黑暗徹底吞沒的剎那,指尖那微弱到極致的星樞古卷殘留感應,
如同風中殘燭的最后一次跳動。識海中那些狂暴破碎的星辰軌跡,那些古老玄奧的音節(jié),
在瀕死的絕境下,竟詭異地閃過一道冰冷的電光——不是防御,不是對抗,而是……共鳴!
與腳下這片大地深處,那早已殘破不堪、卻依舊頑強存在的龍虎山祖脈地氣,
產(chǎn)生了一絲微弱的、瀕死般的共鳴!“呃……啊……!”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
染血的雙手狠狠拍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是畫符,不是施法,
只是將體內(nèi)殘存的所有、連同那卷軸帶來的一絲星源意志,不顧一切地灌入大地!
如同瀕死的溺水者,將最后一口氣息吹入一根即將斷裂的蘆葦!“嗡——隆——!
”腳下的大地深處,傳來一聲沉悶到極致的、仿佛遠古巨獸垂死呻吟的回應!
整座龍虎山主峰,劇烈地、痛苦地震顫了一下!
一道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卻帶著蒼茫厚重氣息的土黃色光暈,以我跪倒的位置為中心,
猛地從地底透出,瞬間擴散開來!這道地脈靈光微弱得可憐,范圍不過丈許,
光芒黯淡如同螢火,在燭陰那鋪天蓋地的邪穢洪流面前,渺小得如同塵埃。然而,
就在這微弱靈光升起的剎那——“嗤——!”如同滾燙的烙鐵按在了最污穢的腐肉上!
燭陰那洶涌撲來的邪穢洪流,其最前端、最凝聚的部分,在接觸到這層微弱土黃光暈的瞬間,
竟發(fā)出了令人牙酸的劇烈腐蝕聲!濃稠如墨的邪氣如同遇到了克星,
瘋狂地翻滾、消融、潰散!雖然光暈僅僅支撐了一瞬,范圍也極其有限,
只消融了洪流最前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那效果卻清晰可見!就像一道薄薄的堤壩,
雖然瞬間就被滔天的黑色洪水沖垮、淹沒,但在它潰散前,確確實實,
短暫地阻擋了洪流的鋒芒,并在那至邪的黑暗中,
撕開了一道轉(zhuǎn)瞬即逝的、屬于大地的、溫暖的裂口!“那……那黑氣……被擋住了?!
雖然只有一下!”“地……地在發(fā)光?!是地震光嗎?”“我的天!
剛才那股冷得要命的邪風……好像真的被沖淡了一點?”人群徹底驚呆了!
如果說之前的指間發(fā)光、子彈偏轉(zhuǎn)還能用“未知科技”或“障眼法”強行解釋,
那么此刻這從地底透出、短暫阻擋了無形邪氣的土黃光芒,
以及那清晰可聞的“嗤嗤”腐蝕聲和空氣中驟然減輕的陰冷感,
徹底擊碎了他們固有的認知壁壘!恐懼依舊存在,但其中混雜了更強烈的震撼、茫然,
以及一絲……對眼前這滿身血污、跪在廢墟中如同風中殘燭的道士,
所展現(xiàn)出的、超乎理解的力量的……敬畏?
燭陰那龐大的邪氣面孔第一次出現(xiàn)了劇烈的、不穩(wěn)定的扭曲!猩紅的巨瞳中,
那純粹的戲謔和惡毒被一股突如其來的、難以置信的驚怒所取代!它清晰地感受到了!
那微弱的地脈靈光中,蘊含著一絲令它極度厭惡的、屬于這片大地的本源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