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乾世玄甲云京龍爭錄 大水劉 115963 字 2025-06-30 08: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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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后的滄州城,死寂得如同巨大的墳冢。

      厚厚的積雪覆蓋了街道、屋頂,壓彎了枯樹的枝椏。白日里殘留的喧囂和人煙被徹底凍結(jié)、掩埋。天地間只剩下一種近乎窒息的、純粹的銀白。寒風雖已止歇,但空氣中彌漫的寒意卻更加徹骨,絲絲縷縷地往骨頭縫里鉆。

      鎮(zhèn)北王府內(nèi),巡邏甲士的腳步聲比往日沉重了數(shù)倍。鐵靴踏在清掃過又覆上新雪的青石板路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寂靜的深夜里傳出很遠,帶著一種無言的肅殺和緊張。燈籠的光芒被雪光映襯得愈發(fā)昏黃,在廊柱和墻壁上投下幢幢晃動的影子,如同蟄伏的巨獸。每一個角落都似乎潛藏著無形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這片被嚴密守護的府邸。

      內(nèi)院深處,屬于蕭逸的那間臥房,炭火燒得極旺,溫暖如春。然而,沉睡中的蕭逸卻睡得極不安穩(wěn)。

      小小的身體在厚厚的錦被里不時地抽搐一下。緊閉的眼皮下,眼珠在劇烈地轉(zhuǎn)動。額頭上沁出細密的冷汗,濡濕了額角的碎發(fā)。他似乎在做一個極其漫長而恐怖的噩夢。

      夢中,西城根兒那刺目的鮮血在雪地上洇開,越來越大,像一張貪婪的巨口,要將他吞噬。淬毒的彎刀帶著幽藍的寒光,無聲無息地刺向他的心口,冰冷的刀鋒幾乎已經(jīng)貼到了皮膚…然后,是那雙眼睛!那個灰襖人臨死前瞪得滾圓、充滿血絲和兇殘的眼睛!它們無限放大,死死地盯著他,仿佛凝固在虛空中,無論他如何掙扎逃避,都如影隨形!還有大姐冰冷如刀鋒的話語,一字一句,如同沉重的冰雹砸落:“記住這刺骨的寒風和鮮血的味道!把它們刻進你的骨頭里!”

      “啊——!”一聲短促而驚恐的尖叫猛地從蕭逸口中迸出!

      他像被無形的力量彈起,整個人從床榻上驚坐起來!胸口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剛從深水中掙扎上岸。冰冷的汗水順著鬢角滑落,浸濕了中衣。他茫然地睜大眼睛,瞳孔因為殘留的恐懼而微微放大,失神地望著黑暗中熟悉的床頂帷幔。外面巡邏甲士沉重的腳步聲,此刻聽在耳中,竟帶著一種詭異的、令人心悸的節(jié)奏。

      “少…少爺?”睡在外間矮榻上守夜的蕭三兒被驚動,揉著惺忪的睡眼,披著外衣,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聲音還帶著未醒的迷糊,“您…您怎么了?做噩夢了?”

      蕭逸沒有回答,只是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窗外。透過糊著高麗紙的窗欞,能看到外面一片死寂的銀白,以及遠處燈籠昏黃搖曳的光暈。那片雪光,此刻在他眼中,卻與夢中那吞噬一切的鮮血詭異地重疊在了一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心底深處不受控制地彌漫開來,讓他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寒顫。他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抱緊了膝蓋,將臉深深地埋了進去,小小的肩膀在黑暗中微微顫抖。

      風雪停歇后的黑夜,如同凝固的墨汁,濃得化不開。

      距離滄州城西北七十里,深入黑風原邊緣地帶。這里早已脫離了官道,荒涼得只剩下被狂風和嚴寒塑造出的、嶙峋怪異的凍土地貌。一座早已廢棄不知多少年的驛站,如同被遺忘在時光縫隙里的殘骸,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背風的矮丘下。

      這便是“孤狼驛”。

      殘破的土坯圍墻坍塌了大半,露出里面幾間同樣破敗不堪、屋頂塌陷的土屋骨架??菟赖那G棘和荒草從斷壁殘垣中頑強地鉆出,在夜風中發(fā)出細微的嗚咽。厚厚的積雪覆蓋了大部分廢墟,只在一些角落和背風處,露出黑黢黢的、仿佛怪獸獠牙般的斷木和土石??諝庵袕浡?、荒涼和一種深入骨髓的死寂氣息。只有夜梟偶爾一兩聲凄厲的啼叫,如同喪鐘般劃破夜空,更添幾分陰森。

      驛站廢墟深處,唯一一堵還勉強算得上完整的、半塌的土墻后面,卻有著與這死寂荒涼格格不入的景象。

      一堆篝火在背風處燃燒著,火焰被刻意壓得很低,只散發(fā)出微弱的光芒和有限的熱量。幾道裹著厚實皮襖、身形彪悍的身影圍坐在火堆旁?;鸸馓S著,映亮了他們飽經(jīng)風霜、帶著北地蠻族特有粗獷線條的臉龐,以及那雙即使在休息時也依舊保持著警惕、如同狼一般的眼睛。他們沉默地嚼著肉干,偶爾端起粗糙的皮囊灌一口烈酒,目光不時掃過驛站外圍的黑暗。

      角落里,一個身材格外魁梧、臉上有一道猙獰刀疤從眉骨劃到嘴角的漢子,正對著一個穿著普通商賈棉袍、但氣質(zhì)卻顯得精明油滑的中年男子低聲說話,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和焦躁。

      “…賀老六,消息到底準不準?”刀疤臉的聲音壓得很低,如同砂紙摩擦,“老子帶著兄弟們在這鬼地方貓了三天了!凍得卵蛋都快掉了!你說的‘大貨’,連個影子都沒見著!別是拿老子們開涮吧?”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彎刀的刀柄,眼中兇光閃爍。

      那叫賀老六的商賈縮了縮脖子,臉上堆起諂媚的笑容,搓著手道:“疤哥,您息怒,息怒!小的哪敢糊弄您?。肯⒔^對可靠!是王府里那位爺…咳,是上面?zhèn)飨聛淼?!說那小崽子這幾天肯定會溜出來,西城根兒是他常去的地界兒…黑狼衛(wèi)的兄弟不是已經(jīng)去了嗎?按時間算,也該得手了…”他話里話外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得手?”刀疤臉疤哥冷哼一聲,眼中兇戾之氣更盛,“得手個屁!老子眼皮子跳得厲害!黑狼衛(wèi)那兩個崽子到現(xiàn)在連個屁都沒傳回來!這鬼地方,離滄州城太近了!萬一…” 他后面的話沒說出口,但眼中的忌憚清晰可見。鎮(zhèn)北王蕭振南和他那支威震北境的鎮(zhèn)北軍,對這些常年游走在刀鋒上的亡命徒來說,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懼。

      “疤哥,您多慮了!”賀老六趕緊賠笑,試圖安撫,“黑狼衛(wèi)的手段您還不清楚?對付一個十歲的娃娃,還不是手到擒來?就算…就算失手,也絕無活口能留下!咱們只要在這兒安心等著接應,拿了東西,立刻遠走高飛,神不知鬼不覺…”

      疤哥煩躁地灌了一大口劣酒,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驅(qū)不散心頭那股越來越強烈的不安。他抬頭望向驛站外那片被沉沉夜幕籠罩的荒野,除了呼嘯的風聲,死寂一片。遠處,滄州城方向,只有一片模糊的、被積雪反射的微光。

      “他媽的…” 他低聲咒罵了一句,剛想再說什么。

      “嗚——!”

      一聲凄厲悠長的狼嚎,毫無征兆地從驛站東北方向的矮丘頂上傳來!那聲音在死寂的雪夜里顯得格外清晰、刺耳,帶著一種穿透骨髓的野性和孤傲!

      圍在火堆旁的幾個漢子猛地一驚,瞬間握緊了身邊的武器,警惕地望向狼嚎傳來的方向。

      疤哥和賀老六也停止了交談,臉色微變。

      然而,就在狼嚎聲余音未絕之際!

      “咻咻咻——!”

      數(shù)道極其細微、幾乎與風聲融為一體的銳利破空聲,如同毒蛇吐信,驟然從驛站廢墟的四面八方、最意想不到的陰影角落里爆射而出!

      目標,赫然是那幾個圍坐在火堆旁、剛剛被狼嚎吸引了注意力的漢子!

      快!太快了!快到這些久經(jīng)沙場的亡命徒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應!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悶響瞬間取代了風聲!

      沒有慘叫!只有幾聲短促到極致的、如同被扼住喉嚨的悶哼!

      篝火旁,三個漢子身體猛地一僵!他們的咽喉處,幾乎在同一時間,爆開了一朵微小的血花!一支支只有三寸長短、通體漆黑、形如狼牙的細長弩矢,精準無比地從他們脆弱的喉結(jié)下方貫穿而入!箭簇帶著倒刺,徹底摧毀了他們的發(fā)聲能力,也瞬間切斷了生命!

      三人眼中的驚駭和生機如同被風吹滅的蠟燭,迅速黯淡。身體軟軟地歪倒下去,砸在冰冷的雪地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篝火被帶起的風攪動,火焰猛地一竄,映亮了他們死不瞑目的臉和喉間那汩汩冒血的恐怖傷口。

      “敵襲——!”疤哥終于反應了過來,發(fā)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巨大的恐懼瞬間轉(zhuǎn)化為暴戾的兇性!他猛地抽出腰間的彎刀,魁梧的身體如同發(fā)狂的棕熊,撞開身邊的賀老六,撲向離他最近的一堵半塌土墻,試圖尋找掩體!

      賀老六則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就想往另一處黑暗的角落鉆!

      但襲擊者的殺戮節(jié)奏,如同精密的齒輪,毫不停歇!

      就在疤哥剛剛撞到土墻,試圖轉(zhuǎn)身觀察敵情的瞬間!

      一道纖細、迅疾如鬼魅的身影,毫無征兆地、如同撕裂夜幕的黑色閃電,從他頭頂那半截殘破的土墻豁口處暴然撲下!

      快!狠!準!

      那身影在半空中便已舒展開來,一道清冷的刀光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月華,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鋒芒,自上而下,斜劈向疤哥那粗壯的脖頸!刀鋒撕裂空氣的尖嘯,甚至壓過了疤哥粗重的喘息!

      疤哥畢竟是刀頭舔血的悍匪,生死關(guān)頭爆發(fā)出驚人的反應!他怒吼一聲,憑借野獸般的直覺,根本來不及抬頭看,手中的彎刀憑著感覺猛地向上格擋!同時身體拼命向側(cè)面擰轉(zhuǎn)!

      “鐺——!”

      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在死寂的驛站廢墟中炸響!火星四濺!

      疤哥只覺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大力量,如同沉重的攻城錘,狠狠砸在他的彎刀上!震得他虎口瞬間崩裂,鮮血淋漓!整條右臂酸麻得幾乎失去知覺!那巨大的沖擊力更是讓他下盤不穩(wěn),踉蹌著向后猛退兩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墻上,震落簌簌塵土!

      直到此時,他才看清襲擊者的模樣!

      月光和篝火的微光交織,勾勒出來人的輪廓。

      一身緊貼身軀的玄黑色夜行衣,勾勒出高挑而矯健的身形。臉上蒙著只露出雙眼的黑巾,但那雙眼眸,在昏暗的光線下,卻亮得驚人!如同兩泓深不見底的寒潭,又像淬了萬年寒冰的鋒刃,里面沒有憤怒,沒有殺意,只有一片純粹到極致的、凍徹靈魂的冰冷和專注!仿佛她不是在殺人,而是在完成一件極其精準的、不容有失的作業(yè)。

      正是蕭月!

      她手中那柄狹長微彎的雁翎刀,刀身雪亮,在方才的碰撞后,依舊穩(wěn)穩(wěn)地斜指地面,刀尖凝聚的一點寒芒,如同毒蛇鎖定獵物的信子,死死釘在疤哥身上。

      “鎮(zhèn)北王府…夜不收?!”疤哥瞳孔驟縮,聲音因為驚駭而變調(diào)!作為常年與鎮(zhèn)北軍打交道的馬匪,他太清楚“夜不收”這三個字代表著什么!那是鎮(zhèn)北王蕭振南手中最神秘、最鋒利、也最無情的暗夜之刃!他們從不留活口!所過之處,唯有死寂!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他知道自己絕無幸理!絕望反而激起了最原始的兇性!

      “一起死吧!”疤哥雙眼瞬間赤紅如血,爆發(fā)出困獸般的嘶吼!他完全不顧被震裂的虎口和酸麻的手臂,雙手死死握住彎刀刀柄,將全身的力量和重量都壓了上去,如同瘋牛般朝著蕭月猛沖過去!刀鋒直指蕭月的胸腹!竟是打著同歸于盡的主意!

      面對這亡命一搏,蕭月冰冷的眼眸中沒有絲毫波瀾。就在疤哥沖出的剎那,她動了!

      她的動作沒有疤哥那般狂暴的氣勢,卻快得如同鬼魅,帶著一種羚羊掛角般的輕靈和精準!

      左腳極其細微地向左前方滑出半步,身體如同柔軟的柳枝般順勢側(cè)轉(zhuǎn),險之又險地讓開了那柄帶著腥風、直刺而來的彎刀鋒刃!同時,她持刀的右手手腕一翻,刀光如同被賦予了生命,由下劈轉(zhuǎn)為斜撩!一道凄冷的光弧,如同新月乍現(xiàn),精準無比地切向疤哥因全力前沖而完全暴露出來的、毫無防護的右側(cè)肋下!

      快!準!狠!

      疤哥只覺得肋下一涼!緊接著,一股難以形容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他前沖的勢頭被硬生生止住,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去。只見自己厚實的皮襖被切開一道平滑的口子,冰冷的空氣涌入,隨之涌入的,還有溫熱的、噴涌而出的鮮血!他甚至能感覺到冰冷的刀鋒切斷了肋骨!

      “呃…”疤哥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響,龐大的身軀晃了晃,眼中的兇光迅速被死灰取代。他手中的彎刀“哐當”一聲掉落在地,整個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的破麻袋,向前撲倒在地,激起一片雪塵。鮮血迅速在他身下蔓延開,染紅了潔白的雪地。

      蕭月看都沒看倒地的疤哥一眼,手腕一抖,甩落刀鋒上沾染的血珠。清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燈,瞬間掃向賀老六剛才逃竄的方向。

      賀老六早已嚇得魂飛魄散!他親眼看著疤哥和那幾個兇悍的手下如同土雞瓦狗般被瞬間斬殺!那蒙面女子冰冷無情的眼眸掃過來時,他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褲襠一熱,竟是當場失禁!

      “饒…饒命!女俠饒命啊!”賀老六涕淚橫流,癱軟在墻角,拼命地磕頭,額頭撞在冰冷的凍土和碎磚上,發(fā)出咚咚的悶響,“小的…小的是被逼的!都是疤臉他們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說!饒命?。 ?/p>

      蕭月的身影如同沒有重量的幽靈,無聲地飄至賀老六面前。冰冷的刀尖抵在了他因恐懼而劇烈顫抖的咽喉上,那刺骨的寒意讓賀老六的求饒聲戛然而止,只剩下牙齒瘋狂打顫的咯咯聲。

      “誰指使的?”蕭月的聲音透過蒙面黑巾傳出,冰冷得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每一個字都像是冰錐,狠狠戳在賀老六的心上,“滄州城里的眼線,是誰?”

      “說…我說!我都說!”賀老六感受到咽喉處那隨時能刺入的鋒銳,死亡的恐懼壓倒了一切,“是…是王府…王府二管事…趙德海!是他!是他給的消息!說小世子今日會溜去西城根兒!讓我們的人…還有黑狼衛(wèi)…在那里等著…動手!也是他安排我們從孤狼驛這條線進出…他…他背后是…是…”賀老六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恐懼而變得尖利扭曲,眼神驚恐地四處亂瞟,仿佛在懼怕著某個無形的存在,那個名字堵在喉嚨里,竟一時不敢吐露。

      “是誰?”蕭月的刀尖往前遞進了半分,一絲溫熱的血珠瞬間從賀老六的皮膚下滲出。

      “是…是…”賀老六的瞳孔因為恐懼而放大到極致,他猛地抬頭,似乎想看向蕭月身后某個方向,“是神都…神都來的大…”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

      一道比夜色更濃、更快的烏光,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毫無征兆地從驛站廢墟外圍一處斷墻的陰影里暴射而出!

      目標,不是蕭月,而是癱倒在地、正準備吐出關(guān)鍵名字的賀老六!

      那是一支通體漆黑、只有巴掌長短、形似吹箭的細小弩矢!速度快到極致,無聲無息,帶著一股陰狠毒辣的勁風!

      蕭月在烏光出現(xiàn)的剎那便已察覺!她眼神一厲,手腕猛地回撤,刀光如匹練般卷向那道烏光!試圖將其格開!

      然而,那烏光的目標根本就不是她,角度刁鉆至極!

      “噗!”

      一聲極其輕微的悶響。

      那支漆黑的細小弩矢,精準無比地、狠狠地釘入了賀老六因為驚恐而大張的口中!箭頭深深沒入,直透后腦!

      賀老六的身體猛地一挺!雙眼瞬間暴凸!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怪響!大量的鮮血混合著破碎的牙齒和肉沫,從他口中狂涌而出!他伸出一只手指,顫抖著指向弩矢射來的方向,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怨毒,隨即,那點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身體軟軟倒地,抽搐了兩下,便徹底不動了。

      “滅口?!”蕭月心中警兆驟升!冰冷的殺意瞬間暴漲!她根本來不及去看賀老六的尸體,身形如同鬼魅般原地旋轉(zhuǎn),手中的雁翎刀劃出一道完美的圓弧,帶著撕裂空氣的厲嘯,護住周身要害!目光如電,死死鎖定弩矢射來的方向——那片斷墻后的深沉黑暗!

      “結(jié)陣!搜!”蕭月清冷的聲音在死寂的驛站廢墟中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幾道同樣身著玄黑勁裝、如同融入夜色的身影,如同獵豹般從不同的藏身點悄無聲息地掠出,迅捷而有序地撲向那片斷墻區(qū)域。他們的動作干凈利落,配合默契,正是鎮(zhèn)北王府最精銳的暗夜力量——“夜不收”!

      然而,當幾名夜不收成員如同旋風般撲到那處斷墻后時,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殘留著幾個極其淺淡、幾乎被新雪覆蓋的腳印痕跡,指向驛站外更深的黑暗荒野。襲擊者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又如同鬼魅般消失,一擊得手,遠遁千里,沒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蹤的線索。

      一名夜不收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下地上的腳印痕跡,又抬頭嗅了嗅空氣,對著掠至近前的蕭月?lián)u了搖頭,聲音低沉:“統(tǒng)領,人已經(jīng)走了。用的是‘踏雪無痕’的輕功路數(shù),痕跡很淺,追不上了。氣息…很干凈,幾乎沒有殘留,是個頂尖高手。”

      蕭月站在斷墻的陰影里,清冷的鳳眸凝視著腳印消失的方向,那深邃的黑暗中仿佛潛藏著擇人而噬的兇獸。她緩緩抬起手,指尖捻起一點斷墻縫隙里殘留的、幾乎微不可察的粉末。那粉末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灰白色,帶著一絲極淡的、若有若無的腥甜氣息。

      “神都…‘鶴頂灰’…”蕭月的瞳孔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這種產(chǎn)自神都黑市、昂貴且歹毒的毒藥,無聲無息,中者立斃,常用于滅口。它的出現(xiàn),印證了賀老六臨死前那未盡的指向——神都!

      一股比這黑風原的寒風更加凜冽的寒意,從蕭月的脊背升起。她緩緩握緊了手中的雁翎刀,冰冷的刀柄傳來堅實的觸感,卻無法驅(qū)散心頭那沉甸甸的陰霾。

      刺殺世子,王府內(nèi)鬼,北狄黑狼衛(wèi),神都劇毒滅口…這一條條線索如同冰冷的毒蛇,在黑暗中交織纏繞,最終指向一個令人心悸的真相——一張無形而巨大的網(wǎng),早已籠罩了滄州,籠罩了鎮(zhèn)北王府!而蕭逸今日遭遇的險死還生,僅僅只是這張網(wǎng)露出猙獰一角的開始!

      “清理現(xiàn)場,不留痕跡。尸體…就地處理?!笔捲碌穆曇艋謴土藨T常的冰冷,聽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帶上那個趙德海的線索,立刻回府!”

      “是!”幾名夜不收成員肅然領命,迅速行動起來。

      蕭月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襲擊者蹤跡的深沉黑暗,轉(zhuǎn)身,玄黑色的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孤鴻,悄無聲息地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只留下孤狼驛廢墟里尚未完全熄滅的篝火余燼,幾具迅速冷卻的尸體,以及那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在死寂的寒夜里無聲地彌漫。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深沉。

      鎮(zhèn)北王府的書房內(nèi),燈火通明,卻驅(qū)不散那股凝重到令人窒息的氣氛。巨大的沙盤旁,只站著蕭月和周泰兩人。

      蕭月已經(jīng)換下了那身染血的夜行衣,穿著一件素凈的月白色常服,但眉宇間那股肅殺之氣卻絲毫未減。她站在沙盤前,目光落在象征滄州城的黑色小旗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沙盤的木質(zhì)邊緣,發(fā)出沉悶的“篤篤”聲。

      周泰垂手肅立在一旁,臉色鐵青,額角青筋微微跳動。他剛剛聽完了蕭月對孤狼驛行動的簡述,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冰冷的巨石,壓在他的心上。王府二管事趙德海…這個平日里看起來老實巴交、甚至有些唯唯諾諾的人,竟然是內(nèi)鬼?!

      “趙德?!敝芴┑穆曇粢驗闃O度的憤怒和難以置信而有些沙啞,“這狗奴才!王爺待他不?。∷垢摇垢夜唇Y(jié)外敵,謀害世子!老子這就去把他碎尸萬段!” 他猛地轉(zhuǎn)身,就要往外沖。

      “站??!”蕭月清冷的聲音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周泰的腳步硬生生頓住,猛地回頭,虎目圓睜:“大小姐!證據(jù)確鑿!賀老六臨死前指認了他!留著他…”

      “留著他,才能釣出更大的魚?!笔捲麓驍嗨曇羝届o,卻蘊含著冰冷的鋒芒,“賀老六最后沒說完的話是什么?‘神都來的大…’?是誰?趙德海一個小小的二管事,哪來的膽子和渠道勾結(jié)北狄黑狼衛(wèi),甚至引來神都用‘鶴頂灰’滅口的高手?他背后,必然還有人!一條藏得更深、更毒的大魚!”

      周泰聞言,如同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沸騰的怒火瞬間冷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寒意和后怕:“您是說…”

      “滄州城的水,比我們想象的更深?!笔捲碌氖种冈谏潮P上劃過,從滄州指向遙遠南方的神都方向,“刺殺逸兒,絕不僅僅是為了殺一個十歲的孩子泄憤。他們的目標,是父親!是鎮(zhèn)北軍!是要攪亂北境,讓滄州乃至整個北疆防線出現(xiàn)裂痕!”

      她抬起眼,清冷的鳳眸看向周泰,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周泰,趙德海那邊,派人給我盯死了!記住,是盯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草驚蛇!我要看看,他這條線,最終會牽向何處!他背后的人,到底是誰!”

      “末將明白!”周泰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抱拳沉聲應道。他明白,大小姐這是要放長線釣大魚,雖然兇險,但卻是揪出幕后黑手的唯一途徑。

      “另外,”蕭月的聲音低沉下去,“王府內(nèi)外,所有護衛(wèi)仆役,重新梳理一遍!尤其是靠近內(nèi)院、能接觸到逸兒日常行蹤的人!我要知道,還有沒有別的‘趙德?!〔?!給我徹徹底底地查!”

      “是!末將親自督辦!”周泰眼中厲色一閃。

      “還有,”蕭月頓了頓,目光投向窗外依舊漆黑的天色,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逸兒那邊…加派人手,十二時辰輪值守護。今日之事,對他沖擊太大…暫時…不要讓他知道趙德海的事?!?提起弟弟,她冰冷的聲音里終于有了一絲屬于姐姐的柔軟和擔憂。

      “末將領命!”周泰再次躬身。

      蕭月?lián)]了揮手:“去吧。天快亮了。”

      周泰肅然行禮,轉(zhuǎn)身大步離去,甲葉摩擦聲在寂靜的書房里格外清晰。

      書房內(nèi)只剩下蕭月一人。她走到窗邊,推開一道縫隙。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寒風卷著殘雪的氣息涌入,帶著刺骨的涼意。東方天際,依舊是一片沉沉的墨藍,看不到一絲曙光。

      她靜靜地站著,清麗的側(cè)臉在搖曳的燭光下顯得格外沉靜,也格外冷硬。孤狼驛的血腥,賀老六臨死前的驚恐,那支淬著“鶴頂灰”的毒弩,還有賀老六口中那個未盡的“神都來的大…”字…如同冰冷的碎片,在她腦海中反復盤旋、碰撞。

      神都…那座矗立在大乾帝國心臟、金碧輝煌卻又深不可測的權(quán)力之城。那里面盤踞著多少野心?多少陰謀?多少雙眼睛在覬覦著北境這三十萬鎮(zhèn)北軍?又是誰,將如此歹毒的觸手,無聲無息地伸向了滄州,伸向了她的弟弟?

      一股深沉的寒意和濃重的陰霾,如同窗外無邊的黑暗,沉甸甸地壓在心頭。她纖細的手指緩緩握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無論背后是誰,無論其目的為何,敢動她蕭月的弟弟,敢將殺機指向鎮(zhèn)北王府,那就必須付出代價!

      滄州城的黎明,注定要在無形的硝煙和徹骨的寒意中,艱難地到來。


      更新時間:2025-06-30 08: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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