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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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殿內(nèi),方才還如烈火烹油般洶涌的“勸進(jìn)”聲浪,被孫太后這聲凄厲的通傳瞬間凍結(jié)。

      “朱祁鈺!”孫太后尖利的聲音撕裂了死寂,“哀家就知道!哀家就知道你包藏禍心!”

      她指向群臣,眼中噴火,“皇帝才剛落難,你們這群亂臣賊子!就迫不及待擁立新主,行此篡逆之事!你們對得起先帝嗎?對得起太祖、太宗嗎?!”

      群臣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和指控震懾,一時噤聲。

      王直、胡濙等人面面相覷,面露尷尬與為難。陳循眼神閃爍,若有所思。

      朱祁鈺看著孫太后狀若瘋魔的樣子,心中一陣無語。

      這婦人簡直不可理喻!剛才他明明已經(jīng)拒絕了皇位,她竟還能把“篡逆”的帽子扣上來?

      深吸一口氣,壓下煩躁,聲音盡量平穩(wěn):“母后息怒。兒臣方才已明言,絕無登基之意。諸臣工憂心國事,提議另立新君以安社稷,其心可憫。然皇兄有子嗣在,兒臣豈敢僭越?”

      他看向滿眼驚恐的朱見深,語氣放緩了些:“皇侄朱見深,聰慧仁孝,乃皇兄嫡長子,自當(dāng)承繼大統(tǒng)。此乃《皇明祖訓(xùn)》所定,父死子繼,天經(jīng)地義。兒臣愿盡心輔佐,共渡難關(guān)?!?/p>

      孫太后聞言,眼中疑色更深,死死盯著朱祁鈺:“父死子繼?說得好聽!朱祁鈺,你打的什么主意,哀家清楚!你無非是想效仿那三請三讓的把戲,故作推辭,實則暗中逼迫哀家與群臣,最后‘勉為其難’登位!你休想!”

      她緊緊摟回朱見深,如同護(hù)住最后的珍寶:“深兒年幼,尚需教導(dǎo)。哀家只同意立他為太子,監(jiān)國理政!待皇帝歸來,自當(dāng)歸政!這皇位,只能是我兒祁鎮(zhèn)的!”

      在她心中,兒子的位置高于一切,哪怕是親孫子,此刻只是她捍衛(wèi)兒子皇權(quán)的工具和籌碼。

      朱祁鈺簡直要被氣笑了,他這便宜娘親的腦回路,真是清奇無比!

      他一個只想當(dāng)咸魚王爺?shù)拇┰秸?,放著逍遙日子不過,去搶那累死人不償命還下場凄慘的皇帝寶座?他圖什么?圖早死早超生嗎?

      麻煩喲,說真話還沒人信。

      索性不再看孫太后,目光轉(zhuǎn)向殿中群臣,朗聲道,“本王之心,日月可鑒!本王再言一次,為江山社稷計,當(dāng)立皇長子朱見深為新君!”

      這番話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群臣中不少人,尤其是那些秉持正統(tǒng)觀念的官員,如王直、胡濙等,都微微頷首。

      郕王殿下堅持祖制,力主擁立幼主,這份“公心”,似乎確實不像作偽。

      然而,反對的聲音立刻響起。

      吏科給事中葉盛出列,憂心忡忡道:“殿下,太子殿下固然名正言順,然主少國疑!今強(qiáng)敵環(huán)伺,京師危急,正需年富力強(qiáng)、威望卓著之君主持大局。太子沖齡,恐難當(dāng)此重任啊!”

      “主少國疑?”朱祁鈺抓住話中漏洞,反問道,“當(dāng)年父皇駕崩,皇兄繼位時,年歲幾何?”

      葉盛一愣,下意識答道:“陛下……時年……虛歲不過九齡?!痹捯怀隹?,臉色驟變。

      “不錯!”朱祁鈺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勢,“皇兄九歲登基,我大明依舊海晏河清,國勢蒸蒸日上!”

      這純粹是在吹牛皮,海清河宴?蒸蒸日上?朱祁鎮(zhèn)他就沒有這個能力好吧,他繼位的前幾年都是張?zhí)侍螅ㄈ首谥旄邿氲幕屎?,朱祁?zhèn)祖母),以及三楊的功勞。

      等到太皇太后去世,三楊告老,朱祁鎮(zhèn)親政之后,直接就是寵幸王振這個死太監(jiān),導(dǎo)致土木堡之變。

      也直接讓整個大明朝從鼎盛,走向衰敗。

      只能說,朱祁鈺情商這塊是拉滿了,反正吹牛又不用上稅,吹就完事了。

      “至于說主少國疑?我相信,不管在這奉天殿內(nèi)大臣,還是大明朝的任何人,都不會生出異心,打敗社稷。”

      群臣立刻答道:“我等斷不會有任何非分之想?!?/p>

      這一番連消帶打,既抬出了先帝幼年登基的成例堵住了“主少國疑”的嘴,又巧妙擠兌了群臣一把。

      孫太后一時語塞,臉色更加難看。

      群臣面面相覷,對郕王的口才機(jī)變頗感意外,這幾日郕王變化也太大了,難不成他以前都在韜光養(yǎng)晦?從他堅定推舉朱見深為帝來看,該是周公一般人物。

      殿內(nèi)陷入短暫僵持,空氣凝重欲滴。

      “報——?。?!”

      一聲凄厲到變調(diào)的嘶喊,伴隨著沉重慌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如同喪鐘般敲在每個人的心頭!

      一名渾身浴血、甲胄破碎的信使,連滾帶爬地?fù)淙敕钐斓睿砩系难任逗拖鯚熚端查g彌漫開來。

      “八百里加急!居庸關(guān)……居庸關(guān)急報!陛下……陛下被也先挾持,行至宣府城外小堡沙河驛!瓦剌逼陛下……逼陛下至城下叫門……”

      信使說到這里,已是泣不成聲。

      殿內(nèi)死一般寂靜,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孫太后更是死死攥緊了朱見深的胳膊,指甲幾乎要掐進(jìn)肉里,孩子痛得小臉扭曲,卻不敢哭出聲。

      “然后呢?!”于謙一步跨出,厲聲喝問,他沉穩(wěn)的聲音此刻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那信使猛地抬起頭,臉上混雜著血污、淚水和無盡的絕望與憤怒。

      “守堡千戶……礙于天子威儀……不敢抗命……開了城門……瓦、瓦剌騎兵一擁而入……屠城!全堡上下……男女老幼……數(shù)千軍民……盡數(shù)……盡數(shù)被殺絕了啊?。?!”

      “轟——!”

      仿佛一道驚雷在奉天殿內(nèi)炸開!

      “屠...屠城?”

      “陛下...叫門...”

      “沙河驛...完了...”

      驚駭!震怒!恐懼!難以置信!種種情緒如同滔天巨浪,瞬間將所有人淹沒。

      一些老臣眼前發(fā)黑,搖搖欲墜。

      連于謙也身軀一晃,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孫太后更是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摟著朱見深的手臂頹然松開,臉上血色盡褪,只剩下死灰般的絕望和茫然。

      朱見深終于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小小的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

      朱祁鈺閉上了眼睛,心中也是一片冰涼。

      歷史的慘劇,終究還是發(fā)生了。

      叫門天子,堡宗,朱祁鎮(zhèn)真是大明的罪人!


      更新時間:2025-06-30 10:4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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