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摔斷腿后的第三天，我和兒子被綁架到了大逃殺游戲。
我的右腿只剩拖行的鈍痛，兒子滾燙的眼淚洇濕我染血的衣襟。
“爸爸，我好害怕?！?/p>
頭頂監(jiān)控紅光閃爍，我抬眼看向高空中架著的高清屏幕。
我的妻子季明玉，依偎在宋硯之懷里，紅唇輕啟。
“一千萬，賭那個殘廢先死?！?/p>
她指尖點中的，是我血肉模糊的臉。
我拖著斷腿爬向鏡頭，用盡力氣想要摳下糊在臉上的血痂。
“明玉，救救兒子......”
話音未落，追獵者的鐵棍砸了過來，為了保護(hù)兒子，我生生挨了一棍。
意識模糊間，我卻只看見妻子嫌惡的皺眉。
“不知道是誰家的瘋子，吵死了?！?/p>
1.
黑暗粘稠得像化不開的墨，每一次呼吸都扯著肺管子，火辣辣地疼。
汗水和血水糊住了眼睛，視野里一片晃動扭曲的猩紅。
右腿膝蓋以下早就沒了知覺，只剩下一種拖拽著千斤重物的鈍痛。
每一次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都帶起一陣令人牙酸的碎響。
左臂以一種不可能的角度反扭著吊在身側(cè)。
骨頭茬子大概已經(jīng)刺穿了皮肉，每一次顛簸都讓我眼前炸開一片黑白的雪花。
只有懷里那個小小的身體，是我唯一能抓住的真實。
他那么輕，又那么重，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胸膛上。
“爸爸......”
兒子易珩的聲音帶著被恐懼捏碎的哭腔，細(xì)弱得如同風(fēng)中殘燭。
“我好冷，好害怕?！?/p>
“珩珩別怕，爸爸在。”
我粗糲地喘息，聲音嘶啞得連自己都陌生。
只能把兒子顫抖的身體又往懷里勒緊了幾分。
追獵者沉重的腳步如同催命的鼓點，砸在空曠死寂的走廊上。
也狠狠砸在我繃緊到極限的神經(jīng)上。
每一次靠近，都像是死神在耳邊吹氣。
我知道，我快撐不住了。
身體正在被劇痛和寒冷迅速抽干，視野邊緣開始發(fā)黑。
就在這時，頭頂傳來”滋啦”一聲輕響。
一道刺目的紅光毫無預(yù)兆地打在我臉上。
是監(jiān)控和突然亮起的屏幕。
求生的本能讓我猛地抬起頭。
屏幕清晰地分割成數(shù)個畫面，如同一個個窺視地獄的窗口。
其中一個畫面，正是我們此刻的絕境。
鏡頭冷酷地拉近，定格在我那張被血污，塵土覆蓋得辨不出原貌的臉上。
然后，畫面切換了。
聚光燈柔和地灑下，照亮了裝飾奢華的貴賓看臺。
水晶杯折射著迷離的光，衣香鬢影間，是另一個紙醉金迷的世界。
鏡頭緩緩?fù)七M(jìn)，聚焦在一張我熟悉到刻進(jìn)骨子里的臉上。
我的妻子，季明玉。
她穿著一件剪裁極盡奢華的暗紅色長裙，慵懶地斜倚在寬大舒適的沙發(fā)里。
而她身邊，緊挨著她坐著的，是宋硯之。
那個總是帶著一副金絲邊眼鏡的宋家二公子。
此刻，他的手正無比自然地搭在季明玉光潔的肩膀上，姿態(tài)親昵而占有。
帶著鐵銹味的腥氣猛地沖上我的喉嚨，嗆得我劇烈地咳嗽起來。
牽扯著全身的傷口，痛得我眼前發(fā)黑。
季明玉怎么會在這里？宋硯之憑什么？
下一秒，我看到宋硯之貼向季明玉的耳邊，似乎說了句什么。
隨后，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伸手按下了面前閃著藍(lán)光的按鈕。
屏幕下方，瞬間彈出一條刺眼的投注信息。
伴隨著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響徹整個死寂的走廊。
“貴賓席季明玉小姐，下注一千萬賭7號獵物最先死亡?！?/p>
7號獵物？那個屏幕上被特寫放大的，血肉模糊的臉......是我！
屏幕上清晰地映出季明玉那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
她微微偏過頭，唇角揚(yáng)起一個笑容，指尖在屏幕上虛點一下。
“一千萬而已，只要你開心我做什么都愿意?！?/p>
她語氣輕松，仿佛她剛才隨手點掉的，不是她丈夫的命，而是一件無足輕重的舊物。
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徹底炸開了。
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四肢百骸只剩下麻木。
巨大的屏幕像一面冰冷的鏡子。
映照著我此刻如同蛆蟲般在地上掙扎的丑態(tài)，也映照著她談笑風(fēng)生的優(yōu)雅。
那強(qiáng)烈的對比，像一把燒紅的鈍刀，狠狠捅進(jìn)我的心臟反復(fù)攪動。
用盡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我伸出顫抖的手。
狠狠摳下自己臉上的血痂。
我抬起頭眼睛死死盯著那個攝像頭，喉嚨里發(fā)出如同瀕死野獸般的嘶鳴。
“明玉，救救兒子......”
2.
話音未落，身后催命的腳步聲已近在咫尺。
沉重的破風(fēng)聲呼嘯著砸向我的后背。
“爸爸！”
兒子驚恐的尖叫撕裂了空氣。
保護(hù)兒子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我猛地用盡全身殘存的力量，抱著懷里的珩珩向旁邊死命一滾！
“砰！”
沉重的金屬棍幾乎是擦著我的頭皮，狠狠砸在我剛才趴伏的水泥地上，碎石飛濺。
追獵者戴著猙獰金屬面具，身形魁梧。
他沉重的靴子踩在碎石上，發(fā)出”咔嚓”的脆響，一步步逼近。
我死死抱著珩珩，拖著那條毫無知覺的斷腿，拼盡全力向遠(yuǎn)離他的方向蹭去。
粗糙的水泥地摩擦著傷口，火辣辣地疼。
珩珩在我懷里小臉慘白，牙齒咯咯作響，巨大的恐懼讓他連哭都哭不出來。
“別怕，珩珩。”
我嘶啞地重復(fù)著，不知道是在安慰他，還是在麻痹自己。
每一次拖行都耗盡力氣，視野越來越模糊。
頭頂?shù)钠聊辉俅伟l(fā)出干擾音。
季明玉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的臉又出現(xiàn)了。
她皺著眉，聲音透過擴(kuò)音器清晰地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
“吵死了，哪來的瘋子？還敢叫我的名字，掃了我和硯之的興致?！?/p>
“能不能動作快點，真惡心死了?！?/p>
這話，顯然是對著追獵者說的。
宋硯之在一旁低低地笑出聲，手臂占有性地環(huán)過季明玉的腰。
他下巴親昵地擱在季明玉的肩窩，對著她的耳朵又說了句什么。
季明玉臉上的不悅瞬間化開，染上一抹嬌羞的紅暈。
她嗔怪地輕輕推了他一下，兩人旁若無人地調(diào)笑起來。
這一幕，像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扎進(jìn)我的眼底。
追獵者得到了指令，沉重的步伐猛地加快！
那根沾著暗紅血跡的鐵棍高高揚(yáng)起，帶著死亡的風(fēng)聲。
這一次，精準(zhǔn)無比地砸向我的頭顱！
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fā)之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盡所有力量將珩珩死死護(hù)在身下。
用自己的后背迎向那足以砸碎頭骨的致命一擊。
“砰！”
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隨即脊椎傳來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我艱難地將兒子從懷里推了出去，我已經(jīng)不能再動，只能期待他能離開。
“珩珩快跑！”
追獵者似乎被激怒了，鐵棍再次呼嘯著砸下。
身體被鐵棍狠狠掃中，我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fēng)箏般摔了出去。
重重砸在幾米外的墻壁上，滑落在地，只剩下最后一口氣。
頭頂?shù)钠聊患t光依舊冰冷地閃爍著，像一只漠然俯視的眼睛。
貴賓席上，季明玉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吸引了注意力。
她微微坐直了身體，臉上帶著審視獵物的冰冷興味。
宋硯之則推了推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幽深難辨，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卻加深了。
“明玉，不如我們再玩點別的吧？”
“既然他這么在意那個孩子，不如我們把他孩子殺了?！?/p>
季明玉似乎被這新出現(xiàn)的”玩法”提起了興趣。
她側(cè)過頭，紅唇貼近宋硯之的耳邊，姿態(tài)親昵地詢問著。
“你覺得他兒子死了以后，他是會爆發(fā)反殺追獵者，還是消沉死掉？”
宋硯之含笑低語。
“那就試試吧?！?/p>
3.
季明玉發(fā)出一聲輕快的嬌笑，輕輕點中了遙控系統(tǒng)上的其中一個選項。
“貴賓席季明玉小姐選擇，幼體清除模式。”
“不！”
我目眥欲裂，發(fā)出野獸般的絕望嘶吼。
巨大的恐懼瞬間攫住了心臟，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jié)。
我猛地轉(zhuǎn)身，驚恐絕望地望向那放棄攻擊我，轉(zhuǎn)而向前走去的追獵者。
他從腰間緩緩抽出了一把帶有鋸齒的短刃。
“別動我兒子！沖我來！”
“季明玉！趕快停下！你會后悔的！”
我朝著追獵者，朝著屏幕里那個依偎在情人懷中的女人，發(fā)出嘶喊。
季明玉只是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覺得這噪音更刺耳了。
她將臉往宋硯之的頸窩里埋了埋，帶著撒嬌的意味。
“我后悔什么？不相干的廢物也配叫我的名字?！?/p>
宋硯之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眼神卻饒有興味地鎖在屏幕上我們父子絕望的畫面。
追獵者一步步向兒子逼近，短刃的寒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能感覺到珩珩劇烈的恐懼。
“爸爸，媽媽！我不要死！”
他的聲音帶著瀕死的絕望。
我向他爬去，嘗試著抓住追獵者的褲腿。
下一秒，他狠狠的將我踹飛，抓住了珩珩的后衣領(lǐng)。
“不！”
我爆發(fā)出生命中最后一聲凄厲的嘶吼。
“爸爸！”
珩珩驚恐絕望到極致的尖叫聲，如同最鋒利的刀子，瞬間刺穿了我的靈魂。
追獵者拎著哭喊掙扎的珩珩，另一只握著鋸齒短刃的手，高高舉起。
刀刃在監(jiān)控的紅光下，閃爍著令人心膽俱裂的寒芒。
“不要！季明玉！那是你兒子！你看清楚！那是我們的兒子啊！”
我嘔著血，朝著屏幕的方向發(fā)出泣血的哀嚎，血淚模糊了視線。
貴賓席上，季明玉微微坐直了身體，疑惑地看向屏幕。
宋硯之眼神一閃，連忙說道。
“這人真是惡心，連易哥都敢冒充！”
“他明明在療養(yǎng)，怎么可能在這?！?/p>
季明玉臉上那一絲微弱的疑惑瞬間消散。
她紅唇緊抿，對著麥克風(fēng)，清晰而厭惡地吐出兩個字。
“殺了?！?/p>
這兩個字，如同最后的喪鐘。
屏幕里，她嫌惡地別開了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污染。
宋硯之適時地將一杯香檳遞到她唇邊。
她順勢啜飲了一口，姿態(tài)恢復(fù)了優(yōu)雅從容。
“別生氣，這惡心的東西馬上就不能說話了。”
屏幕外，高高舉起的鋸齒短刃，對著珩珩那小小的的身體，狠狠刺下！
利器貫穿血肉的悶響，清晰地傳來。
時間，在那一刻徹底靜止。
珩珩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戛然而止。
我的世界頓時失去了所有的顏色。
只剩一片鋪天蓋地的猩紅在我眼前瘋狂地蔓延開來。
我失去了最后的支撐，意識逐漸模糊。
眼前最后的畫面是追獵者貪婪的撕碎兒子衣領(lǐng)，扯下他脖頸上的翡翠項鏈。
以及屏幕里，季明玉猛地站起，瞳孔皺縮，險些跌倒的身影。
那項鏈?zhǔn)羌炯业膫骷覍殻撬H手曾經(jīng)戴在兒子脖頸上的。
“珩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