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瑜捏著那張皺巴巴的報名表。走廊盡頭的夕陽斜斜切進來，在"全國高中數學奧林匹克競賽"的紅字上鍍了層金邊，燙得她眼眶發(fā)酸。
“這是大嗓門讓我交給你的。”唐惠媛把報名表放在她桌上時，而后排喻景珩正趴在桌子上寫些什么。
教室后排突然爆發(fā)出哄笑，是蔣敘寒被粉筆頭砸醒了。她把報名表往課本底下塞，卻被張老師的聲音釘在原地：“林昭瑜，喻景珩，來辦公室。”
張老師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她的表情：“這次競賽名額，學校給了咱們班兩個?！彼氖种盖昧饲米郎系某煽儐?，林昭瑜的名字在年級第一的位置，而喻景珩的名字跟在后面。
“老師，我不行?！绷终谚さ皖^盯著運動鞋。
“誰說你不行？”張老師突然提高音量，把文件夾重重拍在桌上，“上次考試，你壓軸題比標準答案多解出兩種思路?！彼D向一直沉默的喻景珩，“還有你，上次隨堂測驗最后那道立體幾何，連數學組的老吳都夸你解法驚艷?！?/p>
喻景珩歪著頭轉筆，金屬筆桿在指間劃出銀色弧線：“我可不會浪費時間做這種事?！彼穆曇魬醒笱蟮?，帶著漫不經心。
林昭瑜偷偷瞥了他一眼。“下個月就是初賽。”張老師把報名表推到他們面前。她頓了頓，聲音軟下來，“我教了二十年書，你們是我見過最有靈氣的學生?！?/p>
防盜門剛關，林昭瑜就聽見父親在廚房喊：“囡囡回來啦？鍋里煨著山藥排骨湯，先喝碗熱的?！?/p>
餐桌上擺著兩盤涼透的青菜?！敖裉礻惱蠋熣椅伊?。”她盯著碗里浮著的油花，“學校要我和喻景珩參加數學競賽?！?/p>
筷子磕在碗沿的脆響驚得她抬頭。“聽說你王阿姨說他數學好得很?！蹦赣H端著剛熱好的米飯從廚房出來“囡囡要是和他搭檔，肯定能拿獎?！?/p>
父親往她碗里夾了塊排骨，骨頭上的肉燉得軟爛：“你每天凌晨還在改錯題。”他的聲音很輕，像在哄小時候怕黑的她，“張老師說，你比標準答案多解出兩種思路那天，她在辦公室念叨了一上午?！?/p>
母親在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咱們不跟別人比，就跟昨天的自己比?！?/p>
臺燈的光暈里，草稿紙上畫著歪歪扭扭的函數圖像，旁邊用紅筆寫著"囡囡加油"。林昭瑜想起，每天晚上母親總在她做題時把削好的蘋果放在桌邊。
“可是這次的題目很難，要用到拓撲學？”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拓撲學？”父親推了推眼鏡，“是不是你上次在圖書館借的那本《幾何與拓撲》？”他起身從書房拿出一本書。
林昭瑜翻開書頁，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批注里還夾著張便利貼，是父親工整的字跡：“囡囡說拓撲學像搭積木，那咱們就慢慢搭?！?/p>
母親把熱好的牛奶放在她手邊，玻璃杯外壁凝著水珠：“要是累了，就喝口牛奶?！彼氖种篙p輕擦過女兒眼下的青影，“你小時候學騎自行車，摔了七次才學會。那會兒你說，摔著摔著就離終點更近了?！?/p>
窗外的月光透過百葉窗灑在桌上。她想起張老師說的"靈氣"，原來不是解題的速度，而是摔倒了還敢繼續(xù)向前的勇氣。
“我...我想試試。”她把報名表撫平，筆尖在"參賽人簽名"處頓了頓，“不過得先幫我買盒新的草稿紙?！?/p>
父親笑出聲，推了推快要滑落的老花鏡：“這就對了。明天爸爸去圖書館借幾本拓撲學的書，爸陪你一起研究。”
林昭瑜聽見父母在身后小聲說話。父親說要去買護眼燈，母親念叨著要給喻景也買一個護眼燈。
臺燈亮起的剎那，林昭瑜在錯題本上寫下新的一頁。窗外的月光淌進房間，和臺燈的暖光融在一起，照亮了那句用熒光筆寫的話：“別怕，你身后有光?！?/p>
集訓第一周
林昭瑜數著秒表走進空教室時，喻景珩正把腳翹在桌上看《灌籃高手》。黑板上寫著張老師留的三道題，最后那道數列綜合題，她昨晚用了兩個小時才解出來。
她看見喻景珩腳邊散落著揉成團的草稿紙，最上面那張只寫了半行公式，墨跡被橡皮擦得發(fā)毛。“需要我的幫助嗎要？”話出口時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喻景珩終于抬起頭。他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驚人，像藏著兩簇跳動的火苗：“不用?！彼哆^草稿紙，筆尖在紙上沙沙滑動，“不過你可以看看這個?！?/p>
林昭瑜湊近時，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青草味。草稿紙上的解題思路讓她呼吸一滯——他居然用了拓撲學的概念，把數列問題轉化成了空間幾何模型。
“這是...競賽大綱外的內容?！彼氖种笓徇^那些公式，聲音發(fā)顫。
喻景珩打了個哈欠：“課本太無聊，就翻了翻圖書館的舊書?！彼酒饋硗T口的方向走去“走了，籃球場要關門了?！?/p>
初賽前夜
暴雨砸在窗玻璃上，林昭瑜盯著最后一道模擬題，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密密麻麻的洞。張老師發(fā)來消息："喻景珩發(fā)燒了，你先休息，明天我去接你們。"
雨聲突然變得清晰。林昭瑜抓起傘沖進雨幕。
便利店暖黃的燈光下，喻景珩的校服皺成一團，額頭抵著冰柜玻璃。"謝了?！八舆^退燒藥，喉結滾動著咽下藥片，其實我沒發(fā)燒，就是不想在家待著。”
雨聲漸小，林昭瑜掏出筆記本?！拔野阎攸c題型整理了一遍”她翻開夾著銀杏葉的那頁，“你聽我講，不用看?！?/p>
喻景珩歪著頭看她。便利店的音樂換成了《夜的鋼琴曲》，燈光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影子。他忽然想起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女生，是第一次月考考過了他，之后慢慢的和她有了更多的羈絆。
決賽現場
林昭瑜的筆尖在答題卡上頓了頓。最后一道題是關于黎曼猜想的簡化模型，她想起喻景珩教她的拓撲學思路，手指忽然變得輕快。
隔壁考場，喻景珩把答題紙翻過來又翻過去。他摸到口袋里的銀杏葉——那是林昭瑜昨晚夾在筆記本里的。
"?！?交卷鈴響的瞬間，林昭瑜看見喻景珩被監(jiān)考老師扶著走出考場。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卻沖她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頒獎禮上，林昭瑜站在領獎臺上，聽見主持人念出"團體金獎"時，人群里爆發(fā)出驚呼。她低頭看獎杯底座的名字，自己的名字旁邊，喻景珩的名字被刻得歪歪扭扭，像他畫的那個太陽。
恍惚間又看見那個在草稿紙上畫拓撲模型的男生，指尖流轉的不是公式，而是永不熄滅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