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鎏金牢籠鎏金船舷劈開愛琴海的晨霧時,洛雅正盯著"星辰號"郵輪的水晶穹頂出神。
這艘排水量近五萬噸的龐然大物像座漂浮的宮殿,
十六層甲板從龍骨到天頂貫穿的觀光電梯里,
能看見碧藍海水在鈦合金船身兩側(cè)碎成銀箔——這是庸觀硬塞給她的雙人豪華游,
用"解壓良藥"的名義,裹著他鏡片后藏不住的殷勤。"嘗嘗這個?
"庸觀的聲音裹著海風(fēng)撞過來,他手里的白瓷盤里放著兩塊冰鎮(zhèn)的芒果慕斯,
銀質(zhì)小勺在陽光下泛著冷光。洛雅側(cè)過頭,看見他鏡片后的眼睛正盯著自己緊繃的肩線,
像在評估一件挑剔的女性物品。這是他第三次在她獨處時出現(xiàn),
從第一天在七層法式餐廳強行替她點了五分熟的惠靈頓牛排,
到昨天在劇院把她的座位換到他身邊,他總有種讓她無處可逃的殷勤。
"十二層的空中花園開了新一季的愛琴海鹽生玫瑰,"他用小勺輕輕敲著瓷盤,
"花瓣上凝著晨露的時候最漂亮,像你上周朋友圈發(fā)的那杯冷萃咖啡上的奶泡。
"洛雅的后頸瞬間泛起一層細密的冷汗。她從沒想過自己隨手發(fā)的動態(tài)會被這樣解讀,
就像她沒想過會答應(yīng)這場雙人游——要不是周五晚上在公司茶水間,
她盯著電腦屏幕上"季度考核不合格"的紅色印章發(fā)呆時,
庸觀突然湊過來說"我有兩張'星辰號'的票,專治職場焦慮",
她大概此刻還在辦公室對著報表頭痛欲裂。郵輪的排水量近五萬噸,
十六層甲板從龍骨到天頂貫穿的水晶穹頂下,種著從地中海移栽來的橄欖樹。洛雅數(shù)過,
每棵樹的樹干上都纏著鎏金燈帶,到了夜晚會亮起暖黃的光,把影子投在鈦合金船身上,
像幅流動的油畫。但這奢華讓她窒息,尤其是當(dāng)庸觀在SPA中心的蒸汽房里,
突然從繚繞的白霧中探出頭,說"你看我們現(xiàn)在這樣,
像不像你小說里寫的'假性親密關(guān)系'"時。她猛地攥緊了浴巾。
那是她三年前在豆瓣寫的隨筆,早被淹沒在幾千條動態(tài)里,他居然找出來了。溫?zé)岬乃铮?/p>
庸觀鏡片上凝結(jié)的水珠突然墜落,砸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像滴沒忍住的冷汗。
洛雅站起身,水聲嘩啦作響:"你出去!""等等,"他抓住她的手腕,
掌心的溫度燙得她一縮,"我來是想告訴你,月光峽灣的日落是愛琴海最有名的,明天黃昏,
一起去看看吧,我在船尾的露天泳池等你。"二、熔金血色月光峽灣的黃昏來得比預(yù)想中早。
洛雅站在船尾的露天泳池邊時,夕陽正把海面染成熔金,碎浪撞在船舷上,
濺起的水珠像撒了把碎鉆。泳池的水映著她的影子,白色長袖套上了藍色的長袖外套,
下裝則是搭配她一貫的黑色長褲和黑色透氣的網(wǎng)鞋。海風(fēng)掀起褲腿的一角,
露出她腳踝上細小的疤痕——那是大學(xué)時被自行車撞的。站在露天泳池入口處,
看著里面游泳的男男女女,讓她想起庸觀不久前發(fā)來的消息:"穿你那條白裙子吧,
和日落很配。"一陣深深的厭惡和排斥升起,洛雅壓制下情緒,
最后生了反骨似的特意穿了這樣的搭配。她又沒說來這里是要準(zhǔn)備游泳的,
只是沒來過這種露天泳池,既然對方提到了,那就過來看看而已。只不過到了地方,
洛雅看著到處都是裸露的大半肉體,衣物少的可憐,她頓時感覺非常后悔。
來這里簡直是給自己找罪受。私底下自己來不行嗎?洛雅還攥著手機,
屏幕停留在和閨蜜的聊天界面:"他好像覺得我們已經(jīng)在一起了。
"閨蜜回了個"快跑"的表情包,后面跟著句:"不行就跳海,總比被糾纏強。
"當(dāng)時她只當(dāng)玩笑,現(xiàn)在望著翻涌的碧浪,竟生出幾分荒誕的當(dāng)真。"咔嚓"一聲,
快門聲打斷了思緒。庸觀舉著相機走過來,鏡頭里把她和遠處一對擁吻的情侶框在了一起,
情侶腳下的霓虹魚突然躍出水面,劃出緋色弧線,像道突兀的批注,"你看,
連魚都知道湊對兒。"他把相機往她面前遞,語氣里的自得幾乎要溢出來。
轉(zhuǎn)而注意到洛雅的裝著,他不解:“不過你怎么這身打扮?我不是叫你穿那身白裙子嘛?
雖然是海上,但太陽這么大,還是會很熱的!
”洛雅自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是不想在他面前穿裙子,
長裙短裙短褲都不想……這樣荒誕的理由。她后退半步,避開他伸過來的手,整理好情緒,
洛雅盡量溫和地開口,避免觸怒對方:"庸觀,我來這里,
是想告訴你——""嗡——"船體突然劇烈震顫,像是撞上了暗礁。
遠處穿白色制服的船員正往底層甲板跑,黃銅哨子聲斷斷續(xù)續(xù)飄過來,
驚飛了一群棲息在桅桿上的銀鷗。洛雅的話卡在喉嚨里,像吞了顆沒化的海鹽,
舌尖泛起澀味。泳池里的水晃出池沿,打濕了她的裙擺,
冰涼的觸感讓她突然想起閨蜜的玩笑,心臟猛地一縮。"可能是引擎出了點問題。
"庸觀扶了扶滑到鼻尖的眼鏡,語氣輕松得像在說天氣,"這艘船有七個備用引擎,沒事的。
"他伸手想替她理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洛雅卻猛地側(cè)身躲開,
指尖在泳池邊緣的瓷磚上劃出刺耳的聲響。洛雅不放心,庸觀便提出兩人分頭去打聽消息,
最后回房間門口集合。洛雅幾乎是立刻同意了這個辦法。暮色四合時,恐慌像漲潮的海水,
一點點漫過甲板。洛雅跑回到七層的套房時,走廊里已經(jīng)能聽見哭喊聲。
隔壁的老太太正拍著房門喊"我的降壓藥在房間里",穿西裝的男人扛著行李箱往電梯口沖,
差點撞翻推著餐車的侍應(yīng)生。餐車上的紅酒摔在地毯上,洇出深色的痕跡,像灘凝固的血。
房門打開著,洛雅快步上前往里面看,庸觀坐在沙發(fā)上,
正把兩人必要的證件和錢包等往背包里塞。"別愣著了,"他抬頭看她,
鏡片后的眼睛亮得異常,"船底漏水了,他們在鎖三等艙的門,說是'控制混亂'。
"洛雅的手指僵在門把上。剛才在走廊里,
她確實看見兩個穿保安制服的男人在鎖通往下層甲板的鐵門,門后傳來密集的拍門聲,
像無數(shù)只手在絕望地抓撓。"為什么鎖門?"她的聲音發(fā)顫。"資源有限,
"庸觀的聲音輕得像嘆息,他把背包扔給她,"別想了,我們?nèi)ゾ壬У奈恢茫佑蚁希?/p>
VIP通道能直達。"電梯在九層突然卡住,應(yīng)急燈"滋啦"一聲亮起,慘白的光線下,
洛雅看見電梯壁上倒映出自己煞白的臉。庸觀按了好幾次開門鍵,金屬摩擦的聲響里,
隱約能聽見樓下傳來的尖叫。"走樓梯!"他拽著她往消防通道跑,
樓梯間的聲控?zé)綦S著腳步亮起又熄滅,像串瀕死的脈搏。十二層的走廊里,
LV免稅店的玻璃柜被劈開了個大洞,穿香奈兒套裝的女人正往包里塞口紅,
碎鉆與尖叫一同飛濺。"右舷!救生艇在右舷!"擴音器里的聲音扭曲得像被揉皺的錫箔,
卻蓋不過三等艙方向傳來的哭喊——那聲音越來越弱,最后變成模糊的嗚咽,
像被海水淹沒的求救信號。洛雅被裹挾在人流里,
后方有兩個比她跑得快的男女一前一后將她沖撞推開,重心不穩(wěn)導(dǎo)致她踉蹌著摔倒,
手背也幾乎在下一刻就被踩出幾道血痕。混亂中,她看見庸觀在前方揮舞著手臂,
他那件定制西裝被扯得歪歪扭扭,手里還攥著她落在房間的披肩——米白色的,
是她媽媽織的,此刻被他捏得皺巴巴的,像只受傷的鴿子。"抓住我!"他嘶吼著朝她撲來,
卻被一個扛著登機箱的壯漢狠狠撞開。那只價值不菲的行李箱輪子碾過他的手背,
留下兩道血痕,他卻沒松手,依舊把披肩高高舉著,像面徒勞的旗幟。船身突然傾斜三十度,
洛雅被甩向船舷。她死死摳住欄桿上的鑄鐵花紋,指節(jié)泛白如垂死的珊瑚。
身后傳來整齊的推力,不是擁擠,是蓄意的——她回頭,
看見那群搶了免稅店商品的男人正踩著別人的背往前沖,
為首的那個嘴角還叼著根未點燃的雪茄,眼神里的冷漠和狠像淬了冰和毒。
失重感襲來的瞬間,洛雅最后看見的,是庸觀跌跌撞撞撲向欄桿的身影,
以及他鏡片反射的、那輪正沉進峽灣暗涌的血色月亮。冰冷的海水瞬間包裹了她,
咸澀灌入鼻腔時,她聽見船體斷裂的巨響,像天神在海底敲響了喪鐘。
暗流卷著她往深海墜去,恍惚間仿佛看見月光峽灣的磷光魚群圍攏過來,
它們透明的鰭掃過她的臉頰,像無數(shù)雙冰涼的手,要將她拖向比人性更幽暗的深淵。
三、黏膩觸須洛雅是被疼醒的。肩胛骨像是被鈍器反復(fù)捶打,每動一下都牽扯著神經(jīng),
發(fā)出密密麻麻的尖叫。她費力地睜開眼,首先聞到的不是海水的咸腥,
而是另一種氣味——像腐爛的海藻混著生銹的鐵,黏在鼻腔深處,
比沉船時的恐慌更讓人窒息。她撐起上半身,視野在模糊與清晰間反復(fù)拉扯。
身下是受潮發(fā)脹的木地板,泛著黑綠色的霉斑,指尖按上去,
能感覺到木板間滲出的黏膩液體,像某種生物的分泌物。抬頭望去,是傾斜的天花板,
消防噴頭耷拉著,往下滴著渾濁的水,砸在地板上,發(fā)出單調(diào)的"嗒、嗒"聲,像在倒計時。
"嗤啦——"頭頂?shù)耐L(fēng)管突然發(fā)出金屬摩擦的銳響,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爬行。
洛雅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猛地抬頭,正好對上一雙凸起的灰綠色眼睛。
那東西貼著天花板的接縫處移動,四肢像被強行擰彎的鋼筋,關(guān)節(jié)處突出尖銳的骨刺,
皮膚是半透明的灰白色,底下隱約能看見青黑色的血管在緩慢蠕動,像被困在冰層下的蛇。
最駭人的是它的臉:沒有嘴唇,兩排鋸齒狀的牙齒直接暴露在外,
牙齒縫里卡著暗紅色的肉絲,涎水混著沙礫從齒縫滴落,砸在她腳邊的木板上,
蝕出一個個細小的坑。洛雅突然想起生物課上學(xué)的盲鰻,黏膩、貪婪,以腐肉為食。
"呃啊——"怪物嘶吼著撲下來,帶起的風(fēng)里裹著濃烈的腥臭味。
洛雅甚至能看清它喉嚨里晃動的、帶著倒刺的舌頭,那些倒刺泛著金屬般的冷光,
顯然淬過某種毒素。恐懼和死亡預(yù)警讓她下意識往旁邊滾,卻被濕透的褲腳絆住,
肩膀重重撞在斷裂的桌腿上,疼得眼前發(fā)黑,金星在視網(wǎng)膜上炸開一片。
就在那滿是砂礫的手掌要按住她脖頸時,一道黑影帶著疾風(fēng)掃過——"砰!
"沉悶的撞擊聲在狹小的空間里炸開,怪物像個破麻袋被踢飛出去,重重撞在對面的鐵柜上。
半寸厚的鐵皮被撞得凹下去一塊,發(fā)出刺耳的金屬變形聲,怪物滑落在地,抽搐了兩下,
灰綠色的眼睛死死盯著門口的方向。洛雅咳著嗆進喉嚨的海水抬頭,
看見個穿黑色緊身作戰(zhàn)服的女人站在逆光里。只見她短發(fā)被汗水濡濕,貼在額角,
露出飽滿的額頭和鋒利的眉骨。手腕上戴著條細銀鏈,鏈墜是片極小的金屬羽毛,
沾著的血珠隨著呼吸輕輕晃動,在應(yīng)急燈的光線下閃著冷光。剛才那記旋風(fēng)踢的力道,
竟讓鐵柜的邊角都變了形。女人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洛雅身上,
像掃描儀一樣快速掃過她流血的肩膀、斷裂成兩半的鞋底,
最后停在她茫然無措又驚恐的臉上。"走!"她的聲音比海水還冷,沒有絲毫溫度,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洛雅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被她拽著胳膊往走廊深處跑。
腳踝被碎玻璃劃開道口子,每跑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血珠滴在地板上,連成斷斷續(xù)續(xù)的線。
胃里翻江倒海的惡心感讓她幾乎要栽倒,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zhuǎn),像被揉碎的萬花筒。
女人似乎察覺到她的踉蹌,突然彎腰,手臂穿過她的膝彎,將她攔腰抱起。洛雅驚呼一聲,
下意識摟住她的脖子,指腹觸到作戰(zhàn)服下柔軟而緊實的肌肉,
還有淡淡的、像曬干的海鹽味的氣息——不是庸觀身上那種刻意的古龍水,
是干凈的、帶著力量感的味道。女人縱身躍上傾斜的樓梯扶手,像道黑色的閃電。
洛雅只覺得風(fēng)聲在耳邊炸開,失重感讓她死死攥住對方的衣領(lǐng),不敢睜眼。
耳邊傳來怪物的嘶吼、木板斷裂的脆響,還有女人沉穩(wěn)的呼吸聲,這三種聲音交織在一起,
奇異地讓她生出幾分安全感。"砰!"她們撞進一間標(biāo)著"船長值班室"的房間,
女人反手扣上門閂。粗重的喘息聲里,洛雅才看清這房間的模樣:木質(zhì)地板泡得發(fā)漲,
踩上去能聽見"咯吱"的呻吟,墻角堆著發(fā)霉的海圖,海圖上的墨跡暈開,像片模糊的血跡。
桌上的黃銅望遠鏡銹成了綠色,鏡片裂成蛛網(wǎng),倒映出她蒼白的臉。
空氣中飄著股濃得化不開的腥甜,像是血混著海水在太陽底下曬了三天,黏稠、腐爛。
"咳……咳……"洛雅被放在地上,剛想說話,喉嚨里涌上的血腥味就讓她劇烈干嘔起來。
她扶著桌沿,看見自己吐出的唾沫里帶著血絲,肩膀的傷口又開始流血,
染紅了白色的連衣裙。女人蹲下身,指尖極快地碰了碰她肩膀的傷口,動作快得像閃電。
"異生物對新鮮血液最敏感,"她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情緒,"你流血了,
它們能順著味兒找過來,半徑至少五十米。"洛雅這才注意到,
女人的作戰(zhàn)服肘部磨出了破洞,露出的皮膚泛著健康的蜜色,上面有幾道深淺不一的疤痕。
虎口處有道陳舊的刀疤,像條凝固的蜈蚣,顯然是常年握武器留下的。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
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握著什么東西。"謝謝……這是怎么回事?"洛雅的聲音發(fā)啞,
像被砂紙磨過。女人沒回答,突然按住她的后頸往桌底一按——"咔嚓"一聲,
頭頂?shù)耐L(fēng)管裂開道縫,剛才那只怪物的半截手臂垂了下來。它的皮膚黏膩濕滑,
蹭著吊燈的碎玻璃,沙礫般的觸感隔著空氣都讓人頭皮發(fā)麻。
洛雅甚至能看見它手臂上的吸盤,正一張一合,分泌出透明的黏液。"找武器。
"女人低聲道,自己則轉(zhuǎn)身抄起墻角一根銹跡斑斑的鐵撬棍。那撬棍足有她小臂長,
棍頭磨得異常鋒利,顯然被長期使用過。她掂量了一下,鐵撬棍與掌心貼合的弧度,
像是為她量身定做的。洛雅連滾帶爬地翻找,渾身的血液緊張又刺激。終于,
她在一個上鎖的抽屜里摸到根可以當(dāng)武器的實木拐杖。杖頭的黃銅包漿被磨得發(fā)亮,
刻著精致的船錨花紋,想來是船長常用的東西。她剛握緊拐杖,就聽見"吱呀"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