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次日清晨。
因為有褚媱在，褚家一大早格外熱鬧。
老爺子起得早，坐在餐桌上看報，每隔幾分鐘聽褚媱喚他一聲。
“爺爺，這套樂高好漂亮?！?/p>
“那是嫣嫣的，你要是喜歡，爺爺給你錢，你也去買一套?！?/p>
“爺爺，早餐怎么沒有我最愛吃的水晶蝦餃？”
“你起得太早，廚房還沒做好，你先吃別的?！?/p>
“爺爺，一會兒能讓徐叔先送我嗎？我們學(xué)校管理比較嚴格，遲到要扣分的......”
“爺爺，您吃這個......”
“爺爺，我再給您倒些牛奶？”
“爺爺......”
老爺子將頭埋進報紙里，嗯嗯呀呀應(yīng)著，只是回應(yīng)的頻率低了，眸中閃爍著無奈，又覺得但凡表現(xiàn)出一絲不耐煩，似乎對不起這份晨間溫情。
只好將報紙舉得更貼向老花鏡片，刻意強調(diào)他的不愿分心。
其實報紙早看完了。
他只是在等樓上賴床的丫頭。
“爺爺......”
“爺爺早?！?/p>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幾乎疊在一起，可是他就像只聽見了樓梯口那聲，迫不及待地放下報紙，轉(zhuǎn)過頭去。
“嫣嫣起床了？快過來吃早飯?！?/p>
褚嫣今天穿得極清爽，淺色系T恤配高腰短褲，底下一雙腿筆直修長，吸睛奪目。頭發(fā)扎在腦后，頭繩隱在一綹頭發(fā)里，耳邊兩綹鬢發(fā)和馬尾處用卷發(fā)棒燙了弧度，悠悠蕩蕩飄飄逸逸的一種細小的精致。
老爺子看著寶貝孫女往餐桌走，突然有些緊張。
今天，嫣嫣還會坐在他旁邊嗎？
嫣嫣走過來了......
嫣嫣目不斜視經(jīng)過了他身旁......
嫣嫣走向了餐桌盡頭......
嫣嫣拿起了自己的餐盤......
嫣嫣她…拿著餐具往自己這邊來了！
“何叔，麻煩您跟廚房說一下，以后我的餐具都放在這個位子，和昨晚一樣。”
“好的，大小姐！”
何叔大早上一身冷汗。
大小姐竟然會說......“麻煩您”這三個字？
活見鬼。
老爺子呼吸急促，高興得猛喘了兩聲，又裝模作樣假咳兩聲，掩蓋過去。
然后還是忍不住親自替孫女布菜。
“來，嫣嫣，嘗嘗這個。”
“想喝什么？牛奶還是豆?jié){？”
“爺爺，我自己來。您吃?！?/p>
“爺爺，我給表姐倒吧，我知道表姐愛喝牛奶?！?/p>
褚嫣掃一眼對面已經(jīng)提起牛奶壺的褚媱，也沒拒絕，將空杯子推過去。
“豆?jié){，謝謝?！?/p>
褚媱手中動作一頓，抿了抿唇，柔柔一笑，“好?！?/p>
褚嫣吃早餐的時候，老爺子全程沒再看報紙，笑瞇瞇地聽她講自己的學(xué)習(xí)計劃。
“其實我就是數(shù)學(xué)差了點，給總分拖后腿......”
“可能是我沒找到學(xué)習(xí)數(shù)學(xué)的法門，反正我今天要換座位了，坐在學(xué)委旁邊，到時候請她給我補習(xí)......”
“高三的新課不多，到明年基本全是復(fù)習(xí)課了......”
“爺爺，我腦子應(yīng)該不笨吧？雖然只剩一年，我覺得挽救一下，還來得及?！?/p>
老爺子只希望時間就停在這樣一個清晨。
昨晚那一覺睡得本來就香甜，早上孫女不但沒有被打回原形，反而像新生活潑的小雀，嘰嘰喳喳領(lǐng)著他沖向嶄新的詩意的朝霞，撲進柔軟的蓬勃的云端。
幸福被具象化成她嘴角黏著的豆沙，她不專心吃飯時刀叉和餐盤發(fā)出的叮咚聲，她靈動鮮亮又狡黠的雙眼，她一口一句不斷的“爺爺”......
“當然！我的孫女，怎么會笨？爺爺知道你打小就聰明！”
對面一直沒說話的褚媱飲盡最后一口牛奶，放下杯子，突然看了看表。
“表姐，我們什么時候出發(fā)？如果現(xiàn)在走，徐叔送完我，應(yīng)該能在八點前送你到學(xué)校?！?/p>
老爺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聽到褚嫣也擱了杯子，擦了擦嘴，率先站起來。
“爺爺，那我和褚媱先上學(xué)去啦，您慢吃。”
“誒，好?！?/p>
吃個屁，他早吃完了，不過就是想陪著孫女，多聽她說會兒話。
他半瞇著眼睛看兩個小丫頭一起去客廳背書包，突然叫住其中一人——
“媱媱過來，外公有話跟你說?！?/p>
“嫣嫣先去車上吧?！?/p>
褚媱被冷了一個早上，此時有種打了翻身仗的昂揚，臉上卻仍舊乖乖怯怯的，挪著步子往餐桌去。
仿佛要被長輩責(zé)罵，她提前老實起來，好贏得同輩的同情，以此鋪墊她的最終勝利。
這種誓要讓旁人成為自己人生背景板的小套路，褚嫣倒是常常在考得極好但出了考場就是一副死媽臉的學(xué)霸們身上看到。
褚嫣若無其事地應(yīng)了一聲，拎包就出了大門。
褚媱這時候一步步也挪到了餐桌，臉上包裝出更穩(wěn)重的乖巧。
“爺爺，您說。”
她等著爺爺?shù)亩诤完P(guān)切，心里大概知道他八成要強調(diào)讓自己晚上依舊回老宅住，放學(xué)只需等著褚家司機去接。
“媱媱，你也大了，小時候剛學(xué)說話那會兒，你媽說‘外公’的發(fā)音比‘爺爺’難，也沒逼著你糾正過來......”
褚媱有些茫然地抬頭——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樣？
“外公很喜歡你和豪豪，但是你們的爺爺是吳家人，不是褚家人，以后還是改口叫我‘外公’吧?！?/p>
“爺爺，可是......”
“外公和爺爺一樣疼你們，不會因為換了稱呼，就和從前有什么不同，明白嗎？”
“好......我明白了......外公。”
“媱媱?wù)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