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雨停后,薛清寧在整理蕭長離的衣物時,從一件舊袍中掉出一枚銅牌。
她彎腰拾起,只見銅牌上刻著一只猙獰狼首,背面是幾道深深的劃痕。
這紋樣她認得——北境軍中最高級別的密令符。
前世季晏禮戍邊時,曾帶回一枚相似的令牌,說是從敵國將領尸身上繳獲的。
“在看什么?”
蕭長離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薛清寧手一抖,銅牌當啷落地。
他彎腰撿起,神色如常地塞回袖中:“小時候收的玩意兒,倒叫你翻出來了。”
薛清寧盯著他袖口:“北境的物件?”
蕭長離系衣帶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笑道:“夫人好眼力,確實是北境來的,那年商隊路過,我瞧著有趣就買下了。”
他話說得輕巧,可薛清寧分明看見,他說這話時,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右手腕骨。
那是他撒謊時慣有的小動作。
“對了,我聽說季晏禮中了毒,都好幾日了還昏迷不醒?!?/p>
薛清寧面無表情地點頭:“嗯?!?/p>
“害他中毒的人,你猜是誰?”
薛清寧抬眸:“聶霜月?”
“夫人好生聰明!”
薛清寧笑了笑:“像聶霜月這么心高氣傲的女子,知道季晏禮老是往蕭府跑,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也對,只不過季晏禮的這毒可不好解,有他受的了?!?/p>
“嗯?!?/p>
蕭長離走到薛清寧身旁,輕輕握住她的手,發(fā)現(xiàn)她指尖冰涼。
“你該不會后悔對他這么決絕了吧?”他低聲問。
薛清寧搖頭,抬眸看他,眼底一片清明:“從未后悔?!?/p>
蕭長離低笑,指腹輕輕摩挲她的手背:“那便好。”
他頓了頓,忽然俯身湊近她耳畔,嗓音低沉——
“不過,若你哪日心軟了,記得告訴我?!?/p>
“我雖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
“不會讓你后悔選擇我。”
薛清寧心頭微顫,抬眸看他,卻見他眼底笑意淺淺,像是玩笑,又像是承諾。
她抿唇,輕輕“嗯”了一聲。
窗外,雨勢漸歇,天光微亮。
雨后的清晨,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清香。
薛清寧坐在窗前,指尖輕輕摩挲著一封剛送到的密信,眉頭微蹙。
信是蕭府暗探送來的,上面只有寥寥數語——
“北境異動,游牧部族集結,恐有變數?!?/p>
她抬眸望向窗外,蕭長離正站在院中與幾名黑衣人低聲交談。
那些人雖作尋常護衛(wèi)打扮,但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銳利如鷹,舉手投足間盡是肅殺之氣。
其中一人轉身時,后頸處露出一道細小的疤痕,形狀竟與蕭長離的一模一樣。
薛清寧心頭一震。
這絕非巧合。
正思索間,院中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嗖——”
一支暗箭破空而來,直襲薛清寧面門!
“清寧!”
蕭長離厲喝一聲,身形如電,瞬間掠至窗前,抬手揮袖擋下暗箭!
箭矢被擊落,但緊接著又是數支暗箭從四面八方射來!
蕭長離眸光一冷,一把攬住薛清寧的腰,將她護在懷中,同時反手抽出腰間軟劍,劍光如練,將暗箭盡數斬落!
“保護夫人!”
院中黑衣人瞬間列陣,將二人團團護住。
薛清寧被蕭長離緊緊摟在懷中,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淡淡的松木香,耳邊是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
她微微仰頭,卻在這一瞬,瞳孔驟縮。
蕭長離的后背衣衫被暗箭劃破,露出一片猙獰的舊傷疤!
那疤痕縱橫交錯,有些甚至深可見骨,像是經受過極其殘酷的刑罰。
更令她震驚的是,其中幾道疤痕的形狀,竟與軍中死士受訓時的烙印一模一樣!
薛清寧指尖發(fā)顫,下意識撫上他的后背。
蕭長離身形一僵,猛地回頭,對上她震驚的目光。
四目相對,他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但轉瞬即逝。
“沒事了?!彼吐暟矒?,迅速扯過外袍遮住后背,語氣平靜,“只是些舊傷?!?/p>
薛清寧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這些傷……是怎么來的?”
蕭長離沉默片刻,忽然輕笑一聲,指尖輕輕拂過她的臉頰:“夫人若心疼,不如晚上幫我上藥?”
他語氣輕佻,眼神卻深不見底。
薛清寧知道,他在回避。
她抿了抿唇,沒有再問,但心中的疑慮卻如野草般瘋長。
蕭長離,你究竟是誰?
當夜,薛清寧輾轉難眠。
窗外風聲嗚咽,隱約夾雜著刀劍碰撞的聲響。
她披衣起身,輕輕推開窗縫,只見院中黑影綽綽。
那些白日里出現(xiàn)的黑衣人正悄無聲息地巡邏,動作整齊劃一,宛如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
更令她心驚的是,其中一人抬手時,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與蕭長離后背如出一轍的烙印。
真的是北境死士營的標記!
前世,她曾聽季晏禮的舊部提起過,北境有一支神秘的死士隊伍,專司刺殺、諜報,手段狠辣,誓死效忠主帥。
而蕭長離一個京城紈绔,怎會與他們有瓜葛?
正思索間,房門被輕輕叩響。
“夫人,可醒了?”蕭長離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低沉溫柔。
薛清寧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疑慮,輕聲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蕭長離端著一碗安神湯走進來。
燭火映著他俊美的側顏,眉目如畫,哪有半分死士的冷厲?
“夜里風大,小心著涼?!?/p>
他將湯碗遞給她,指尖溫熱,觸到她手背時微微一頓,“手怎么這么冰?”
說著,他自然而然地握住她的手,輕輕搓了搓。
薛清寧垂眸,看著他修長的手指,忽然問道:“蕭長離,你從前……去過北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