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章節(jié)

      青鋒隱 萬界山的李慢慢 18356 字 2025-07-01 12:5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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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寒門解元初露芒天還沒亮透,窗紙灰蒙蒙的。京郊這間賃來的小屋,四壁空空,

      寒氣跟水似的,順著墻縫往里鉆。林溪坐在那張吱呀作響的木板床邊,手指凍得有點僵。

      她深吸一口氣,解開中衣,露出里頭一圈圈緊緊纏裹的素白粗布。布條勒得她胸口發(fā)悶,

      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點不易察覺的滯澀。鏡子是面模糊的銅鏡,映出的人影清瘦,

      眉眼間刻意壓著一股少年人的硬朗,只是臉色過于蒼白了些?!傲窒?。”她對著鏡子里的人,

      無聲地念了一遍這個名字,像是給自己打氣。手指撫過床邊一本磨毛了邊的舊書,

      那是父親留下的。

      父親蒙冤入獄、家道中落、母親病弱、幼弟懵懂……一幅幅畫面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女子之身,科考是死罪,一旦敗露,萬劫不復。可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唯一能撕開那重重黑幕,為父鳴冤、撐起這個家的路。她咬咬牙,手上用力,

      將那束胸的布帶又狠狠勒緊了一圈,直到痛感清晰地傳來,

      才覺得心里那點飄搖的勁兒穩(wěn)住了些。換上漿洗得發(fā)白、打著補丁的青色儒衫,

      將如墨的長發(fā)一絲不茍地束進方巾里。鏡中人,

      儼然成了一個眉目清俊、帶著幾分寒酸氣的少年書生——寒門學子林希。

      貢院的大門森嚴得嚇人,像一張巨獸的嘴。天剛蒙蒙亮,門口已是人頭攢動。

      穿著綾羅綢緞、被仆從簇擁著的富家子;如林希這般,

      粗布衣衫、面色忐忑的寒門士子;還有一臉嚴肅、來回巡視的兵丁衙役。

      空氣里混雜著墨香、汗味和一種無形的緊繃感。林希攥著考籃,隨著人流緩緩挪動。

      考籃很輕,里面只有最必需的筆墨紙硯。旁邊兩個穿著簇新錦袍的年輕士子斜眼瞟了她一下,

      其中一個嗤笑出聲:“瞧那身行頭,怕是鄉(xiāng)下來的泥腿子吧?也敢來碰這龍門?

      ”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個人聽見。另一個附和著,眼神里滿是輕蔑:“就是,

      一股子窮酸氣,別污了這地方?!绷窒Q燮ざ紱]抬一下,只當是耳邊刮過一陣風。

      她挺直了脊背,像一株在石縫里也要往上長的勁竹,目光沉靜地望向前方。搜身,驗明正身,

      領卷,入號舍。小小的格子間,逼仄,冰冷,石磚地面寒氣直往骨頭縫里鉆。

      她搓了搓凍得發(fā)紅的手指,鋪開試卷,硯臺里墨汁都凝成了冰坨坨,呵了幾口熱氣才化開。

      考題發(fā)下。她凝神屏息,眼中再無他物。提筆,蘸墨,手腕懸穩(wěn),筆尖落在素白的宣紙上,

      一行行清峻的小楷便如行云流水般淌出。她沉浸在經(jīng)義策論的世界里,

      那些被父親耳提面命、自己又苦讀數(shù)載的學識,此刻化作最鋒利的武器。

      周遭的竊竊私語、巡考官沉重的腳步聲、甚至隔壁號舍那壓抑不住的咳嗽聲,

      都仿佛隔了一層水幕,模糊不清。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筆鋒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

      和她心中那團不肯熄滅的火。幾日煎熬過去,終于到了放榜的日子。貢院外墻前人山人海,

      比趕大集還熱鬧。榜文還沒貼出來,人群就擠成了粥,伸長了脖子往前探。陳實,

      那個和林希同住一個破落小院的憨厚同窗,仗著身板結實,硬是從人縫里鉆了進去,

      嘴里還不住地喊著:“讓讓!勞駕讓讓!”林希沒往里擠,

      只站在外圍一棵掉光了葉子的老槐樹下。寒風卷著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

      她表面看著還算平靜,攏在袖中的手卻緊緊攥著,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心跳得擂鼓一樣,

      咚咚咚地撞著胸口。成敗在此一舉,不光是她的前程,更是全家人的指望。突然,

      人群爆發(fā)出一陣巨大的喧嘩!榜文貼出來了!只見陳實像顆炮仗似的從人堆里炸了出來,

      臉紅脖子粗,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沖著林希的方向扯著嗓子大喊: “林兄!林兄!

      中了!中了!解元!你是解元!頭名!頭名解元啊——!!”那聲音像一道驚雷,

      劈開了嘈雜的人聲,直直砸在林希耳邊。“轟”的一聲,

      林希只覺得一股滾燙的血猛地沖上頭頂,眼前瞬間有些發(fā)花,耳朵里嗡嗡作響。解元!頭名!

      成了!真的成了!巨大的狂喜如同滔天巨浪,幾乎要將她淹沒。她死死咬住下唇內(nèi)側,

      嘗到一絲鐵銹般的腥甜,才把那幾乎要沖出口的吶喊和洶涌的淚意狠狠壓了回去。不能失態(tài),

      千萬不能!她只是微微頷首,對著激動得手舞足蹈、快要撲過來的陳實,努力彎了彎嘴角,

      露出一個極淡、卻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的笑容。那雙清澈的眼底,瞬間迸發(fā)出的,

      是希望被點燃的灼灼光芒,亮得驚人。不遠處,貢院斜對街的“雅茗軒”茶樓二樓,

      臨窗的雅座。窗子半開著,一襲月白錦袍的年輕公子憑窗而立,身姿如玉樹臨風。

      正是當朝首輔謝家的公子,新科狀元郎,天子近臣——謝昀。他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窗欞上,

      目光掠過樓下喧鬧的人群,精準地落在那棵老槐樹下,

      那個剛剛得知自己高中解元、卻只是微微頷首、竭力維持平靜的清瘦身影上?!敖庠?/p>

      林?!敝x昀低聲念出這個名字,聲音清潤,聽不出太多情緒。他端起手邊溫熱的茶盞,

      指腹輕輕摩挲著細膩的瓷壁,眼神里卻多了幾分深沉的探究,像平靜湖面下涌動的暗流。

      “倒是沉得住氣?!彼旖枪雌鹨荒O淡、近乎玩味的弧度,

      目光在林希那過分單薄的肩背和強作鎮(zhèn)定的側臉上停留片刻,

      隨即轉向侍立一旁、垂手斂目的青衣侍從?!扒嗄?,”謝昀的聲音不高,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去查查這位林解元。尤其是……他入京之前的底細。事無巨細,

      我都要知道?!鼻嗄眍I命:“是,公子?!敝x昀的目光重新投向樓下,

      那槐樹下已沒了林希的身影,只剩下陳實還在興奮地手舞足蹈。暮色四合,

      天邊的最后一絲光亮被吞沒,茶樓雅間里,燭火搖曳,映著謝昀溫潤如玉卻深不見底的眼眸,

      仿佛預示著某種風暴的悄然醞釀。第二章 瓊林宴上驚鴻誤林希搬出了那間四面漏風的破屋,

      租了個稍微齊整些的小院。同窗陳實樂呵呵地幫她搬著那點可憐家當,

      嘴里不住念叨:“林兄,這下可好了!解元公!往后咱們也能挺直腰桿做人了!

      等會試再高中,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還敢不敢……”林希勉強笑了笑,沒接話。腰桿?

      她這腰桿里纏著的,可是能要命的秘密。安頓下來沒兩天,家書到了。是幼弟稚嫩的筆跡,

      夾雜著母親病弱的叮囑和強裝的寬慰:“家中尚安,勿念……吾兒安心備考,

      萬勿掛懷……藥已按時服下……”字里行間,是抹不去的愁苦和沉甸甸的指望。

      林希把信紙貼在胸口,那點因考試而生出來的不安,瞬間被更尖銳的痛楚取代。

      她沒時間害怕,她得往前走,走到金鑾殿上,走到能撬動那冤獄的地方!瓊林苑。

      說是為新科舉子們辦的慶賀宴,實則處處透著無形的壁壘。雕梁畫棟,絲竹盈耳,

      珍饈美饌流水般呈上。穿著綾羅綢緞的世家子弟們?nèi)宄扇海勑︼L生,自成圈子。

      像林希、陳實這樣穿著半新不舊儒衫的寒門士子,大多縮在角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連舉杯都帶著幾分拘謹。林希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揀了個人少的角落坐下,

      只默默吃些眼前的素菜。她牢記著自己的身份,不敢沾酒,連茶水都只敢小口抿著。眼觀鼻,

      鼻觀心,只盼著這宴席早些散場。偏偏天不遂人愿。一陣小小的騷動從門口傳來。

      眾人紛紛起身,臉上堆起熱絡恭敬的笑容?!爸x公子來了!” “狀元郎!

      ”只見謝昀一襲月白云紋錦袍,玉冠束發(fā),身姿清雅,步履從容地走了進來。

      他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溫潤笑意,與相識的官員、世家子弟頷首致意,態(tài)度既不疏離,

      也不過分熱絡,舉手投足間,是刻在骨子里的矜貴與從容。他仿佛自帶光環(huán),一出現(xiàn),

      便成了整個宴會的中心。林希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把頭埋得更低了些,

      恨不得把自己縮進陰影里??善?,那溫潤的目光,像是長了腳,穿過喧鬧的人群,

      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她身上。謝昀端著酒杯,徑直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周圍的寒門學子又驚又喜,紛紛起身見禮?!傲纸庠?,”謝昀的聲音清朗悅耳,

      臉上帶著毫無破綻的溫和笑意,“恭喜高中解元。當日放榜匆匆一瞥,便覺林解元氣度不凡。

      今日得見,果然少年英才?!绷窒V挥X得頭皮發(fā)麻,背上仿佛有針在扎。她連忙起身,

      垂著眼,學著旁人的樣子拱手行禮,刻意壓低了嗓音,帶著幾分少年人的沙?。骸皩W生林希,

      見過謝大人。大人謬贊,學生愧不敢當。”“哦?不必過謙?!敝x昀笑了笑,

      目光在她過于清秀的眉眼和略顯緊繃的下頜線上不著痕跡地掃過,話鋒一轉,

      竟是問起了策論,“前日殿前司議及北境屯田之策,林解元對此有何高見?寒門士子,

      于民生疾苦,想必更有切身體會?”這問題來得刁鉆,也帶著試探。周遭瞬間安靜了幾分,

      許多目光都聚焦在林希身上,有好奇,有審視,也有等著看笑話的。林希心口怦怦直跳,

      手心沁出冷汗。她知道這是考校,更是試探!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腦中飛快地組織著父親曾教導過、自己也深思熟慮過的見解。她抬起頭,目光沉靜,

      避開謝昀那過于銳利的注視,落在他手中的杯盞上,聲音不高,卻條理清晰: “回大人,

      學生以為,北境屯田,首在安民。強征勞力,恐失民心。不若以利導之,

      如減免賦稅、提供耕牛糧種,使其自愿前往,落地生根。屯田之卒,亦兵亦農(nóng),閑暇操練,

      戰(zhàn)時為兵,方可長久……”她引經(jīng)據(jù)典,結合北境實情,說得不卑不亢,

      見解雖不算石破天驚,卻也扎實可行,切中時弊。周圍原本等著看熱鬧的世家子,

      臉上也露出了幾分訝異。陳實在旁邊聽得兩眼放光,恨不得拍案叫好。謝昀靜靜聽著,

      指尖輕輕摩挲著光滑的杯壁,眼中那抹探究的興味更濃了。這“少年”心思縝密,言辭謹慎,

      那份與年齡和出身不符的沉穩(wěn)與見識,絕非尋常寒門所能有。宴至半酣,氣氛正熱絡。

      絲竹聲、談笑聲、勸酒聲交織在一起。陳實被幾個同窗拉著灌了幾杯,臉紅脖子粗,

      見林希一直悶頭吃菜,便大著舌頭過來勸:“林兄!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光……光吃菜??!

      來,喝一杯!我……我敬你!解元公!”他端著酒杯就往林希嘴邊湊,帶著濃重的酒氣。

      林希嚇了一跳,像被燙到似的猛地往后一縮,連連擺手:“陳兄,使不得!

      我……我素來滴酒不沾,沾酒便倒!”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驚慌?!鞍パ?,林兄!

      你……你這就不夠意思了!”陳實不依不饒,還要再勸。就在這時,毫無預兆地,

      天際“咔嚓”一聲炸響!一道慘白的電光撕裂了暮色,緊接著,

      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瞬間連成一片雨幕!方才還風花雪月的露天宴席,

      頓時亂成一團!賓客驚呼著,紛紛起身往廊下、殿內(nèi)躲避?!翱熳呖熳?!” “哎呀,

      我的衣裳!” “別擠別擠!”人群推搡著,場面混亂不堪。林希本就心神緊繃,

      被這突如其來的暴雨一驚,又被慌亂的人流一擠,腳下一個趔趄,重心不穩(wěn),

      眼看就要朝旁邊濕滑的青石地面栽倒!電光火石間,一股沉穩(wěn)的力道猛地攬住了她的腰!

      林希整個人被帶進了一個帶著淡淡沉水香氣的溫熱懷抱里。那手臂的力量極大,

      穩(wěn)穩(wěn)地支撐住了她下滑的身體。她驚魂未定地抬頭,正撞進一雙深潭般的眼眸里——是謝昀!

      他不知何時已到了近前,方才正是他出手相扶?!傲仲t弟當心?!彼穆曇粢琅f溫和,

      聽不出太多波瀾,仿佛只是舉手之勞。然而,就在這緊密相貼、呼吸可聞的瞬間,

      林希清晰地感覺到,謝昀那只攬在她腰間的手掌,隔著濕透的、緊貼在身上的單薄夏衫,

      極其短暫卻無比清晰地頓了一下!那只手,修長有力,

      此刻正不偏不倚地扣在她腰側最柔軟纖細的位置。隔著濕冷的布料,

      他掌心的溫熱幾乎要灼傷她的皮膚!更重要的是,

      那觸感……那絕不是一個少年郎應有的、被束胸勒緊后硬邦邦的腰身!那是屬于女子的,

      柔軟的、不堪一握的弧度!甚至,指尖似乎還碰到了束胸帶子那異常的、緊繃的邊緣!

      時間仿佛凝固了。林希渾身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臉色煞白如紙,

      瞳孔因極度驚恐而驟然收縮,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完了!

      暴露了!她幾乎是本能地,用盡全身力氣猛地一掙,像受驚的兔子般彈開,踉蹌著后退兩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廊柱上,才勉強站穩(wěn)。她甚至不敢再看謝昀一眼,胡亂地低下頭,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多……多謝大人援手!學生失……失禮了!” 說完,

      也不管謝昀什么反應,轉身就扎進了混亂躲避的人群里,幾乎是落荒而逃,

      單薄的背影在雨幕中顯得倉惶又狼狽。謝昀站在原地,沒有去追。雨絲斜斜地飄進來,

      沾濕了他月白的袍角。他緩緩收回手,指尖無意識地捻了捻,

      仿佛還能清晰地感受到方才那轉瞬即逝的、截然不同的、柔軟得不可思議的觸感。他垂眸,

      看著自己那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眼底溫潤的笑意早已消失殆盡,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幾乎能將人吸進去的探究和……一絲了然的銳利。唇邊,

      緩緩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極淡,卻帶著洞悉一切的了然?!傲帧t弟?

      ”他低聲重復著這個稱呼,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又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極其有趣獵物的玩味。

      風雨如晦,瓊林苑的燈火在雨幕中搖曳明滅,映照著謝昀那張俊美無儔卻深不可測的臉。

      一場看似偶然的暴雨,卻仿佛沖開了某些精心掩蓋的真相,露出了底下令人心驚的暗流。

      第三章 密室攤牌脅為棋(場景1:雨夜·驚弓)瓢潑大雨砸在青石板路上,

      濺起冰冷的水花。林希幾乎是跌撞著沖回租住的小院,渾身濕透,像只被暴雨打蔫的雀兒,

      抖得不成樣子。她反手死死閂住院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心臟在腔子里瘋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完了……全完了……謝昀那只手,

      那短暫卻清晰得可怕的觸感,

      還有他最后那深不見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上她的脖頸,

      越收越緊,讓她幾乎窒息。腰側被他碰過的地方,隔著濕透的冰冷布料,

      此刻卻像烙鐵般灼燙,燒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疼。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那個位高權重、心思深沉的謝昀,看穿了她最致命的秘密!恐懼像冰冷的潮水,

      瞬間淹沒了她。誅九族!女扮男裝,欺君罔上,這是誅九族的大罪!母親,幼弟,

      還有獄中苦苦掙扎的父親……她眼前發(fā)黑,不敢再想下去。

      冰冷的雨水順著發(fā)梢、衣角往下淌,在地上積成一小灘水漬,也帶不走她心底半分寒意。

      怎么辦?逃?能逃到哪里去?謝家手眼通天,她一個“寒門解元”能跑到天邊嗎?不逃?

      等著被他揭發(fā),然后全家一起上斷頭臺?絕望像沉重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這一夜,

      她蜷縮在冰冷的角落里,睜著眼,聽著窗外永無止境的雨聲,如同等待最后的審判。

      天剛蒙蒙亮,雨勢稍歇,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土腥味。林希渾渾噩噩,臉色比紙還白,

      眼下一片濃重的青黑。她剛用冰冷的井水胡亂洗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院門就被不輕不重地叩響了?!昂V、篤、篤。”那聲音不大,卻像重錘砸在她心上。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幾乎要破腔而出的恐懼,挪到門邊,啞著嗓子問:“誰?

      ” “林公子,”門外是昨日跟在謝昀身邊那個叫青墨的侍從,聲音平板無波,

      “我家公子有請,邀您過府品茗論學?!逼奋搶W?林希心里冷笑,指尖掐進掌心,

      尖銳的疼痛讓她勉強維持著最后一絲鎮(zhèn)定。鴻門宴!這是催命的符!她知道自己沒得選。

      逃是死路一條,去,或許……或許還有一線渺茫的生機?為了母親,為了幼弟,為了父親,

      她必須去!她換上一身半干不濕、漿洗得發(fā)硬的舊儒衫,束緊胸口的布帶勒得她生疼,

      也仿佛給了她一點支撐的力氣。鏡子里的人,臉色慘白,眼神卻透著一股孤注一擲的決絕。

      謝府的書房,靜得能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紫檀木的書架高聳,

      散發(fā)著淡淡的墨香和木頭的沉郁氣息。謝昀坐在寬大的書案后,一身家常的素色錦袍,

      襯得他面容越發(fā)清俊溫雅。他手里把玩著一只小巧的白玉鎮(zhèn)紙,姿態(tài)閑適,

      仿佛真的只是邀友品茗。青墨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帶上了厚重的房門。咔噠一聲輕響,

      如同落鎖。書房里只剩下他們兩人??諝饽郎米屓酥舷ⅰ!傲纸庠?,坐。

      ”謝昀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對面的椅子,聲音溫和依舊。林希僵硬地坐下,背脊挺得筆直,

      像一張拉滿的弓,不敢有絲毫松懈。她垂著眼,盯著自己放在膝上、控制不住微微顫抖的手。

      “不知謝大人召學生前來,有何指教?”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

      卻還是泄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謝昀沒有立刻回答。他放下鎮(zhèn)紙,

      端起手邊一盞溫熱的茶,慢條斯理地用杯蓋撇了撇浮沫,裊裊茶煙模糊了他眼底的神色。

      良久,才緩緩開口,那清潤的聲音此刻聽在林希耳中,卻如同冰錐:“指教談不上。

      只是昨夜瓊林苑風雨甚大,林賢弟走得匆忙,有些話,尚未說清?!彼D了頓,抬起眼,

      目光如實質般落在林希身上,那溫和的表象終于褪去,露出底下深不可測的銳利寒芒,

      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在死寂的書房里:“比如……林解元,或者說,林、姑、娘?

      ”“轟——!”林希只覺得腦子里有什么東西炸開了!雖然早有預感,

      但親耳聽到這“林姑娘”三個字從他口中吐出,還是如同五雷轟頂!她猛地抬起頭,

      臉色瞬間褪盡最后一絲血色,嘴唇哆嗦著,

      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大……大人何出此言?學生……學生聽不懂!

      ”“聽不懂?”謝昀輕笑一聲,那笑聲里沒有半分暖意,只有冰冷的嘲諷。他站起身,

      踱步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因極度驚恐而微微睜大的眼睛,慢悠悠地,一條一條,

      如數(shù)家珍: “其一,男子骨架,縱使清瘦,腰肢絕無那般……柔軟纖細?!?“其二,

      喉間無結,肌膚過于細嫩,絕非風霜男子所有?!?“其三,宴席之上,滴酒不沾,

      避之唯恐不及,連陳實勸酒都驚惶失措,何解?” “其四……”他微微傾身,氣息迫近,

      帶著無形的壓力,目光銳利如刀,刮過林希因緊張而繃緊的頸項和下頜線,“你這眼神,

      這細微的神態(tài)舉止,處處透著女子的隱忍與小心,與真正的少年郎,差之毫厘,謬以千里。

      ”他每說一條,林希的心就往下沉一分,最后沉入無底冰淵。他觀察得如此細致入微!

      她的偽裝在他眼里,根本就是個漏洞百出的笑話!“女扮男裝,混淆科舉,欺瞞圣上,

      林姑娘,”謝昀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一種裁決般的森然,“這可是誅連九族的死罪!

      ”“不!不是的!”巨大的恐懼終于沖垮了林希強裝的堤壩,她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急,

      椅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大人!我……我有苦衷!我父親他……”“苦衷?

      ”謝昀打斷她,眼神淡漠,毫無波瀾,“這世上,誰人沒有苦衷?苦衷,抵得過國法森嚴嗎?

      抵得過你林家上下幾十口的性命嗎?”他重新坐回書案后,姿態(tài)重新變得閑適,

      仿佛剛才那番誅心之言并非出自他口。他拿起那只白玉鎮(zhèn)紙,指尖摩挲著溫潤的玉質,

      話鋒一轉,拋出了真正的目的:“當然,這世上之事,也并非全無轉圜之地?!彼а?,

      目光重新落在林希慘白絕望的臉上,那眼神,如同看著一只落入掌中、徒勞掙扎的獵物。

      “林姑娘,我們做個交易如何?”林希僵在原地,如同被凍住。她看著謝昀,

      這個溫潤如玉的皮囊下藏著魔鬼的男人。交易?她還有資格談交易嗎?“只要你乖乖聽話,

      為我所用,”謝昀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你的秘密,我替你守住。

      你林家上下的性命,可保無虞。甚至……”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掠過林希緊攥的拳頭,

      慢悠悠地吐出誘餌:“你父親那樁案子,未必……就沒有重見天日的機會。”父親!

      重見天日!這四個字像一道微弱的光,瞬間刺破了林希心中濃重的絕望。她猛地抬眼,

      死死盯住謝昀,聲音嘶啞:“你要我做什么?”“很簡單?!敝x昀微微一笑,

      那笑容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做我在寒門學子中的‘眼睛’和‘耳朵’。

      我需要知道他們的動向、他們的想法、他們私下里的聯(lián)絡。必要的時候,

      按我的指示說話、行事?!逼遄?!她就是他棋盤上一顆任人擺布的棋子!

      巨大的屈辱感瞬間淹沒了林希。她堂堂正正考取的功名,她豁出性命想要為父伸冤的志向,

      到頭來,卻要淪為權貴手中的提線木偶!她渾身都在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霸趺矗坎辉敢??”謝昀的聲音冷了下來,

      帶著一絲危險的警告,“林姑娘,想想你的母親,想想你年幼的弟弟,

      再想想獄中……或許還盼著女兒搭救的父親。順我者,尚有一線生機。

      逆我者……”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但那未盡之意,比任何威脅都更令人膽寒。死寂。

      書房里只剩下林希粗重而壓抑的呼吸聲。時間仿佛被拉長了無數(shù)倍。

      屈辱、憤怒、不甘、絕望……最后,都化作了沉重的、冰冷的、無法抗拒的現(xiàn)實。為了家人,

      為了那渺茫的、為父伸冤的希望……她還有別的路嗎?林希閉上眼,再睜開時,

      眼底所有的光芒都熄滅了,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和認命的灰敗。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

      對著書案后那個掌控她生死的男人,屈下了從未向命運低下的膝蓋。

      “……學生……林?!珣{大人……差遣。”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硬生生摳出來,

      帶著血淋淋的痛楚。謝昀看著她終于低下的頭顱,眼底閃過一絲滿意的幽光,

      隨即又恢復那深不可測的平靜。他拿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語氣平淡無波:“很好。

      記住你的身份,也記住我的話。順我者,生。

      ”林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謝府那扇沉重朱門的。陽光刺眼,她卻只覺得渾身冰冷,

      如墜冰窟。膝蓋上仿佛還殘留著冰冷地面的觸感,那句“但憑大人差遣”如同魔咒,

      在耳邊反復回響。她不再是那個一心只為科舉、為父伸冤的林希了。

      她是謝昀手中的一枚棋子,一個戴著沉重枷鎖的囚徒。前路茫茫,步步荊棘,而她的命脈,

      已被人牢牢攥在掌心。她抬頭望著灰蒙蒙的天,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钪?,

      比死了,更需要勇氣。而這勇氣,是用無盡的屈辱和未知的兇險換來的。

      第四章 暗流涌動試鋒芒暮色像潑翻的墨汁,一點點洇透了京城的天。

      林希拖著步子回到那間賃來的小院,門閂“咔噠”一聲落下,她背靠著冰涼的門板,

      才覺得那口強撐的氣徹底散了。膝蓋上仿佛還殘留著謝府書房青磚地的冷硬,

      那句“但憑大人差遣”像根燒紅的針,扎在喉嚨里,咽不下,吐不出。

      “棋子……”她低頭看著自己微微發(fā)顫的手,指尖掐進掌心,掐出一道道月牙似的白痕。

      母親咳喘的臉、幼弟懵懂的眼、父親獄中枯槁的身影……走馬燈似的在眼前晃。

      謝昀捏住了她全家的命門,也捏碎了她那點可憐的清高。寒窗苦讀掙來的解元功名,

      如今成了拴在她脖頸上的繩套,繩頭攥在那個月白錦袍的男人手里4。

      桌上攤著未寫完的策論,墨跡早干了。她一把抓起來想撕,動作卻僵在半空——撕了又如何?

      路已堵死,唯有攀著謝昀拋下的這根蛛絲,在萬丈深淵上顫巍巍地走。

      謝昀的“差遣”來得比料想更快。兩日后,一封素箋由青墨悄無聲息地塞進她窗縫。展開,

      只有一行清峻小楷:“探王御史對‘分黃導淮’之策,真意幾何。”林希捏著紙,

      心口像揣了塊冰。王御史是清流中出了名的硬骨頭,向來鄙薄世家權貴。謝昀要探他的底,

      無非是想捏住把柄,

      好在朝堂上給這項看似利民、實則暗藏對世家田產(chǎn)有利條款的水利政策鋪路9。

      讓她這“寒門解元”去當探子,真是殺人誅心!她燒了信,灰燼落在冷透的茶盞里,

      黑沉沉一片。機會來得巧。幾日后,陳實興沖沖扯她去赴文會,說是幾位清流官員做東,

      王御史也在其中。文社設在城南一處臨水的敞軒。竹簾半卷,窗外楊柳堆煙,

      里頭卻是唇槍舌劍。話題不知怎的就繞到了“分黃導淮”上。幾個依附世家的學子唱贊歌,

      說此策“疏導有力,惠澤萬民”。王御史端著茶盞,眼皮都沒抬,只冷哼:“惠澤?

      怕不是惠澤了汴河兩岸的千頃膏腴之地!強行征調(diào)民夫開渠,誤了農(nóng)時,毀了多少小民生計?

      這‘惠’字底下,淌的是人血!”他聲音不高,卻像塊石頭砸進水里,濺起一片死寂。

      林希心頭一跳。這就是謝昀要的“真意”——王御史不僅反對,更是深惡痛絕!她捏著茶杯,

      指尖冰涼。機會就在眼前,只需附和一句,甚至只需一個贊同的眼神,就能交差。

      可看著王御史花白的鬢角,想著那些可能被強征的農(nóng)夫……喉嚨像被什么堵住。電光火石間,

      她抬眼,目光掃過角落一個正埋頭記錄的寒門學子,忽地揚聲道:“李兄,

      我記得你家鄉(xiāng)就在汴河下游?去年水患,沖毀的田畝,朝廷可有撫恤章程下來?

      ”那姓李的學子一愣,見眾人都看他,頓時紅了臉,囁嚅道:“……哪、哪有什么章程,

      都靠鄉(xiāng)鄰自己壘土……”“這便是了!”林希轉向王御史,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請教,

      “學生愚見,水利大策,首在安民。若如御史大人所言,強征勞役反傷民本,

      那么可否效仿前朝‘以工代賑’舊例?災民本就無田可耕,招募其疏浚河道,既解水患,

      又予活路,豈非兩全?”她這話,明著是問策,暗里卻把王御史那句“淌人血”的激烈,

      巧妙轉成了“憂民本”的務實。既點出政策要害,又遞了個更圓融的臺階。王御史撩起眼皮,

      第一次正眼看向這個清瘦的“寒門解元”。他捻須沉吟片刻,

      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以工代賑……倒是個切實的考量。只是錢糧從何而出?

      若又攤派州縣,仍是剜肉補瘡。”一場可能劍拔弩張的爭論,竟被林希四兩撥千斤,

      引向了具體執(zhí)行的探討。她垂首聆聽,偶爾插言,句句扣在“民生多艱”上,

      既未違逆王御史本心,又將對方未竟的顧慮剖析得清清楚楚。散席時,

      王御史破天荒地對她頷首:“林解元心系黎庶,很好?!碧ぶ荷匦≡海?/p>

      林希掌心全是冷汗。她不敢耽擱,將王御史“反對強征,憂慮傷民,

      建議以工代賑需落實錢糧”的要點潤色成條,由青墨留下的暗線遞了出去。

      心頭的石頭剛卸下一半,另一塊又猛地壓上——謝昀要的,她給了??筛赣H的冤案呢?

      那黑沉沉的天,她總得給自己撕開一道縫!她想起在王御史案頭瞥見的一卷舊檔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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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25-07-01 12:5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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