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等我醒來的時候，入眼是一片白色的天花板。
我后知后覺地聞到鼻端縈繞著的消毒水味。
“醒了？”
護士看了我一眼，熟練地幫我換上吊瓶。
“你出車禍了還記得嗎？
“不過沒什么事兒，你老婆和你妹妹對你都真好，都護著你呢，你就有點擦傷，一會兒感覺一下有沒有惡心想吐的感覺，看看有沒有腦震蕩。”
我猛地一驚：
“白霜月呢？
“就是那個穿著牛仔褲的年輕小女孩兒！”
“哦，你妹妹受傷有點重，”護士給我量了一下體溫道，”她用手護著你的頭，兩根手指骨折了，頭也被撞了一下，不過問題不大，她不彈鋼琴吧？”
我輕輕搖頭。
“那另一個呢？”
我還記得出車禍前，陳曼曼撲到了我身上試圖護住我。
我心緒有些復雜，我不明白陳曼曼為什么要這樣。
明明不在意我的是她。
傷害我的也是她。
最后舍命要保護我的，還是她。
她到底是為什么？
護士沉默了一秒鐘，安慰我道：
“你老婆受傷有點重，本來要是老老實實坐在后面也沒什么事兒，但是她非要過來護著你，兩根肋骨骨折了，一根差0.8厘米就插進心臟了?！?/p>
“還在ICU呢，你別太擔心，已經(jīng)搶救回來了，但是這幾天還是很危險，需要住院觀察?！?/p>
我垂下眼瞼。
我不懂陳曼曼為什么要這樣。
我好像一直都沒看清過這個人。
......
陳曼曼醒來是三天后的事兒了。
好在她身體素質(zhì)不錯，又恢復了幾天就轉(zhuǎn)到了普通病房。
白霜月沒跟著我進去。
她在門口跟我說：
“我就不進去了，你們應(yīng)該有很多話想說。”
我點了點頭，推開了門。
只短短幾天不見，陳曼曼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這些天一直靠打葡萄糖和營養(yǎng)液維持，她整個人瘦了很多，素著一張臉清瘦地裹在病號服里，有些單薄。
我坐在一邊，我倆都沒說話。
幾分鐘后，我打破了沉默。
“你為什么要救我？”
當時余天陽是沖著我來的，警方說他已經(jīng)在那蹲了我三天了，是蓄意謀殺。
如果陳曼曼不護著我，我恐怕也會受傷不輕。
而她坐在后排，本該沒什么事兒的。
陳曼曼笑了笑：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當時腦子都不反應(yīng)了?！?/p>
氣氛又陷入了沉默。
許久后，她看向窗外。
“大概你在我心里，比我以為的重要得多吧。
“付磊，這些年我總覺得已經(jīng)不愛你了，外面新鮮的男人那么多，我處都處不過來，他們都會崇拜我，都會討好我。
“不像你，你從來不會討好我，因為你見過我最落魄的樣子。
“我一看到你，就會想到我窮過的時候。
“誰會喜歡想到自己窩囊的日子呢，所以連帶著，我都不想見你了。
“我以為我不愛你了。”
她皺眉，似乎有些迷茫：
“但真奇怪，那輛車撞過來的時候，我滿腦子都是不能讓你出事兒。
“我自己也搞不懂了?！?/p>
我也搞不懂。
大概人心就是這么復雜，讓人自己都看不明白了。
我低頭想點一根煙，拿起來又放下了，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陳曼曼扯出一絲笑，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難受。
“我還以為，你真會一直愛我呢。
“那時候我找了別人你那么難受，我以為你會一直守著我。
“車禍的時候，你去護著白霜月了吧。
“付磊，你這個人就是這么傻，喜歡誰就恨不得給誰付出全部，很吃虧啊你?????????知不知道?！?/p>
我沒說話。
我曾經(jīng)以為陳曼曼不愛我了，可她車禍的時候選擇拼死護住我。
我也曾經(jīng)以為我會永遠愛陳曼曼，可到了那一刻，我卻選擇了別人。
挺可笑的。
“付磊?！?/p>
陳曼曼叫我。
我抬頭。
“嗯？”
她朝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們離婚吧。
“我放過你了，滾吧?！?/p>
我卻猶豫了。
“你的傷還沒好，還是等等吧?！?/p>
陳曼曼揚起笑容：”想什么呢付磊，你以為我離了你活不了了？
“我陳曼曼好歹也貌美多金，追我的男人拿著號碼牌排到法國了！
“我才不會在你這個花心的男人身上吊死，趕緊離婚，離了我好再去找年輕帥氣的小奶狗 ?！?/p>
這個女人，都這時候了嘴上也不肯服輸。
我苦笑一聲，站起身來。
“好?！?/p>
走出病房前一秒，陳曼曼叫住了我：
“付磊！”
我回身，她眼圈微紅，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她好像哭了。
“怎么了？”
她看了我許久，最后譏諷道：
“沒事兒，和你那個小情人滾遠點兒，別再讓我見著，礙眼。”
她的聲線顫得不成樣子，已經(jīng)維持不住了，手指緊緊攥住床單。
夕陽透過泛黃的窗子，那光照在她身上，陳曼曼半張臉都藏在陰影里。
她就像條被人拋棄的流浪狗，期盼著那人能回頭，又不肯說出口。
我突然想起初見時的樣子。
也是這樣的夕陽，她回過頭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同學，我叫陳曼曼。
“你呢？”
一晃，竟然已經(jīng)過去十幾年了。
我們走在這漫長的歲月里，都已經(jīng)被風沙打磨得面目全非了。
我無話可說。
只能最后留下一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