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點十七分,城市沉入一種粘稠的死寂,但對我而言,這寂靜卻是無數(shù)聲音的放大器。
水管里水流沖刷的嗚咽、遠處汽車駛過路面接縫的悶響,甚至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涌的轟鳴,
都像鈍器般敲打著我的神經(jīng)。更可怕的是,這寂靜是“他”降臨的前奏。
我蜷縮在冰冷的被子里,身體僵硬如石。汗水浸透了我的額發(fā),粘膩而冰冷。
我強迫自己睜大眼睛,盯著天花板上被窗外微弱路燈光涂抹出的、不斷扭曲變幻的陰影。
我知道,“守夜人”快要來了?;蛘哒f,“他”快要來了——那個寄居在我身體里,
卻比任何外部惡鬼都更恐怖的“他者”。這一切的源頭早已模糊不清。是童年深夜的驚嚇?
是長期積累的、無法言說的壓力?我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這種神經(jīng)質的情況,
早在我記事起便已存在。我曾不止一次向父母求助。起初,
他們調(diào)笑著說“那是你屁股沒蓋住所以瞎想的?!焙髞韯t不耐煩地說:“你沒事干嗎?
”“我們每天這么忙,好不容易晚上可以睡覺,哪有空陪你發(fā)神經(jīng)?”再后來,
他們甚至不允許我開燈睡覺,并說:“電費不要錢嗎?我們賺錢是給你這樣浪費的嗎?
”最終,我只能獨自一人面對寂靜的黑夜,
聽著“滴答……滴答……咚咚咚……”的敲門聲、走路聲,以及其他無法形容的聲音,
屏蔽呼吸,躲在被子里睜眼到天亮,才敢睡去。這樣做的后果是,白天無法集中精力學習,
被老師叫家長,在老師和父母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和夾雜著嫌棄的語氣中,我漸漸變得孤僻。
只剩下凌晨時分按時出現(xiàn)的“他者”,不停制造著那些雜亂無章的噪音,
偶爾在睡夢中被嘶吼聲嚇醒,我蜷縮在墻角的被子里。夏末的天氣依舊燥熱。
依山而建的小城使得熱氣無法擴散,像蒸籠般慢慢升溫,令人出汗。
因中考未能達到理想分數(shù),父母商量后決定將我送進軍事化管理的寄宿學校。
開學當天是個陰天,沒多久便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背著書包,
昏昏沉沉地被擠在公交車窗邊,看著窗外的雨水打濕了泥濘的車道。
耳邊是嘈雜的人聲和年久失修的雨刮器刺耳的刮雨聲。盯著前方蜿蜒灰暗的車道,
當萬籟俱靜時,一陣涼意迎面而來,回神才聽清司機說:“石坡站馬上到了,
要下車的提前準備啊?!蔽亿s忙背起書包,隨著擁擠的人群緩緩下車。腳下是濕滑的泥濘路,
我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摔倒。學校的大門在前方若隱若現(xiàn),我深吸一口氣,
踏上了這條未知的路。校門口,家長們依依不舍地與孩子告別,而我,只能獨自拖著行李箱,
站在人來人往的操場上看著四周筑起的高墻在陰暗的天空下像一口深不見底的水井,
而我被困在水井中,看著四周長滿青苔的濕滑墻壁。終究無法掙脫。走向宿舍。
我們宿舍在6樓,需爬樓梯才能到達。
氣喘吁吁的爬上去后找到了自己所在的宿舍門前214號。
看著擁擠的上下床鋪8個人一間的宿舍,其他人還沒有來,我選擇了靠近最里面的上鋪。
甩了甩腦子想著現(xiàn)在人多了可以睡個安穩(wěn)覺了。
等我洗漱完回來發(fā)現(xiàn)大家已經(jīng)站在各自的床前相互探底了,等大家相互問完后,
其中一個剃著寸頭的回頭看見站在角落里的我,問到“哎,兄弟,我叫陳文遠。來自三中,
你叫什么?怎么站那么遠干嗎?”我局促的握著拳小聲答道:“池黙”。
陳文遠看著我緊張的樣子走到我旁邊摟著我肩膀說到:“兄弟,別緊張呀,
你是干了什么事被送進來的?”看著自來熟的陳文遠。
我挪開了身子把臉盆放在床下后就上床了。
陳文遠看著沉默的尷尬的對著大家笑了笑坐在我下鋪。繼續(xù)和其他人開始了交流。
看著他們很快熟絡起來的樣子,相互交談著各自的經(jīng)歷,直到宿管吹哨聲響起,才關燈,
快速躺進。門外響起宿管拿著棍子敲門及催促其他宿舍的聲音:“快關燈,上床,
等什么那你們?”我聽著黑暗的樓道里傳來宿管來回踱步的聲音。又開始緊張,
悄悄的把頭藏進被子里 。在心里不停的暗示自己“現(xiàn)在有很多人,宿管還在外面等著,
他不會再出現(xiàn)的”終于閉眼強迫自己入眠。
“咚咚……咚咚……”由遠及近的敲門聲愈發(fā)清晰,被驚醒后我看了看手表顯示0:00整。
.............踏............”的聲音停留在自己的宿舍門口,
我壓著自己狂跳的心臟,慢慢的卷著被子往墻角移,遠離床邊。
此時只有舍友的呼吸聲在響起。我屏住呼吸。
感受到一團黑影慢慢靠近我的床邊盯著我無聲的說:“找到你了,你能躲到哪里去?
.咕咚.....................”被子里的黑暗原本是脆弱的庇護所,
此刻卻像沉重的裹尸布,悶得我?guī)缀踔舷?。那無聲的宣告——“找到你了,你能躲到哪里去?
”——如同冰冷的毒蛇鉆進耳道,纏繞住我的心臟,讓它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鐺鐺…………鐺鐺…………”聲音又來了!不是敲在宿舍門上,這次,
是近在咫尺地、沉悶地敲擊著我床邊的鐵欄桿!每一次敲擊都伴隨著床架的輕微震動,
那震動透過薄薄的床墊,直抵我的脊椎。更可怕的是那緊隨其后的“咕咚”聲,粘稠、沉重,
仿佛有什么濕漉漉、沉甸甸的東西,正一下下……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不,
也許是滴落……就在我的床邊!我蜷縮在墻角,被子被我緊緊攥在手里,
像一面毫無用處的盾牌。汗水浸透了睡衣,后背緊貼著冰涼粗糙的墻壁,
卻絲毫無法冷卻體內(nèi)奔涌的恐懼巖漿。我的眼睛瞪得極大,在絕對的黑暗中徒勞地搜尋。
我看不見它,但它一定就在那里,就在我床鋪的位置,敲打著,
滴落著……那團無形的、比黑暗更深沉的黑影,正散發(fā)著刺骨的寒意,
像冰窖的門在我面前敞開。它沒有移動,或者說,它的移動方式超越了視覺。
但我能清晰地“感覺”到它的“目光”死死鎖定了我,穿透了被子和墻壁,
釘在我瑟縮的靈魂上。那無聲的凝視本身就是一種酷刑,無聲地嘲笑著我躲進墻角的徒勞。
“鐺鐺……咕咚……”聲音更近了!它離開了我的床鋪!那敲擊聲似乎落在了地面上,
緩慢地、一下一下,朝著我蜷縮的墻角移動過來!粘稠的滴落聲也跟隨著,越來越清晰。
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彌漫開來——鐵銹混合著泥土的腥氣,還有一種……腐爛的甜膩?
它來了!它真的過來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本能。我想尖叫,
想喚醒沉睡的舍友,哪怕引來宿管也好!但喉嚨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
連一絲嗚咽都發(fā)不出來??謶值逆i鏈捆住了我的四肢,冰冷沉重,
讓我連動一動手指都做不到。我像個被釘在標本板上的昆蟲,只能眼睜睜(或者說,
黑暗地)等待那致命的毒針落下?!疤ぁ币宦晿O其輕微的、拖沓的腳步聲,
就落在我身前不到一米的地面上。伴隨著這腳步聲的,是“鐺鐺”聲的驟然停止。
但“咕咚”聲還在繼續(xù),仿佛那濕漉漉的東西,就懸在我頭頂正上方,
隨時會滴落在我臉上……時間仿佛凝固了。舍友們的呼吸聲不知何時變得極其微弱,
甚至……消失了?整個宿舍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自己粗重卻拼命壓抑的喘息,
以及那近在咫尺的、令人作嘔的“咕咚”聲。寒意幾乎凍結了我的血液。那團黑影,
那個存在,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俯視著墻角這團瑟瑟發(fā)抖的可憐蟲。它沉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