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 8 歲是個好年紀，我上了一年級，報到那日，鄰居張奶奶往我的嘴里塞了一塊糖，說：「大寶，上學(xué)了，好好念書，將來有出息，你媽就全指望著你了，你只要把書念好，你媽就高興了?！?/p>

我把這句話刻進了心里，我希望我媽高興，像曾經(jīng)那樣高興。

果然，在我考出第一名的時候，我媽的嘴角從下往上了。

原來，好好念書，我媽真的會高興。

我拼了命地念書，每次都考第一，媽媽的笑容越來越多，以第一名的好成績考進了重點初中那天，我媽帶著給爸爸和妹妹上香，臉上是燦爛的笑容。

我看向墻上的照片，我覺得爸爸也笑了，妹妹也笑了。我也跟著笑。

可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我媽拿著排名表，板著臉質(zhì)問我：「只比第二名高了 10 分，你以前要壓她 20 分，你是不是分心了，你是不是故意，你故意要氣死我，你就希望我死了，你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要不是，我才跟你爸和你媽媽去了，我死皮賴臉地活著，還不是為了你。」

我慌忙搖頭，不，不是的。

我想告訴我媽，不是這樣。

「我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很容易餓，夜里餓得睡不著，半天就沒精神了?！?/p>

「你餓？我天天累死累活地伺候你，你居然喊餓，我沒讓你吃飽嗎？你看看你妹妹，她有吃上我做的一頓飯嗎？你這個不知道福氣的東西?！?/p>

我媽說著，痛哭了起來。

我不敢再喊餓，可饑餓是人的身體本能，終于在課堂上我的肚子又一次響起咕嚕聲時，我的同桌給了我一塊巴掌大的薩其馬。

我紅著臉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小心翼翼地放在書包里。

當(dāng)天晚上，我遭到了我媽的毒打。

「說，是不是你偷的？你小小年紀手腳就不干凈，將來等著去坐牢吧。」

「別叫我媽，我沒有勞改犯的女兒。」

「別人送你，別人為什么送你的，憑什么送你？」

「你拿了為什么不給你妹妹，你居然吃獨食，你沒有良心?！?/p>

「我的命怎么這么哭，我早該去死的，我早該去死的?！?/p>

我一遍遍地解釋，一遍遍地哀求。

可雞毛撣子依舊一遍遍地落在我身上。

冬日的夜里，我穿著單薄的秋衣秋褲，跪在我爸和妹妹的遺像前，直到天明。

我額頭發(fā)燙地蜷縮在地上，意識消失前，我看我媽匆忙跑過來，一把抱住了我，哭著喊，媽錯了，媽錯了。

我抬起頭，目光掃過墻上的遺像。

第一次想，為什么右邊的照片不是我。

這一年我十三歲，進入生長發(fā)育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