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所有人都說我媽是個苦命的人，喪夫喪女，一人當(dāng)家。好不容易熬出來了，我又病了。

胃癌，中期。

看到確診書的那刻，我意外地平靜，饑餓貫穿了我的整個成長周期，胃還是情緒器官。

我很早就感知到了胃部的不適，可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我分不出那是疼，還是餓。

我更習(xí)慣了忍耐。

我沒有打算治療，把所有的儲蓄都留給我媽養(yǎng)老。

我本來想瞞著，我媽還是在我的床墊底下找到了。

她一遍遍地看著確診報告，絕望得大聲尖叫，拉扯著自己的頭發(fā)。

我上前阻止，被她狠狠地推開。

她指著我，又指著墻上的照片，眼睛瞪得老大，臉扭曲到變形。

「早知道你會早死，當(dāng)時就該讓你去死。

「你這個討債鬼。

「該你去死?！?/p>

我的手無力地垂下，半晌后，我回了句：「知道了?！?/p>

夜里，我離開了家，在冷風(fēng)中跳進(jìn)了江里。沒有遺言，沒有遺憾。

我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難道不是嗎？

我的照片終于掛在了墻上，在我爸的左邊，右邊是我妹妹，活著的人只有我媽了。

鄰居張奶奶扶著門口，哭得心碎：「淑芬啊，你的命，怎么這么苦啊。」

我媽真的苦了嗎？此刻，看著她對著我妹的笑容，我不禁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