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 年3月,當李自成率領(lǐng)的大順軍以破竹之勢,兵臨北京西北門戶昌平時,
如同一記重錘,徹底擊碎了崇禎皇帝最后的心理防線。無奈之下,
崇禎只能在北京城內(nèi)拼湊防御力量。他下令征發(fā)城內(nèi)的青壯年男子,甚至包括太監(jiān),
組成臨時的守城部隊。同時,崇禎下旨將京城的火器等武器裝備集中調(diào)配,布置在城墻之上,
以圖能憑借堅固的城墻和火器,阻擋大順軍的進攻。與此同時,崇禎召集群臣商討對策。
然而,在場的朝臣卻沒人說話。不久,昌平失守的消息傳來,君臣大驚失色。17日,
北京城被圍困。而此時,在北京城防的明朝軍隊對大順軍的圍攻,已經(jīng)沒有抵御之力。
在這種情況下,崇禎仰天長號,繞殿環(huán)走,捶胸頓足,嘆息通宵 ,他大呼:“諸臣誤我”。
其實,不久之前,對崇禎來說,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自保,那就是放棄危在旦夕的北京,
到南京建立臨時王朝。這個辦法乃是效仿南宋,可以偏安一方。尚能保住江南的半壁江山,
明朝還能茍延殘喘一陣子。但是,崇禎優(yōu)柔寡斷,他遲遲沒有南遷,從而放棄了這一條生路,
親手斷送了大明的江山。那么,崇禎為什么遲遲不肯南遷?他難道是不愿南遷嗎?
這在當時可以說是唯一的辦法。遷都的建議,
最早是由于江西籍官員翰林學(xué)士李明睿首次提出的。當時崇禎也覺得這個辦法很好,
但他覺得放棄大明基業(yè),會落下個丟失國土的千古罪名,會蒙受失政于寇的奇恥大辱。
這以上兩個原因使他猶豫不決,他一心想做名垂青史的圣君,
根本不想承受這種失國失地的罪名。但他是真的想要南遷。
他希望多幾個朝臣來像李明睿那樣堅持南遷,他的面子還說得過去。
當崇禎召集文武百官議題時,看著階下稀稀拉拉的三品以上大員,竟然不足二十人。
吏部尚書李遇知的朝服袖口還沾著泥漬——昨夜他想出逃,被守城兵用箭射傷了胳膊。
"誰愿代朕南遷?"崇禎的聲音撞在空曠的殿柱上,回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抖顫。
李明睿剛要出列,卻見少詹事魏藻德?lián)渫ü虻梗?陛下乃天子,豈能輕動?
當死守社稷以固民心!"這話說得慷慨,
可他腰間玉帶卻松了兩扣——那是今早倉促間系錯了帶子。崇禎嘎聲嘎氣得笑起來,
他指著魏藻德頭頂?shù)臑跫喢保?去年你殿試奪魁時,說要致君堯舜,如今堯舜在火里,
你這頂帽子還戴得安穩(wěn)?"一時間,魏藻德羞愧難當。幾天前,崇禎曾向李明睿問計。當時,
李明睿的回答相當坦率,甚至在提到北方失利時也無所顧忌。他說,起義軍已經(jīng)逼近京城。
朝廷正值危急存亡之秋,唯一明智的選擇,就是遷都南京。然而,
崇禎往希望更多的朝臣來提出遷都南京的奏章。于是,崇禎將這一問題提出來,
交給大臣商議。他的意思是想讓大臣正式提出南遷,然后他再順水推舟,做個表態(tài),
免得承擔歷史責任??墒浅绲澤磉叺拇蟪紓€個老奸巨猾,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表態(tài)。
由于沒能從這些老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崇禎只好決定早朝挺議公而決之。然而,
這些老滑頭們在朝堂上展開了舌槍唇劍的激烈爭論,兩派相持不下,各說各的理。
最終不終而散。崇禎又不愿意承擔丟棄宗廟社稷的大罪,于是這個正確的策略被擱置一邊。
那些主張絕不放棄國土的朝臣們,難道真的是心口如一以死報國的忠臣嗎?當然不是。
因為崇禎皇帝雖然力求中興,勵精圖治,但是他性格暴躁,在處理政務(wù)問題上操之過急,
急于求成。他采取了很多頭疼醫(yī)頭,腳疼醫(yī)腳,急功近利的做法,加上他為人剛愎自用,
很要面子,而且性情多疑,常常遷怒于文武百官,責備他們不能盡職盡責,從而國事日非。
他在繼位之初所取得的政績漸漸被喪失掉了。還有一個深層次的原因。
那就是朝臣中的多數(shù)人認為,假如自己表態(tài)不棄國土,日后就逃脫了丟失國土的罪名。
而后又不公開反對棄地守京,則是順從了崇禎的心思。他們擔心的是,
即使崇禎有朝一日秋后算賬,這個剛愎自用又心胸狹窄的皇帝,為了開脫自己的罪責,
會找一個棄地守京而丟失國土罪名的替罪羊,他們就可以明哲保身。國家存亡之際,
有這么一幫滿腦子為個人打算的朝臣,再加上優(yōu)柔寡斷的崇禎,國家怎能不亡?退朝時,
戶部侍郎吳履中捧著空了的內(nèi)帑賬冊跪在丹陛上,崇禎踢翻那本薄薄的冊子,
見扉頁上還留著天啟年間乳母客氏的指甲痕。宮墻外傳來隱約的哭喊,
是順天府尹在強征民夫上城,而東安門的守兵正把避戰(zhàn)的勛貴家奴拖出去砍頭,
血濺在門釘上,與朱漆混作一片。崇禎走出大殿,只見紫禁城的銅缸映著鉛灰色的天,
他撫過缸沿結(jié)冰的裂紋時,手指觸到一絲未干的水漬——不知是昨夜的殘雪,
還是內(nèi)監(jiān)和妃嬪們偷拭的淚。自打李自成的大順軍攻進昌平,后宮已經(jīng)亂作一團。此時,
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王承恩捧著塘報的手在發(fā)顫,
羊皮紙卷上"大順軍陷宣府"的朱批已被指腹揉得模糊,而在遠處的桌案上,
薊鎮(zhèn)總兵唐通"降賊"的密報正散著墨臭。大明亡國已成定局。崇禎在乾清宮徹夜未眠,
大太監(jiān)王承恩始終侍立左右,默默為皇上添茶研墨。為緩解軍費危機,
當崇禎向皇親國戚、勛貴大臣募捐軍餉時,王承恩帶頭捐出多年積蓄,
并苦勸外戚周奎等人解囊??磥恚瑥拇艘院?,軍餉再也用不著了。
御花園的梅樹落了最后一朵花,崇禎盯著飄落的瓣子看了良久,
突然問身后的王承恩:"記得天啟七年朕登基時,這株梅開得怎樣?"老太監(jiān)喉頭滾動著,
終是化作一聲嘆:"那年雪大,梅蕊上都凝著冰,
陛下還親手折了枝插在奉先殿的瓶里..."王承恩的話音未落,遠處午門傳來金鼓亂鳴,
原來是李自成的勸降書到了。他用的竟然是明成祖時傳下的黃絹,上面寫著"若肯遜位,
當封汝為侯"。那還是在三月初,李自成的起義軍勢如破竹,攻克了寧武,
明朝軍隊一敗涂地,京城危在旦夕時,崇禎連夜召集諸大臣商議對策。然而,
有一個朝臣卻提議皇上守京師,讓太子下江南。崇禎聽罷勃然大怒,他說,
朕經(jīng)營天下十幾年,尚不能即。他一個孩子家能做得了什么大事?其實,朝臣們心里都明白,
崇禎皇帝自己本想南逃,卻希望眾大臣說出來,但在這時,仍然沒有大臣來勸皇帝南遷,
大家都把局勢看明白了。到了最后,也只是說些令各地軍隊勤王的廢話,
等待各路大軍來京護駕。南遷的事情就這樣耽誤了。在崇禎同大臣們打皮球的過程中,
勤王的軍隊沒有來,倒是告急的奏折,像雪片一樣飛來。這時,李明睿又來緊急求見,
他力勸崇禎皇帝南遷。這時,崇禎已經(jīng)認識到了南遷是唯一的辦法,他再次召集大臣,
希望大家奏請他南遷,可是這次他又失望了。朝臣們?nèi)汲聊徽Z,誰也不肯開口,
都懶得爭論,僵持之際,前方信使來報,真定失陷了。這一奏報,崇禎不僅呆坐在那里,
一句話也說不出,他沮喪萬分,淚流滿面。因為南遷的路已經(jīng)被起義軍掐斷了,
遷都南京便已成為泡影。崇禎走出了大殿,來到坤寧宮。在坤寧宮,
周皇后對著銅鏡插銀簪時,簪頭嵌著的珠子滾落在地,她覺得這是不祥之兆。
崇禎掀簾進來時,見周皇后正在縫補太子的舊衣,青布衫上還留著去年李自成破太原時,
太子躲在文淵閣蹭上的墨漬。崇禎對著周皇后嘆息著,“南遷,南遷。朕已經(jīng)走不成了”。
周皇后把繡繃往前推了推,她接話道:"南遷是好,可先帝陵寢都在北京,陛下若走了,
在九泉之下如何見列祖列宗?"崇禎沒有想到,此時此刻,竟然周皇后也說出了這樣的話。
三更過后,崇禎帶著太子和永王、定王來到奉先殿祭祖,香案上的太牢早已冷透,
燭淚在太祖皇帝的御容前堆成白冢。他讓三個皇子跪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磕頭,
永王的額頭撞在青磚上,發(fā)出空洞的響。
驚得梁上棲息的燕子撲棱棱飛走——那對燕子自永樂年起便在殿內(nèi)筑巢,
此刻卻銜著泥草飛走了。崇禎把這對燕子飛走,看作是亡國的不祥之兆。3月18日,
將近中午時分,北京城上空突然暴雨驟起,黑云密布,一時間天昏地暗,
就連太陽也慘淡無光。一瞬間,電閃雷鳴,大雨夾著冰雹,瓢潑而下,守城的明朝軍隊,
被著突如其來的暴雨,打得個個心驚肉跳。他們都縮在城墻上,
李自成的起義軍則個個精神抖擻,趁機猛攻京城。不久,彰議門被起義軍攻陷,
北京城外城告破。接著,起義軍又轉(zhuǎn)向北京的內(nèi)城發(fā)起進攻。天色剛黑,
便有一個太監(jiān)神色慌張的向崇禎報告,內(nèi)城被攻破了。
崇禎忙問:“守城的官兵到什么地方去了。守城提督李國禎又在哪里?為什么守不?。?/p>
太監(jiān)回答,守城的官兵早已逃散。太監(jiān)接著又說:“皇上,你還是趕緊設(shè)法逃走吧!
”崇禎還想問一下情況 ,這名太監(jiān)轉(zhuǎn)身就逃。崇禎連喊幾聲,可是這名太監(jiān)連頭也不回,
竟然自己遛走了。崇禎只得帶著太監(jiān)王承恩,來到紫禁城的最高點煤山上,他放眼一看,
只見京城內(nèi)外火光沖天,四周喊殺聲陣陣傳來,炮聲隆隆作響。見此情景,
崇禎不禁仰天長嘆,淚如雨下。西直門的箭樓在暮色里成了墨影,崇禎扶著女墻往下看時,
見城外大順軍正攀著云梯往城頭送土袋——那是李自成教的"填壕法",
壕溝里漂著的全是前幾日戰(zhàn)死的兵卒尸體。巡城御史王章提著滴血的佩刀走過來,
刀柄上刻著"忠君報國"四字,卻在半個時辰前被潰兵的血糊成暗紅。"陛下,
彰義門的守將曹化淳開城了..."王章的聲音被炮聲撕碎,崇禎盯著遠處沖天的火光,
想起天啟六年王恭廠大爆炸時,也是這樣的紅云漫過紫禁城。他突然拔下王章腰間的佩刀,
刀刃映出自己枯槁的臉,
鬢角不知何時已霜白一片——比太祖皇帝畫像上六十歲的模樣還要蒼老。在回乾清宮的路上,
經(jīng)過太液池邊的萬壽亭,亭內(nèi)萬歷年間所立的"萬壽無疆"碑已斷成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