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馨婕趕忙說：“那是沈星河給你的。”
“給我的？”楚悅棠愣住了，抬頭看向葉馨婕，手里還捏著半開的潤喉糖包裝。窗外的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fā)，將這個意外的消息輕輕吹進她的耳朵。
葉馨婕點點頭，眼睛亮晶晶的：“對啊，放學的時候他特意讓我轉交給你，說你今天的知識競賽全是搶答題，肯定特別費嗓子?！?/p>
一旁的陳雪接過潤喉糖時，指尖明顯頓了一下。她垂眸看著那顆淡紫色的糖果，輕聲說了聲“謝謝?！敝髮櫤硖切⌒囊硪淼胤胚M兜里。她拿起橘子汽水，仰頭喝了一大口，氣泡在舌尖炸開的感覺讓她微微清醒。玻璃瓶外壁凝結的水珠順著指尖滑落，在地面上暈開小小的水痕。
楚悅棠又在零食袋里翻找，摸到個方形硬物，"咦？"指尖觸到熟悉的小熊包裝，她眼睛一亮，抽出一袋干脆面精準拋向斜前方。
淺粉色的包裝袋劃過半空，落在了葉馨婕的懷里，“怎么還夾帶私貨呢？”楚悅棠挑眉，發(fā)梢沾著的陽光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葉馨婕低頭看著突然出現的零食，杏眼瞪得溜圓，“哎？我沒買呀？你買的？”話音未落就轉頭看向林希，馬尾辮甩出活潑的弧度。
午后的陽光將他耳尖的絨毛鍍上層暖金?！澳强隙ㄊ撬?！”楚悅棠笑得眉眼彎彎，“他去超市什么時候不得給你帶點吃的？上次秋游，你的書包從他手里轉一圈，再回來，就多了碗老酸奶?！?/p>
葉馨婕開心地撕開干脆面包裝，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她故意拖長尾音，“嘿嘿，謝謝！小林總！”咸香的味道混著調料粉的酸甜在周圍散開，她拈起一片薄脆的面餅，轉身遞到林希面前，“賞個臉？”
林希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少女纖細的指尖離他不過幾厘米，校服袖口還沾著淡淡的茉莉香。他鬼使神差地張開嘴，咬下那片干脆面時，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生疼。
夕陽把四人的影子疊在一起，遠處籃球場傳來的歡呼聲隱約飄來，卻比不上此刻林希的心跳震耳欲聾。
沈星河在球場上投進最后一個三分球時，晚霞正燒紅半邊天。他擦著汗望向觀眾席，空蕩蕩的看臺上，只有幾片被風吹落的銀杏葉打著旋兒。他摸出兜里備用的潤喉糖，剝開一顆塞進嘴里，葡萄的甜味在舌尖散開時，忽然想起下午葉馨婕那句“打籃球多帥”，既然她們是好朋友的話，那么大概楚悅棠也會這么認為吧。遠處路燈次第亮起，他把糖紙團成小團攥在手心，轉身跑向還亮著燈的教學樓——那里，有他更想追上的星光。
深夜十一點，陳雪房間的臺燈還亮著。她蜷縮在書桌前，指尖反復摩挲著那顆紫色潤喉糖的包裝紙。窗外的月光透過老舊的防盜網，在桌面上投下細碎的陰影，與她眼鏡片后的眸光一樣黯淡。
"我要是男生的話，應該也會喜歡像楚悅棠那樣明媚的女孩吧。"她對著寂靜的空氣喃喃自語。記憶里楚悅棠總是笑得燦爛，馬尾辮隨著步伐歡快地跳躍，連校服穿在她身上都像精心搭配過的時裝。而自己永遠是人群里最不起眼的存在，厚重的黑框眼鏡遮住大半張臉，常年扎著低馬尾，連說話都帶著小心翼翼的腔調。
“小雪！幫我拿包鹽！”廚房傳來母親尖利的喊聲。陳雪慌忙將潤喉糖塞進抽屜最深處，起身時膝蓋重重磕在桌角，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穿過狹小昏暗的客廳，她看見母親正在燃氣灶前忙碌，油煙將本就泛黃的墻壁熏得更暗了。
“媽！我想換個眼鏡！”話一出口，連陳雪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攥緊衣角，聲音不自覺地放輕，“我...我想戴隱形眼鏡?！?/p>
母親手中的鍋鏟猛地頓住，油星濺到她手背也渾然不覺。"小小年紀還知道美啦？"她轉過身，臉上的皺紋因冷笑更深了幾分，"那個隱形眼鏡很貴的，咱們家買不起，你先湊合戴著吧。這個才配了多久？一個眼鏡就要幾千塊，咱們消費不起的！"
陳雪咬著嘴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臺燈的光透過廚房門框灑進來，在母親身后拖出長長的影子，像一道永遠跨不過去的鴻溝。
"小姑娘家的哪有那么多事！"母親突然提高音量，眼眶泛紅，"要不是因為你是個女孩，你爸會在外面找小三嗎？他現在在外面和小三的兒子過的風生水起，都不把這里當家了！我能掙多少錢啊？供你吃供你穿還不夠，還要講究這些有的沒的？"
陳雪的喉嚨像被潤喉糖的包裝紙緊緊纏住，發(fā)不出半點聲音。她想起上周在學校門口，偶然看見父親牽著個小男孩買冰淇淋。陽光落在那孩子笑彎的眉眼上，父親的眼神溫柔得讓她不敢相認，因為她的父親從來不曾對她這樣笑過。
回到房間時，陳雪終于忍不住哭出聲來。她趴在桌上，淚水打濕了攤開的作業(yè)本。抽屜里的潤喉糖像個無聲的嘲笑，提醒著她永遠無法擁有楚悅棠那樣耀眼的人生。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被烏云遮住，整個房間陷入濃稠的黑暗。
凌晨兩點，陳雪摸黑打開抽屜。月光重新探進窗欞，紫色包裝在黑暗中泛著微弱的光。她輕輕拆開糖紙，將潤喉糖放進嘴里。葡萄的甜味在舌尖蔓延，卻沖不散心口的苦澀。大概有些光亮，注定無法屬于永遠活在陰影里的人。
第二天清晨，陳雪戴上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鏡出門。鏡片后的眼睛紅腫，但她挺直了脊背。路過小區(qū)的報亭時，她駐足看了眼櫥窗里的時尚雜志——封面女孩戴著隱形眼鏡，笑得自信張揚。
“有一天，我也會...”她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輕聲說。晨風掀起她的衣角，帶來遠處早餐攤的香氣。新的一天開始了，而有些改變，正在黑暗中悄然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