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已是三月。林淵的脖頸已能穩(wěn)穩(wěn)支撐起小腦袋，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骨碌碌地轉(zhuǎn)動著，對周遭的一切充滿好奇。

每當(dāng)母親或者乳母抱著他在庭院中散步，他的視線總會被不遠(yuǎn)處的練武場牢牢吸引。那里，陽光下反射的金屬寒光，兵器碰撞的鏗鏘聲，以及武士們矯健的身影，仿佛對他有著天然的吸引力。

一個陽光和煦的午后。乳母王氏將林淵放在鋪著柔軟錦緞的暖榻上，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精致的古銅鈴鐺。這銅鈴約莫嬰兒拳頭大小，通體泛著溫潤柔和的青銅光澤，鈴身雕刻著繁復(fù)的卷云紋飾，輕輕一搖，便發(fā)出清脆悠揚、如泉水叮咚般的聲響。

“小少爺，瞧瞧這個？”王氏臉上掛著慈愛的笑容，蹲在暖榻邊，將銅鈴懸在林淵眼前輕輕晃動。清脆的鈴聲立刻抓住了小家伙的注意力，烏溜溜的眼珠緊跟著鈴鐺移動，粉嫩的小手笨拙地、努力地向前抓撓。王氏見狀，笑意更深，便將銅鈴輕輕放在他觸手可及的錦緞上。

林淵的小手急切地摸索著，終于觸碰到了冰涼的銅鈴。就在指尖與金屬接觸的剎那——一縷極其微弱、若非刻意凝視絕難察覺的幽暗氣息，如同最纖細(xì)的蛛絲，悄然自他指腹?jié)B出，無聲無息地鉆入銅鈴內(nèi)部。

幾乎同時，王氏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她揉了揉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銅鈴——方才還光潔溫潤的表面，此刻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那些精美的云紋圖案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霧，變得模糊不清，原本光滑的質(zhì)地更是迅速變得粗糙、干澀，轉(zhuǎn)眼間便覆蓋上了一層黯淡的、仿佛歷經(jīng)百年的暗綠色銅銹！

“這……這……”王氏驚得倒抽一口冷氣，差點失手將銅鈴掉落！她慌忙將銅鈴湊到眼前，指尖顫抖地摩挲著那粗糙銹蝕的表面，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怎么會這樣？夫人昨日才從‘珍寶閣’取回來的新物件兒??！還特意囑咐說是上好的老銅……明明昨兒個還光亮鑒人……” 她困惑萬分地抬頭看向暖榻上的林淵，卻見小少爺正咧著無齒的小嘴，咿咿呀呀地?fù)]舞著小手，一副天真懵懂、對剛才發(fā)生之事渾然不覺的模樣。

這憨態(tài)可掬的樣子，惹得旁邊侍立的幾名年輕侍女掩嘴輕笑。

聞聲而來的蘇婉清，蓮步輕移走到暖榻邊。她先是溫柔地捏了捏兒子肉嘟嘟的小臉蛋，目光才落到王氏手中那枚銹跡斑斑的銅鈴上，秀眉微蹙，語氣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這小淘氣，才多大，就能把好好的銅鈴‘玩’成這般模樣了？” 她接過銅鈴，仔細(xì)看了看那銹蝕，眼中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但很快被對兒子的寵溺取代。

眾人的笑聲和母親的溫柔包裹中，無人注意到林淵那雙烏亮的眼眸深處，曾有一絲極快閃過的、與嬰兒純真截然不同的深邃幽光，如同深潭下悄然掠過的暗流。

......

時光荏苒，林淵已滿九月。

這幾個月，在無人察覺的角落，林淵已悄然“拜訪”過府中許多金屬物件。

從母親妝臺上那面光可鑒人的纏枝蓮紋銅鏡，再到父親書房紫檀木架上那枚小巧的金質(zhì)筆架山……這些器物表面那屬于金屬的獨特精華，都在他無意間觸碰到這些金屬器物時，體內(nèi)那股力量便會本能地、微弱地逸散出來，如同水滲入沙土般，極其緩慢地汲取著其中一絲精華...這個過程完全不受他意念主導(dǎo)，更像是一種原始的生理本能...他只能模糊地感知到某種‘聯(lián)系’的存在，以及隨之而來的、極其微弱的身體變化——似乎比別的孩子更少生病，眼神也格外清亮有神，小手的抓握力偶爾會讓乳母驚訝。

此刻，他小小的身子蜷縮在暖閣鋪著厚軟錦褥的搖籃里。搖曳的燭光，在他白里透紅、細(xì)膩如瓷的肌膚上投下溫暖的光暈，若是凝神細(xì)看，隱約能察覺到皮膚下似乎流轉(zhuǎn)著一層極其淡薄、難以言喻的、近乎青銅質(zhì)地的微光。

“不夠……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一種源自本能的渴望，如同地底涌動的巖漿，在他幼小的心靈深處無聲地咆哮。他無意識地輕輕握緊了肉乎乎的小拳頭，感受著那股蟄伏在稚嫩皮囊下的、日漸澎湃的力量。

林淵的意識不由自主地飄向府中更深、更隱秘的所在——兵器庫中那些森然排列、飽飲過鮮血的玄鐵戰(zhàn)刀，馬廄里那些沉重冰冷、束縛著烈馬的精鐵馬具……那些地方蘊含的金屬精華，如同黑暗中的火炬，對他散發(fā)著致命的誘惑。

每當(dāng)夜深人靜，連守夜的侍女都倚著門框陷入淺眠，林淵便如同夜色中最謹(jǐn)慎的幽靈，開始了他的“功課”。他并非移動身體，而是將感知力延伸出去，小心翼翼地觸碰、汲取。

每一次成功的汲取之后，他都會用那份源自黑洞的神秘力量，極其精妙地“撫平”金屬表面的微小變化——讓被汲取后的部位，呈現(xiàn)出一種自然氧化、歲月侵蝕的假象，如同被時光之手輕輕拂過。一塊銹斑，一絲黯淡，一處細(xì)微的磨損……都被偽裝得如同經(jīng)年累月使用的必然痕跡。